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太大,阿姐可一时应不下来。”
“自然,阿姐应该好好想一想的。”郑若收敛了笑容,正色的说道,“阿姐,我一直在想,为何我们非要依附男子才能生活?我就是想要知道,没有男子我们女子是不是一样可以生活的很好?既然要做,我们就做大的,让世人刮目相看。所以,我才要用一年的时间拥有整个辽西盐场。手中有了钱财,办事才不会慌。”
林三娘出身草莽,在绿林中长大,心中想法本就与一般小姑子不同。如今,他大兄去世,黑风寨以她为首,心中没有丘壑如何能管得了都是莽汉的黑风寨?郑若的这番话说来颇对她的脾胃,她走过去,揉了揉郑若的头,笑着道:“好!小妹有如此志气,阿姐且为小妹马前卒,为小妹打下整个辽西盐场!”她犹豫了一会,又说道,“可是,小妹。这盐需要盐引,小妹你有吗?”
郑若哈哈一笑,“阿姐,我若有这个东西,还能叫私盐贩子吗?”
嗬——林三娘忽然发现,自己这个结拜妹妹的思维与常人不同,好似并不以私盐贩子为耻啊?
“阿姐放心,司马楚弃了辽西,如今辽西已经是一片混乱。咱们虽然什么也没有,可是还有阿姐你的拳头。凭阿姐是辽西地界儿最大的山寨,难道还不能拿下那些盐场吗?”
“哈哈哈——”林三娘爽朗大笑,“好!既然小妹如此看的起我,我又怎可让小妹失望?阿姐这就与小妹告辞,回寨子里好好商量一番!”
郑若见她要走,忙拉住她道,“阿姐,整个辽西地界儿,大小盐场有二十有三。阿姐既然决定与小妹一起拿下这些盐场,不若先将那些小的盐场慢慢蚕食,再去啃那些骨头硬的。”想了想,又道,“阿姐稍待,不若我与家父说一声,与阿姐同去。”
林三娘再次惊讶,“小妹这是要与我同去山寨?”
郑若点了点头,“阿姐因我一句话而去拼命,小妹怎可贪生怕死躲在身后?”
林三娘慌忙摇头,“小妹万万不可。你乃郑氏女,怎可出入山寨?”
“我意已决,阿姐勿需劝我。阿若虽是一介弱女子,却也不是那种坐享其成的小人。再者,我也担心阿姐安危。”
林三娘心中感动,含泪说道:“好!小妹为人仗义,阿姐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在我黑风寨,小妹便是贵宾!你的安全无虞。不过,小妹容颜太美,还是稍作掩饰的好。”
“都听阿姐的。”见她同意,郑若心花怒放。
这时,柳絮跪下求着说道,“女郎,请带上奴!”原来上一次郑若丢下她独自去峙阳城,将这个侍女吓坏,生怕这一次也会将她抛弃。
郑若扶起她,笑着道:“自然是要去的。”
柳絮大喜。
郑若便去寻了郑父,以陪林三娘祭祖为由,离开了凤凰城。倒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而是在林三娘的巧手之下,在脸上用易容之术稍稍改动了一下,又和柳絮两人换上了男装才出了城。
彼时,王缙之已经到了琅琊,却没有立即回到家中,而是在一处无人知晓的别院中住了下来。还未歇下,就有一名身穿蓝色葛布,二十五六的男子前来叩门。
这处院落是个大宅院,处处巧夺天工,湖泊,石桥,水榭,交错在院中,看着倒有几分江南之风。小厮引着男子往院子深处走去,徐徐而来,石径两旁,一边种了大片竹林,另一边则种了梧桐。正值暮春,竹林滴翠,梧桐鲜绿,遮挡了头上阳光,只漏下少许洒在地上,碎金也似。
男子有片刻恍惚,恍若掉入仙境。
小厮忽然停住,对他说道:“先生,主子就在里面。”
男子谢过,弯身进了院门。但见一片竹影疏桐中,有一人身着白色广袖长袍,躺在一块巨大的青石上,脸上盖了一本书卷,走得近了还能听见他细微的鼾声。
听见脚步声,青石上的人拿掉了盖在脸上的书卷,伸了一个懒腰,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看向男子。
“易珏来了?”
