陈清荷越是回忆就越是无法自拨,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目光中全是羡慕的看着那四个徐徐而来、笑语嫣然的人。多么有爱的一家人啊,为什么她就不能拥有这样的生活呢?
“师叔祖,我们来了。”豆豆和果果人还未到小木屋,就开始兴奋的挥着手朝陈清荷跑过来。
自从第一次柳如风和唐子诺他们陪果果、豆豆来陈清荷这里以后,他们就改口按辈分来叫她,因为陈清荷和柳如风是师兄妹,所以,他们这些小家伙都喊她师叔祖。
陈清荷回过神来,看着那两个又长高了不少的小家伙,眼里满满都是慈爱。这两个孩子是一个开心果,他们人小鬼大,总能说出一些让你感到窝心的话,总能做出一些让你感到贴心的举动。
“果果和豆豆来啦!快点过来让师叔祖抱抱。”陈清荷蹲下了身子,紧紧的将果果和豆豆搂进了怀里,闭上眼睛用力的吸闻着他们身上的味道。
孩子是她一辈子的伤,是她心的永远缺口,此刻她抱着他们,心里面想的念的却是她脑子里那个柔软的身子。
果果和豆豆就那样乖乖的让她搂抱着,一句话也不说,他们人虽然还小,但是,他们总觉得师叔祖抱他们的时候,内心特别脆弱。仿佛是想从他们的身上寻求到坚强的能量。
小青笑看着沿着小路而来两个恩爱人儿,利索的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冲泡着茶汤,“主子,让果果和豆豆喝点水吧。”
陈清荷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睁开眼笑着牵他们走到石桌前坐了下来,转首看着已走进院子里的唐子诺和乔春,道:“你们来啦!快洗把手过来喝茶吧。”
“是,一年未见,师叔可好?”乔春看着陈清荷,浅浅一笑,温和的问安。
陈清荷微笑着点了点头,“师叔还不就是老样子,何来好不好之言?”
“师叔,我义父让我捎一句话给你,佛说,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唐子诺没有错过陈清荷脸上那淡淡的失意和羡慕,关于她的事情他已经查得了个透顶,也许除了她这个当事人,也就只剩他和乔春最清楚她的一切过往了。
心病还要心药医,他和乔春都认为成功的打压了【天下第一庄】就能减轻她内心深处的伤痛。她受得是心伤,自然还得找来心药来医。
于是他们给她备的一份礼物,就是不知待会那人会不会来?也许,在风无痕和杜湘茹的劝说下,他愿意走这一趟。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陈清荷失神的反复嗫嚅着,乔春和唐子诺默默的看着她没有出声打扰她,有些事情需要她自己去想通,需要她自己走出来,别人一点忙也帮不上。
过了好半晌,陈清荷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久也没有停下来,只是笑着笑着她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大伙都静静的看着她,没有人过去劝她,也没有人上前去拥抱她。
突然一抹白影从空而降,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上前轻轻的拥住了陈清荷,轻声的安抚道:“清荷,别哭啦。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哭,让这些晚辈们看了多不好意思?”
陪在果果和豆豆身边的小青看着眼前相拥的一幕,忍不住红了眼,轻轻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这么多年了,主子终于等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拥抱了,虽然这不一定是爱的拥抱,但是,也好过那绝裂的相互指责。
“呃?”陈清荷听到熟悉的声音,骤然停止了哭泣,抬起头看着从记忆中的俊逸变成眼前这一派儒雅的风劲天。她的嘴巴微微的张着,不太相信眼里看到的一切,猛地眨了眨眼,吃惊的看着他,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对不起!”风劲天答非所问,定定的看着她。
陈清荷猛的一怔,吸了吸鼻子道:“什么意思?”她想象过太多关于他们相逢的画面,唯独就是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一幕。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要来求合的吗?可是,他不是说了,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就是因为她,而让他和他的爱人忍受离别之苦的吗?他不是说就是因为她,而让无痕自小就没了母爱的吗?
