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矩,程曼柔是不能继续在李家待下去了。一个沈家未来的儿媳妇,还住在原来的夫家,这可不像话!程家让程大虎来接程曼柔回娘家,李老爹想和孙子多待些时间,便大宝留下了,小宝年纪太小,则跟着程曼柔一起回了程家。
离开的前一个晚上,李老爹又单独叫了程曼柔,两人说了些临别的话,李老爹后来打的几次鱼,给程曼柔一两银子做嫁妆压箱底的钱。最后还郑重的让程曼柔答应他,以后到了沈家可不能让沈家给他两个孙子改姓,大宝和小宝这一辈子都只能姓李。
李老爹待她这么好,这事儿即使他不说,程曼柔也不会让两个孩子改姓的,他们既然生在李家,这一辈子自然也只能姓李。
回娘家的那天,李老爹和大宝把他们送出大门。大宝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这次似乎知道要有很多天见不到娘亲,一改往日懂事的小大人模样,哭着喊着要跟着她一起。她好说歹说,才让大宝留了下来,踏上回娘家的路。
在程家,对于程曼柔改嫁这事情比较上心的大概也只有程母和程大虎了。程曼柔到程家的第二天,沈家便送来了聘礼,十斤鸡蛋和五两银子,这份聘礼还算可观。程父见了,笑得合不拢嘴,送走了沈家人后就忙不迭的把聘礼的五两银子囊入自己怀中,并让程母把鸡蛋挂高了收起来,可是却只拿出二两银子给程大虎让他去置办嫁妆。
程大虎很不满的对自己爹说道:“爹,沈家聘礼光银子就给了五两,咱也不能只用二两给妹妹置办嫁妆啊!”
程父虎目一瞪,骂道:“你个小崽子,你懂什么!老子都把闺女陪给人家了,还要置办同等的嫁妆给人家不成,那老子岂不是白把闺女养这么大了!要老子说,这二两银子都是多的,要不是看他沈家的聘礼还算可以,老子才不拿这么多呢!”
程父的话,程大虎不敢苟同,但他人老实,程父在家又向来说一不二,他也不能反驳。
程父自来如此,几个女儿嫁妆都很寒酸,程曼柔嫁给李二牛时,嫁妆就只有一个黑色木柜和同样黑色的桌子,里面装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其他几个女儿的嫁妆比之也好不到哪儿去。程父一直觉得自己养活了多年的闺女给别人家他已经很亏本了,要是再置办很多嫁妆,那他岂不是亏大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看如今,这几个女儿嫁出去,有哪个还向着程家的。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程母这时说道:“他爹啊!咱小闺女不容易,嫁给那李二牛以后,一直也没过上安生日子。这次我看沈家那小伙子不错,人家给咱的聘礼也不少,咱多给闺女置办点儿,到时候咱闺女在人家也不至于抬不起头来,你看行不?”
程父又瞪了程母一眼,嚷道:“行什么行!沈家那小伙子就是因为不能人道,才一直没娶上媳妇,现在是运气好了,碰上咱家闺女。他们还敢嫌弃?”
程母诺诺嘴,没在出声。程父是个认死理的人,只要他认为这件事是对的,即使是错的也是对的。
程大虎也不打算再和父亲理论,大不了等韦氏回来,和她商量商量,他们掏腰包给妹妹补点嫁妆。几个姐妹的嫁妆已经让左邻右舍笑话过好多年了,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别人看笑话!爹爹抠门,他做儿子也不能多说什么,真把他说急了,打闹起来,又是一场笑话。
程曼柔这个时候正躲在西侧屋里给自己做成亲用的大红盖头,不能出面见客,程父他们在内屋所说的话 ,她这儿根本听不到,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自然不知晓。小宝陪在她身边,时而在她身边乱转悠,时而又跑到床上胡乱翻滚,玩得不亦乐乎。
寡妇若再婚,古时民间叫做“二婚”。 人们普遍认为,寡妇的命硬,克夫克子,是扫帚星,村里不管那户人家办喜事寡妇是不能去参加婚礼的,更不能见到新郎新娘。程曼柔出嫁,按规矩,再婚时不能从娘家屋里走,也不能直接到夫家,必须在外面找房子先住一晚,第二天才能从外面找的房子里出嫁。进夫家门时,还必须在门槛外面燃一盆火,要从火上跳过去,说是烧掉晦气后,新娘进门才能不祸害夫家。
18
18、嫁妆 ...
程大虎哼着小曲,从外面回到家。今儿他还是挺高兴的,妹妹出嫁住的房子他已经找好了,是同村的小三子家在村外一间空置的房子,他们从小一起光屁股长大,听说他妹妹要改嫁要找房子住一晚上,就拍着胸脯说住他家村外那屋就行,而且分文不取。如今妹妹的嫁妆也置办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出嫁就行了!程大虎越想越高兴,迈着大步走进院子。
刚进院子,就看到儿子狗子躲在房门口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小手还抹着眼泪。媳妇韦氏双手掐腰,一脸怒容,一看便知是在生气。程大虎脸上笑容渐止,刚才的好心情突然间都消失了。高声问道:“这是咋了?”
