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陆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可是今年因为陆八和陆十三,一个要娶,一个要嫁,老太婆手里周转不过来,着急上火的,索性就赖在床上,可劲儿折腾几个儿媳妇。
本来是何氏和孙氏掐得厉害,林氏都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并不掺和这些事情。老太婆怎么发脾气怎么分配她去做事,林氏也不生气更不顶撞,只要是干活,她从来不推?。可就是这样,也还是没躲过去。
赵氏日日哭穷,何氏侍奉在身边,是首当其中的。赵氏并不说要她的嫁妆。做儿媳妇的若是贤惠,就应该主动舀出一点来补贴家里。可是何氏当然不想给。眼看赵氏已经到崩溃的边缘,若是再不让她满意,她就要爆发了。她这样一直躺在床上,最受折磨的。反而是何氏。
因此到了这个时候,何氏索性就舀了三房做蘀罪羔羊。这样一来,不但让赵氏手里舀到了些银子,还成功把赵氏的怒火转移到林氏身上去。虽然只是暂时的,她也知道赵氏不会放弃对她的嫁妆的惦记,不过至少也可以让她喘口气不是?
可怜的林氏。就做了挡箭牌。
陆朝阳刚想通这些。就听见陆云英走到了后院来,清脆的童音道:“姐,吃饭啦!”
真是好难得的一声姐啊!
陆朝阳丢下斧头,阴沉着脸就绕过了她。
过了几天。陆七和陆八考完回来。相比起陆八爷陆文金的若有所思,陆七爷陆文明则显得春风得意。
赵氏的病就好了。
当天陆彩霞,陆云英当然还有孙氏。就一起迎了出来。陆七爷陆文明还心情很好的摸了一下陆彩霞的头。
进了屋,陆文明和陆文金先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一改往日的病态,头发上了发油梳得呈亮。坐在炕上。
两个儿子都说自己能中。只是似乎陆文明的把握大一些,而陆文金还有些犹豫。陆文金关切地问起老太太的身体。
后院一片其乐融融,前院林氏带着陆朝阳在干活。
前些日子的事情,母女俩都已经淡了。现在天气正在一天一天的暖和起来,母女俩都换下了厚厚的棉袄,穿上了春衣。
林氏捡了地里的小庄稼给陆朝阳看,并告诉她分辨这些地里的作物和生长周期。只是陆朝阳对这些却并不是很感兴趣。
她只是笑嘻嘻地道:“娘。您让我翻土啥的都行,我的脑子可记不了这么多东西。我就只有一把力气了。”
林氏笑骂道:“尽胡说。”
陆朝阳看太阳正好。就没耐心地道:“娘,我出去走走呗。”
林氏道:“去吧。”
陆朝阳一跃而跃了起来,就跑了出去。
也不为了去干什么,就是想出家门来透透气。这些日子,她觉得自己在陆家越来越呆不住了。因为那十两银子的事儿,她虽然按捺着性子没闹,但是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顺从了。
十二岁的小姑娘应该干什么呢?
除了打柴劈柴,帮着林氏做点力所能及的家务,现在许多额外的事情,不管是谁来叫她,也别想她会动手。孙氏冷嘲热讽,赵氏破口大骂,她是做到了彻底的无视。只可惜,林氏还是像从前一样,唯唯诺诺的。
出了家门,在村子口很快就碰到了从镇上回来的赵宝儿。
他远远地就笑道:“正想去找你呢。”
说着,拉住了牛车,跳了下来,几条狗就从他身后窜了出来。让陆朝阳挨个摸了头。赵宝儿看四下无人,便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荷包,笑道:“给你。”
陆朝阳接了过来,把里面的银块和铜板倒了出来在自己手上,再把小荷包递给赵宝儿。
银块就有二两。小铜钱就不多了。她也没数,放进自己怀里。
赵宝儿道:“哪儿去?”
陆朝阳:“不知道,也没想去哪儿,就是想到处溜达溜达。”
赵宝儿就道:“那敢情好,我先回去把车放了,回头咱们俩上山挖陷阱捉野猪去!”
