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展瑜出了门,隔壁的门立刻也打开了,黄婆婆提了一盏防风灯笼走了过来,道:“少爷,要下山,还是提着灯笼吧。”
陆展瑜接了过来在手里,轻声言谢,并道:“婆婆,我一会儿就回来,您照顾好小姐。”
黄婆婆答应了一声,满脸的皱褶都笑开了花。
山上的积雪已经很厚了,陆展瑜提着灯笼,戴着斗笠,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向了下山的路。
而山下,正有个人匆匆往山上赶,身后跟着的小厮连着跌了几个跟头,早就没什么力气了,可是怕跟不上,就只好一路叫着:“少爷,您慢点儿,慢点儿啊!”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话,原先一路狂奔的人竟然停了下来,小厮一喜,连忙上前去,却看到一盏灯笼。
陆展瑜提灯去照了照,就笑了起来,道:“庆堂兄,别来无恙?”
朱庆堂惊疑不定:“你……”
陆展瑜淡淡地道:“多谢庆堂兄帮我照顾朝阳,如今我既然回来了,那就不敢再劳烦庆堂兄了。得空,一定请庆堂兄一醉方休。”
朱庆堂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他还是不相信,如今一路奔来,他气力已竭,也少了耐心,实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不甘心地道:“你怎么能……”
陆展瑜道:“我为什么不能?”
朱庆堂气极。他猛的明白过来,他从小安逸,绝不能够像陆展瑜这样快,这样坚决。陆展瑜肯定是收到信,就开始赶路,一路狂奔而回,然后不得半步停歇,就赶上了山。亏他还蠢得以为陆展瑜会先到他那里去喝个茶,叙个旧!然后用他熟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暗地里你来我往……可是人家从来都是单刀直入,只要发现苗头就立刻要对方胎死腹中,绝不肯有半刻喘息的机会!
朱庆堂知道自己这辈子也不能有那样的决绝,如今说什么也晚了,只好承认自己被秒杀了。
再想到自己像个蠢货一样跑了来,又非常狼狈,恼羞成怒地道:“你,你要是不娶她,休怪我不念往日的情义!”
陆展瑜笑道:“多谢。”
朱庆堂越想越不甘心,忍不住用力踹了旁边的树一脚,结果树上的雪瞬间落了他满头,看起来就更加窝囊了。
陆展瑜道:“庆堂兄小心。”
小厮在旁边,分明看到朱庆堂的眼睛发红。
朱庆堂深吸了一口气,道:“算我蠢,我没话说。不过你此举也非君子所为,我看不起你。”
他有大把的时间,却全都花在了纠结和郁闷上,摆着朱家大公子的谱不肯放下,还可笑地想着朋友妻不可妻。他上山不过个把时辰,人家整整跑了一个月!竟然还是让人家捷足先登了!
可他绝不愿意承认自己后悔,只好想着陆展瑜你真特么不是个东西!
闻言,陆展瑜没有反驳,只是道:“庆堂兄,要不要上去坐坐?”
朱庆堂啐恨了一声,掉头就往山下走去。
陆展瑜招手把那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小厮叫了过来,把手里的风气死灯笼交给他,就也自己转身往山上走了。
温暖的屋子里,陆朝阳刚刚睡醒,发现身边空了,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身子的酸痛却做不得假。一时之间,她倒是怔住了,抱着被子半天回不过神来。
NO.235:先沉住气
陆展瑜推开门进来,立刻关上了门,把那阵寒风关在了门外,道:“醒了?”
陆朝阳点点头。
“给你上了药,有没有舒服一些?”
陆朝阳红着脸点点头。
陆展瑜道:“饿了吧?”
陆朝阳道:“饿死了。”
他就点了小炉子,自顾自的背对着她开始煮粥。陆朝阳躲躲闪闪的摸下床,自己找了一件衣服来穿上,坐在桌子边。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陆朝阳还来不及反应,陆展瑜就去开了门。
“!!!”
进来的是黄婆婆,她手里提着不少食材,笑道:“少爷,大小姐,东西我都放在这儿了。大小姐也不要再老是两头跑,天冷着呢。”
陆展瑜道:“知道了,婆婆。让我过去拿就是了,您何必亲自走一趟。”
他回过头,向目瞪口呆的陆朝阳介绍道:“从前在陆府,婆婆是一直照顾我的。”
陆朝阳回过神,一时之间心中千回百转,别开了脸。
陆展瑜看她的模样,便知道她心里必定是有疙瘩的,叹了一声,又同黄婆婆说了几句话,便送了她出去。
“你又何必多心呢,她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年纪一大把的,因为陆家的事儿受了牵连,如今老无所依,难道你真忍心看她流落街头?”