听到自家男人的声音,韦氏转头,看到程大虎,冷哼一声,单手指着一旁的狗子道:“问问你这好儿子,小小年纪,什么好不学,学会人家偷东西了!”
程大虎也一脸肃穆,微带怒气的问向儿子:“咋?偷东西?偷了什么东西?偷了谁家的?”
“我没偷!”狗子抹着眼泪反驳,小脸上写满了委屈。
韦氏气的跳脚。“没偷?没偷咱家的那二两银子自己长腿飞走啦?”
“啥?你说狗子拿了咱自家二两银子?”程大虎一听,怒气骤然不见。他上前几步抱起儿子,大手给儿子擦着眼泪,回头说道:“那二两银子是我拿的!什么偷不偷的,就算是儿子真拿了家里什么东西,你这做娘的也不能说儿子偷啊!”
沈家来送聘礼的那日,爹只给了他二两银子给妹妹置办嫁妆,他本来想着回头跟媳妇商量商量他们出钱添置一些,可是后来一想,媳妇平常就和几个姐妹不大和睦,又老爱管家。即便他好心同她商量,只怕结果也是个不同意,索性他就瞒着媳妇,拿了钱出来,本也想着回来就跟媳妇解释一声的,却没想到她早先一步发现了,还怪到儿子头上。
韦氏一听,脸上写着惊讶。“程大虎,你拿银子去干啥了?现在银子呢?”自从她嫁过来,家里重要开支,两人都得商量商量,这么一大笔钱,程大虎说拿走就拿走,还不告诉她一声,这还是第一次。
程大虎没回答韦氏的话,而是眼睛四处瞄了瞄,然后问道:“家里没人吗?爹娘呢?妹妹呢?”
韦氏现在心里眼里只关心银子的事儿,哪有功夫回答他的话。“程大虎,你先给我说清楚银子哪儿去了,其他事情你先给老娘仍一边。”
程大虎抱着孩子,对韦氏说道:“走,咱进屋再说!”
韦氏不同意,硬着脖子道:“有啥不能在外面说的,难道你还做了亏心事,怕别人知道不成!咱就在外面说,等爹娘和你那妹子回来,我也要让他们听听,你到底做了啥亏心事!让别人看看你老程家都干了些什么!”
话没说上两句,韦氏态度已经越来越强硬,程大虎虽然老实,可他毕竟的男人,没有让女人牵着鼻子走的道理。他板着脸,冷肃道:“我做啥亏心事了,就是爹娘真回来,我也不怕说!你再高声嚷嚷,是想让街坊邻居的都知道是不是,到时候我看丢人的是你还是我?”
他一直觉得媳妇就是太好强,心眼不坏,所以才诸多忍让,可忍让总是有个限度的。他回来连话都没说上几句,韦氏就开始指桑骂槐的骂他,就是心气儿再好的人又如何能忍!
程大虎还是老实,即便生气也没有骂媳妇!
韦氏很少见到他冷肃的模样,平时看她听嚣张的,可是男人真正冷脸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点儿胆怯的。她气鼓鼓的说道:“进屋就进屋!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样!”
说罢,也不等程大虎,自己率先进了屋子。程大虎单手抱着狗子随后进了屋,把狗子放到床沿上坐着,又转身关上了房门。
韦氏坐在床沿一边翘着二郎腿,狗子则在另一边老老实实坐着,一动也不敢动,怯生生的瞅瞅爹又瞅瞅娘,不敢出声。
韦氏道:“现在在咱自个屋里了,你说吧,那二两银子你干啥花了?”
程大虎在屋里角落寻了个小杌子坐下,毫不掩饰的答道:“我给咱妹妹添置嫁妆了。”
“什么?”韦氏一听,气得一拍褥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二两银子给咱妹妹添置嫁妆?”
“昂!沈家来人那天,除了那些鸡蛋,人家还给了咱爹五两银子,咱爹却只给了我二两银子给妹妹添置嫁妆,这也太少了些。邻里街坊的因为咱几个姐妹的嫁妆事儿,不知道背后说了咱家多少闲话,这次妹妹改嫁,说什么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程大虎一本正经的说。
“那你就自己掏腰包?二两银子,都没和我商量一下就随随便便拿出去了?”韦氏反口道。
“你看你这个样子,我能和你商量吗?要是让你知道了,你还能让我拿钱出去?”程大虎接连几个反问。
“所以你就先斩后奏?今儿我要是不发现,你是不是就打算告诉我了?”两人你一问,我一问,愈加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