易珏躬身一礼,“主子。”
“说说吧,老爷子究竟怎么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困境(——)
月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有了一定的热度,站的时间久了,身上会微微的有些发汗。在这片竹林梧桐中,投下的阴影是难得的清凉。那个慵懒躺在青石上的男子,赤足露了出来,轻轻的敲击着石面,彷佛是在和着乐曲一般。他嘴角清浅的笑意,像是醉人的酒,在这春日里添了几分暖暖的微醺。
“易珏,老祖是怎么了?”王缙之问的漫不经心,彷佛那个病危之人与他并未瓜葛。说着,他缓缓起了身,穿上了放在地上的小叶紫檀木的木屐,紫的近乎发黑的颜色,衬得他的双足如同玉一般。如此随意,彷佛脚下这双价值千金的木屐只是一双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履。
木屐敲击着石板路,发出极富节奏的“啪嗒,啪嗒”声。王缙之走到了另一侧的巨石打磨成的台面上,脱了木屐,坐了下来。朝对面做了个请的手势,易珏行了一礼,坐了下来。
早有小童在一旁煮了茶,双手奉上。易珏饮了一口,放下茶盏,笑着道:“九郎的茶总是比起别处来要好上许多。”
小童再为他斟了八分满,看了一眼王缙之面前的杯子,仍旧是满的,不曾饮用。自从野茶被九郎送了人之后,府中再没了那种被九郎名为“碧螺春”的茶,而九郎也不再喝煮茶。小童撤下了他面前的茶,给他倒了一杯清水。王缙之这才端起来,浅浅饮了一口。
易珏诧异的问道,“我记得九郎最爱茶,如今怎么只喝清水了?”
“不是不爱茶,只是不再喜欢这样的煮茶罢了。易珏,老祖那里究竟如何了?”王缙之问了第三遍。
易珏收起心思,正色的说道,“前段时日,十三郎得了一种红艳艳的果子,宝贝似的送给了老祖。谁知老祖吃了之后,上吐下泻,请了医士看了,吃了几副药,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重。现在,老祖一天里只有清醒一两个时辰,其余的时辰里都在昏睡。人也受了整整一圈。”
“红艳艳的果子?”
易珏点了点头,说道:“十三郎说是九郎从千里之外的辽西送过来的,因为看着可喜,他尝了觉得好吃,才送给老祖尝鲜的。谁知道,十三郎吃了没事,老祖吃了一颗就要了半条命。”
王缙之蹙起了双眉,“红艳艳的果子?”
易珏点了点头,“九郎可有印象?”
王缙之对着小童说道,“请蒋先生过来一趟。”
“喏。”
不一会,蒋子敬过来了,对着两人行了礼,才脱了鞋一同坐在了石面上。
“子敬可有印象,我得了一种红艳艳的果子?”
蒋子敬想了一会,说道:“是不是由江南送过来的?九郎忘了吗,是江南那边别业的人托周轩之送过来的。”
“江南?”王缙之问道。
蒋子敬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王缙之笑着说道,“五郎的这一计借刀杀人使得倒也漂亮。”
易珏惊讶,“九郎是说,这红果子是五郎托人送给你的?”
蒋子敬恨恨的说道,“那红果是江南送来的,当时五郎就在江南,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
“不对啊。若那红果有问题,为何十三郎吃了没事,偏偏老祖吃了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易珏的疑问让蒋子敬也想不通,两人都看向了一副事不关己的王缙之。他双手一摊,摇了摇头,道:“我亦不知。”
“九郎,我派人去查一查。”蒋子敬收起了往日玩世不恭的面容,有些严肃的说道。
“五郎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既然要陷害与我,怎会留下把柄?何况事情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查得到?”
这些易珏也有些慌了,“那怎么办?如今族内对九郎你十分不满,已经有人借着这件事四处散播你要谋害老祖的谣言。更有人者要扬言趁你回族之时,捉了你。”
“无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王缙之笑着道,“只不过老祖那里,倒是要去看看。”他低声说道。
三人又商议了一阵子,易珏和蒋子敬才各自告辞离开。两人一走,王缙之双手枕在脑后,望着树枝竹叶交错间空隙的蓝天,随手拔了一截草咬在嘴里。双眉始终不见舒展。
“呦——”一声鹰的轻鸣在高空中响起。
王缙之双眼微眯,只见上空有一黑点不断盘旋。
阿若有信了。
他翻身下了石台,穿上木屐走到了一处空地。
“呦——”鹰看见了他,又是一阵欢快的轻鸣,立即俯冲而下,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立即有小童端着一盘满满的肉走上来,王缙之捡了一块,鹰叼住了,欢快的飞上了天空盘旋了一圈,落在地上美美的吃了起来。
王缙之看着影一在绢上写的内容,脑门的青筋儿突突的跳个热闹,头越来越痛了。刚刚才舒展的眉又蹙了起来,这上面写的事情,甚至比起他被五郎陷害的事儿还要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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