陆朝阳长叹了一声,喃喃道:“是我错了。”
是她错了。他们接触的机会并不多,是她倾慕他的人品和风华。并且以为他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一个可怜的私生子,一个沉默却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她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这么狠的一个角色,怎么也没想到事情要比自己想得复杂得多。更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他捏在手心里耍得团团转啊!
自觉丢人,陆朝阳伸手捂住了脸。
陆展瑜伸手紧紧抱住她,轻声道:“朝阳。你别生气。”
“很多事,不是我不告诉你,只是聚少离多,来不及告诉你而已。”
陆朝阳道:“你还真把我当个傻子?”
这种理由也敢说出来?
陆展瑜就不吭声了,双手却把她搂得更紧了,下巴在她的头发上一蹭一蹭的。
陆朝阳轻轻推了他一下,嗓子有些沙哑。道:“你有没有避妊的药?”
陆展瑜一怔。
“有就拿出来,我得吃药。”
陆展瑜无奈地道:“胡说什么呢,你吃那个东西做什么。”
陆朝阳憋红了眼眶,道:“不吃,我怎么办?顶着个大肚子去浸猪笼?”
陆展瑜道:“怎么会让你去浸猪笼?我们的孩子。当然要好好抚养他长大。”
知她所忧,陆展瑜道:“你放心,我这次回来,真的不走了。出了正月,我们就成亲。”
虽说有些棘手,可是……
他正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妨陆朝阳坚持道:“我要避妊的药。”
陆展瑜怔住:“朝阳?!”
陆朝阳很认真地道:“我要避妊。”
陆展瑜和她对视了一眼,感觉到她的坚决,最终只好无奈地道:“好。”
他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拿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子,给了陆朝阳。陆朝阳接过来一看,是一种小小的药丸,不禁颦眉。
“你可别胡乱拿什么补药来诓我,如果我有了,我只能去买大红花来把他打掉了。”
陆展瑜的眉毛极其生动地抽搐了一下。
那一晚。陆朝阳很大方地让出了半张炕给他,但是自己合衣而睡,背对着他睡得挺香,显然是不打算再和他怎么样了。
陆展瑜也不强迫,替她把被子拉好,一手松松地搭在她腰上,也就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陆朝阳对着陆展瑜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别说是真枪实弹地做点什么了,陆展瑜就是多和她说两句话,她都会翻白眼。看她那个德行,陆展瑜也不好再怎么样,只能在心里头苦笑——早料到会是这样的。
藏冬的日子无非就是在屋子里挺尸,陆朝阳整天看书也看不进去,心里有些不安,也有些烦躁。
有一次半夜,陆展瑜想起身,突然被她一手拉住。
她还没醒似的,嘟囔道:“去哪儿?”
陆展瑜失笑,这孩子强撑着,却还是怕他会不负责任就这么一走了之呢。不过想想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也难怪她会这么想。
陆展瑜俯身抱住她,轻声道:“我不走,你放心。”
陆朝阳迷蒙的睁开眼睛,好像在说梦话。她轻声道:“展瑜哥。”
也只有在梦中,她才有这样脆弱的神色。陆展瑜猛的心头一震,原本就有的愧疚此时便如狂潮那般涌了上来。
她还只是个孩子罢了……看着她这些天坐立不安的模样,陆展瑜又焉能不心疼?他本不该这样的。
陆展瑜不禁深深抱住她,轻声道:“你放心,朝阳,我不走。”
他俯身,轻轻吻去她梦中的泪水。
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她的不安,弥补对她的伤害。
第二天一早,两人正相对无言地吃着早饭。陆朝阳是想不通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他。说生气又怕等会儿闹大了把他弄跑了怎么办。就算是以后要和离也好还是怎么样也好,总得让她先嫁给他。只要嫁过了人,那就不用在乎贞操这种东西了嘛。要她和颜悦色的,她又拉不下这个脸来。
陆展瑜突然道:“我要下山一趟。”
陆朝阳一怔:“你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