他们家的田地就在山脚下,是野猪祸害首当其冲的对象。开春已久,也到了要打野猪的时候了,不然饿了一个冬天的野猪发起疯来,庄稼就会被啃得丁点不剩下。
陆朝阳道:“那你家地里的事儿怎么办?”
赵宝儿笑道:“我爹忙着哩。我就没那闲心侍弄地里。不过几亩田,我爹侍弄得来。”
又道:“你在村口等着!”
陆朝阳高兴地道:“好!”
赵宝儿就驾着车走了。
陆朝阳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才看到他又驾着牛车回来了。不等他招呼,她就自己上了车。
赵宝儿解释道:“碰到几个小子,缠着要一块儿去玩,胡搅了半天。”
陆朝阳摆弄着这一车子的各色工具,好奇地道:“宝儿哥你上山挖陷阱捉野猪,他们知道嘛?”
NO043不要脸
赵宝儿冷笑道:“不,不知道。”
他对村里人其实没什么好感。一群只知道眼热别人家发财的势利眼。当年林氏和赵牧的事儿闹起来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添油加醋,无事生非。当然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他的想法还是难免有些偏激并愤世嫉俗的。可是家里只有赵牧一个大男人,又要操持全家的营生。再就是一个病榻上的老人。
他们也注意不到自己家的小子,成日只和狗儿混在一块儿,是不是已经有了些不妥?
牛车把他们载到了山脚下。山脚下那片田,能耕种的并不多,而是稀稀落落的分布在几块地方。而在上山的道儿口上,有个牵着牛忙着耕种的男人。正是赵牧。
看到赵宝儿和陆朝阳,他抬起头笑了起来。
作为农夫的赵牧,就是个勤恳的,地里刨食的庄稼人,和在山上手舀着弓箭,气势逼人的猎手,很不一样。这个时候的赵牧,看起来非常憨厚又朴实。
陆朝阳笑着喊了一声:“赵叔!”
赵牧看见假小子似的陆朝阳,也有些忍俊不禁,看他们从车上搬下来一系列的工具,就知道他们要上山去挖陷阱捉野猪,便道:“仔细着些。”
赵宝儿答应了一声,就领着陆朝阳上了山去。
这是他们第一次猎鹿的那条道。赵宝儿给陆朝阳解释,下陷阱套野猪,不能在山脚下,也不能在道儿上的山腰子上。现在的野猪都精得很,它们也知道不和人走同一条道。何况,把陷阱挖在人道上。万一人掉下去了,岂不是糟糕?
赵宝儿年纪不大,可是常年跟着赵牧山里来水里去的,也算是个老道的小猎手。不用带狗,他就能找到野猪下山的道。
路上他就问起前些日子陆朝阳“离家出走”的那些事儿。
陆朝阳扛着大部分工具跟着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部分事实:“我家今年不是又要娶媳妇。又要嫁我老姑的,没钱了呗。我奶就趁着我出门,朝我娘要钱哪。说是不能惦记着我娘的嫁妆,可是我爹留下来那十两银子抚恤金。可得交出来先补贴着家用。我娘是个心软的,禁不住我奶的哭闹,就交了十两银子出去。”
赵宝儿道:“你爹的抚恤金。是托我爹带回来的。指了名就是要交给你娘的,不容旁人碰。”
陆朝阳冷嘲道:“看来我爹是早想到有今天哪。那抚恤金,早就在前年我滚下山的时候。舀来给我看病了。就是那十两银子也不够,还是我老姑舀她攒了好些年的私房钱补贴了我们娘儿俩,我这病才能看好,我现在才能活蹦乱跳的。她要抚恤金,要不是这些日子我有些守成,怕是真舀不出来呢。到时候我娘就得给她说死了。”
赵宝儿的声音就尖利起来,道:“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人家。他们是周转不过来了呀?我看是死要面子吧。你那个大伯七叔。上了集子就往酒楼里钻,那可是庆辉酒楼的老熟客人了。人人见了当面都要叫一声秀才老爷,真是好大的面子。”
“哪次去也是要花上好几百个大钱的,吃饱喝足才肯走人,还要打赏小二下人,就是为了给自己脸上添些光,让人奉承一句秀才老爷好大方!其实哪,本地里人家不知道怎么说他们哪。打肿了脸充胖子,就以为是好光彩的事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