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第一次煮饭给你,却不小心几乎烧了整个厨房,还弄坏了你最心爱的琴,惴惴躲在一边不敢见你,心里又羞愤又懊悔,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一无是处过。
好容易等到你采药回来,我垂手侍立一旁,小声地将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你听,极力逼散眼中再次蒙起的水雾,连一件小事都无法做好,我真是笨蛋。
我静静地垂首站着,等着接下来的狂风暴雨。我这么蠢,总是在你面前出糗,什么都做不好。这样的我,你一定厌烦透了,我等着你的惩罚,心下暗暗决定,明日无论如何都要离开。这样的我配不上你,这样的我不要再拖累任何人。
等了许久,都没有得到一丝回应。我扭着手,愈加惴惴不安,泪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湿了脸颊。
修长白皙的手指,模糊映入眼帘。你轻抬起我的下巴,一点点拭去我的泪水。嗓音清雅柔和:“小傻瓜,脸都花了。”黑曜石般的深邃眼眸中,满满是爱怜与宠溺。
忘不了,你的好……
足尖轻点,双臂飞展,极速旋转,红的衣,黄的火。舞动的长绫,燃烧的火焰。
“看似花非花,雾非雾,滔滔江水留不住,
一身豪情壮志,铁傲骨,原来英雄是孤独。”
你可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
等你说你喜欢我。等你从遥远的地方回来,等你执起我的手,放下一切做一对潇洒快活的神仙眷侣。等你月下抚琴我轻舞,皎皎明月光你我身影相依……
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不理会,只站在原地痴痴地等你回来。甚至想着若你来。我便划破这张惹是生非的脸。只求与君白头偕老。想来我真是无可救药地中了毒,这个毒的名字是秦楼月。
秋去冬来,高雁飞尽。
枯枝喑哑,雪落无声。
最终等来的却是一份诏书,一道册妃的圣旨。
凤冠霞帔,触目殷红似血。
红烛喜帐,我听到心一点点碎开的声音。我伸出双手,纤细的十指,死灰一片。
即使在这一刻。我还是在等你。等我的心上人踏着七彩祥云来接我。
你,没有出现。
这一夜,我听到死亡降临的窸窣。
我睁开双目,噙着那抹微笑。灵魂断成残片,再也无法完整。
“江湖笑(江湖笑),爱逍遥(爱逍遥),琴或箫,酒来倒。
仰天笑(仰天笑),全忘了(全忘了),潇洒如风,轻飘飘。”
既然心已死,那么无论做什么都无所谓。
我恨!我恨那些人,是他们将我推向万劫不复;我恨这个世界,它黑白不分,将人肆意欺凌;我恨命运的玩弄,既然让我遇到为何又让我们残忍分离;我恨……
只是无论怎样,我都无法恨你,无法恨那个抱着我笑容浅淡宠溺满溢的你。
满手血腥,不择手段。
峨峨朝堂,心机用尽。
我只是想要简单的幸福,我只是想要自由自在做自己,我只是想要爱的时候便爱,恨的时候便恨,想笑的时候便笑,想哭的时候便哭。
是我要求太高了吗?是我想要太多了吗?
红菱凌空飞起,直击穹顶,长袖激射而出,化为一团红色的火焰,满目一片艳红,犹若朝阳漫天际。然后,一声长啸,一道绝美的身影从火焰中升起,仿若凤凰浴火重生,呼啸着冲向天际。
“嘶”地一声,红衣裂成碎片,像红艳的玫瑰花瓣般从半空中四处飘散,带着点点血腥气息。褪尽鲜艳红衣,一袭暗红色衣裙,如燃烧殆尽的火焰。
藏剑山庄再相见,你我已是生死敌对。
惊若仙人的面容,凉薄如水的眉眼,清雅淡漠的气质,圣洁不染纤尘。如此熟悉,如此陌生。
脑中只余空白,漫无边际的空白。
秦楼月,秦楼月,秦楼月……我默默地一遍遍念叨你的名字,心痛得不能呼吸。
我不知道要做什么,一切一切都不重要。我的眼睛只看得见你,却又不知如何相对。我想我要疯了。
我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最后醒来时,触目所及尸山血海,我哑着嗓子,哭都哭不出来。
“江湖笑(江湖笑),爱逍遥(爱逍遥),琴或箫,酒来倒。
仰天笑(仰天笑),全忘了(全忘了),潇洒如风,轻飘飘
江湖笑(江湖笑),爱逍遥(爱逍遥),爱或恨,都不要。
仰天笑(仰天笑),全忘了(全忘了),潇洒如风轻飘飘(潇洒如风轻飘飘)。”
你不在了,元复也不在了,韩珣与杜雪霖去了贬谪之地,阿琳沉睡不醒,莫翰耗着最后的生命等待。
我爱的,死于我之手。爱我的,死于我之因。要保护我的,远困千里之外。我要保护的,深陷命运囹圄。
幸福啊,一定要有人幸福啊。
为何我那么那么努力,还是无法触及?为何我拼了命地保护,还是不能成全?