“够了,大半辈子都过了,我们之间已经太够了,不该再这样下去了。”风无痕就着袖子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泪,大手不小心将她的面纱给拉了下来,露出了陈清荷从不示人的脸庞。
“嗬...”乔春等人惊讶的看着她那张有一个十字疤痕的脸。
“呃?”陈清荷慌乱的瞥了一眼风劲天,手忙脚跳的将面纱给重新系好,将自己那张不能见人的脸给遮了起来。
风劲天心中吃了一惊,当年,他只见了她满脸是血的脸,却从未想过这个伤疤这么深。她对自己也是够狠的,居然忍心对自己的脸下手这么重。
当年,在他们的儿子去世以后,他们再一次争吵,他火大的冲着她,吼道:“你有一张漂亮的脸蛋,可却不是我想要的。这张脸就是再漂亮,在我的眼里也是狰狞不堪的。”
谁知她居然随手就拿起匕首在自己脸上划了一个十字,恨恨的对着他,道:“是不是这样啊?风劲天我恨你,这个伤疤会每时每刻的提醒我有多么的恨你。你以为我就真的有那么想赖在这里吗?哈哈...我们到底是谁害了谁?我有错吗?哈哈...我有错吗?我能选择吗?哈哈...”
就这样在一个雷雨之夜,她带着小青遍体鳞伤的离开了【天下第一庄】,从此,再也没有踏进那时一步。
风劲天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再次看次她的眼神中不由的夹带了一些愧疚,“清荷,对不起!当年是我的错,我不该把责任全部都推到你的身上。我只知道自己是个受伤者,是一个被权势利益牺牲的人。我却忘了,你跟我也是一样的。你也同样身不由己,你也同样无奈。”
“可那时的我却没有想到这些,而是将所有愤怒都发泄在你的身上。对不起!我根本就没有权利那样对你,我怎么能做出那些事情呢?明明你比我还可怜,你背井离乡,被你的亲人因为利益送到了异国,而我却还那样的对待你。”
风劲天越说越愧疚,他此刻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大混蛋,怎么能那样对待一个弱女子呢?湘茹和乔春说的没有错,我只顾着自己身上的伤,却忘记了那个女子她也是受害者。
她也有许许多多的身不由己,他真的是做得太过分。
今天他听取了湘茹和乔春的劝说,他想对这个女子有所补偿,虽然他不能给她爱,但是,他能让她生活在一个宁静的生活。他可以像兄长一样,给他爱护,让她有一个温暖的家。
风劲天伸手将陈清荷的手包在了自己的手里,满脸诚挚的看着她,道:“清荷,我们已经不幸了半辈子,我们以后就一起相陪相伴过下半辈子吧?虽然,我不能给你情人的爱,但是,我可以像兄长般的爱你,保护你。也许,你会觉得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清荷,我的心真的装不下其他的人,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不能,这种感觉你应该可以理解的。”
“今天就跟我一起回【天下第一庄】吧,你永远都是那里的女主人,我们都不再是年轻的小伙子和青春的小姑娘了,我们就彼此做个伴,像兄妹般的好好的过下半辈子吧。”
陈清荷没想到他也能一口气说出那么多的话来,以前,他们每次见面都是争吵几句,或者就是她说,他不理。像今天这样温和的说话还真是从未有过。
“像兄妹?一起做伴过下半辈子?”
“嗯,你愿意吗?”风劲天猛的点头,说到底她是他名义的妻子,说到底是他这个‘丈夫’亏欠了她。
“师叔,你就答应了吧。人生苦短,两个人能生活在一起,相陪相伴也是一种幸福。”乔春看着陈清荷一脸犹豫的样子,忍不住心急的劝道。
“主子,平淡也是福,你就不要再自己这么苦了。”小青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紧接着乔春的话,附合着劝道。
“师叔祖,你就答应了吧,下次豆豆还会让娘亲和爹爹带我去找你。”豆豆也加入了劝说阵容中。
“母亲,你就随爹爹回去吧。”院子外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众人转首望去,只见不知何时风无痕已经站在了那里,一脸感动和真挚的看着陈清荷。
他慢慢的走过来,跪在了陈清荷的面前,诚心的给她磕了三个响头,一边磕头一边道:“无痕自小没有娘亲在身边,承由母亲的照顾,在无痕的心里母亲也就是娘亲。请娘亲随爹爹回家去吧,也让无痕有机会在娘亲的膝下承欢尽孝。”
当年,尽管陈清荷的心里有多么的诧异风劲天已有了一个儿子,但她一心想要讨得风劲天的欢心,对待风无痕也是一直像亲儿般照顾的。倒是风劲天怕她对风无痕下手,一直对她都是多有防备,从不让她独自一个带风无痕。
“你是无痕?”陈清荷看着跪在她面前的风无痕,温和的淡淡一笑走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温柔的替他拍着衣服上的泥灰,道:“你难道就不恨我吗?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我的下嫁,你爹和你娘亲也不用承认离别之苦。你也不用自小就没了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