我只是想要快快乐乐地做自己。
我只是想要你们幸福美满。
我只是不想任人宰割,
不想任命运凌辱……
这样,也有错吗?
金碧辉煌的伊水宫逐渐被大火包围,火光如此之盛,微微泛着幽蓝光芒,明亮美丽一时竟超过冉冉而起的朝阳,与天地同行,与日月争辉。
《风华录?阳氏贵妃》,如是评价:
倾国倾城倾妖娆,心醉心痴心太高。
无由命来风雨飘,千古惟余一梦遥。
☆、第一百九十四章 帝王霸业——韩业篇
皇城外。
“王爷快走,林雨风冲来了。”一个青年将领单膝跪地,恳求道,“现在敌军气势正盛,避其锋芒,再缓图大业不迟啊,王爷。”
“缓图大业?”韩旭喃喃,好一会回过神来,仰天大笑,他没有机会了。
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的布局,千算万算还是没能算过命运的玩笑。最后不是败在韩珣手上,不是败在韩业韩源的手上,一代霸业竟是毁在了为和亲而来的榆国公主林雨风手上,何其可笑!
“地狱修罗来了。”前方军中起了一阵惊恐万分的叫声,士兵纷纷丢盔弃甲而去,满地的狼藉。
“王爷快走啊,属下拼了性命也会护得王爷……”话还未尽,他只觉脖颈一凉,头颅飞上半空,惊愕俯视下方血淋淋的无头身躯。
“周全——”头颅高高地跌落在地,被随后而来的马蹄踏成血肉模糊的一片。
剑光掠过,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韩旭军轰然倒塌。
“王爷死了,王爷死了,大家快逃啊。”
“逃命啊。”
“林雨风来了——”
驻马倾听,和风徐徐。
尸骨遍野,血流潺潺。
旭日初升,空气的清香远远无法遮掩其中的血腥味,到处是断臂残肢,血迹斑斑的盔甲武器。
“哗”城头众人齐齐起身,欢欣鼓舞,高呼震耳欲聋。
“我们胜了,皇妃胜了!”
“林字军威武!”
“万岁,万岁!”
金黄色的光芒普照,万物沐浴在和暖的阳光下。天空湛蓝清透。犹如一块晶莹美丽的宝玉。几只飞雁从天空掠过,扇动着翅膀,一下一下优雅闲适。
一切如常,一切如此美好,就像生死激战从来不存在,就像无数年轻生命的凋零从未发生一般。
林雨风神色全无喜悦,静默地停在马上,好一会才缓缓转过马头。踏着“哒哒”的马蹄声回城。铁甲骑兵也不声不响地跟在她身后,只是虽疲惫但轻松的目光显示出他们此刻的心情很不错。
人们蜂拥来到城门前,欢呼着迎接胜利归来的勇士们。林雨风走在最前面,唇抿得几乎无血色,肃杀而倦怠的气息仍盘旋在她周围,久久不散。以致人群怯怯地在她面前停下脚步,低眉垂眼不敢直视,迅速自动分出一条道路。供他们通过。
林雨风轻轻解下覆目白绫,赤红的双眸渐褪成碧蓝,抬眼望向那卷噬着直冲云霄的烈焰,抬手一寸寸抚过眼眸。
还是迟了啊。
她心中一动,一口鲜血喷出,直直坠下马去。四周一片惊呼。
《风华录.林皇后》:“林皇后者。讳雨风,原榆国二公主……传,后居榆国之时,性暴虐,喜杀戮,为人寡言淡语,常以白绫覆双目。征战无数,无败绩,人称‘地狱修罗’……勤宗出东南。丰王起兵叛乱。五万精兵围京。后亲率一万残兵,登城楼御敌。敌攻,不克,疲。后率三千铁骑。出城,与战,大败之,白绫浸血。是时,阳氏贵妃焚伊水宫,殉先皇。后解白绫,视冲天火势,心有所动,吐血坠马……”
匚木1445年,6月。
“皇兄!”门打开,韩源几乎是半闯着进来,清秀的眉眼间尽是浓浓的紧张担忧与日夜赶路的疲累。这个曾经温润羞涩的少年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沉静稳重的男子,可以独当一面甚至担负重任。
“阿源,”韩业的视线从手中的书上抬起,向来冷漠无波的神色间现出淡淡涟漪,“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