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草龙珠，明显感觉周掌柜落在自已的身上的眼神冷了几分，云锦不明就理，亦装出没察觉的模样，屈膝向周掌柜福礼，问好。
虚扶了一下，周掌柜便不再理会云锦，抬手拍了拍吕英的肩头笑道：“什么周大掌柜，你才是真正的东家，莫要哄我这个老头子开心！”
没想到荣华斋竟是吕家的产业，难怪这里玉器的雕刻手法与昨日吕英送自已那块玉壁如出一辙。云锦微怔，顿时明白方才在百味居吕英为何那般表情了。
她竟是费了心思引自已到她家的铺子来，希望自已能喜欢上什么东西，好低价卖给自已，还自已草龙珠的人情。
难怪那吕才在她面前那般拘谨，若不是周掌柜叫破她的身份，兴许她还要瞒着自已。可这周掌柜的为何无端的冷落自已？难道是因为吕英受自已牵连，被秋明月辱骂吗？
想到这儿，云锦心中暗叫惭愧，脸色便尴尬了几分。
“舅舅正当壮年，哪就成了老头子？”发觉周掌柜有些冷落云锦，吕英生怕云锦多心，抬头看到周掌柜身后的老者，她便眼睛一亮。
忙笑着屈膝对周掌柜身后的老者施礼道：“柳伯伯安好！”
说着对云锦道：“这位是柳云柳老先生，是我们荣华斋的大师傅，不论什么希奇古怪的东西，只要有图样，他老人家都能做出来。你不是有东西要做吗？可有图样子？”
“大小姐谬赞了！”柳云捻着胡子呵呵地笑，可脸上却是信心满满的样子。
“请苏小姐到内间去谈吧！”周掌柜的语调平淡，听不出喜怒，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却先云锦一步往内室走去。
吕英忙携了云锦的手，跟着进了内室。
内室不大，南墙上一排窗子俱开着，窗外树木葱郁，屋内几案无尘。沿着窗摆着一溜枣木桌椅，椅子上搭着银灰的素锦椅袱，东墙下摆着一张书案，案头整齐地码放着一撂帐本，要不是靠西墙顶天通地地摆着一个巨大的多隔柜，里面密密麻麻地放着各种玉石样品，这间屋子就跟普通店铺的帐房无异。
“有些跟柳先生谈就好！我还有事，少陪片刻！”到了内室，周掌柜却不落座，推说有事，便转身离开了。
这表情态度绝不是店铺掌柜瞧见顾客应该有的！云锦心生疑惑，难道周掌柜的心量如此狭小？
吕英万分尴尬，忙转移话题道：“锦妹妹你的图样子呢？给柳先生瞧瞧！”
收回心思，云锦忙示意方嫂子图样子递给柳云。
打开图样子细瞧了几眼，柳云抬头对云锦笑道：“小姐的图样子看过了，小老儿自认能照样子做出来。就是不知道小姐还有没其它吩咐？”
云锦一听忙问道：“没有其它的说法，但是这玉一定要纯白如雪，不知道这套东西刻出来多久，价钱又是多少？”
“容小老儿去看看店里的材料，再计算一下时间！”柳云笑了笑，抬脚就要出门。
“柳伯伯！”吕英叫了一声，就想追着跟出去。
云锦紧紧拉住她笑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只是必竟开门做的是生意，这里里外外一大群人要吃饭的！有你在柳伯不会多算我银子，但是也不能让他亏了！我听听价钱再说！”
被云锦道破心事，知道她不肯轻易受人好处，吕英便笑道：“偏你心眼这么多！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心头微暖，云锦似有嗔怪地瞧了一眼吕英道：“原来你哄我来照顾自家生意！”
“哪是我哄你来，你先前不也派人来打听过了？” 吕英亦笑了起来，眼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柳云出门，云锦便站起身走到西墙的架子前细细打量上面摆放的样品。吕英也跟着站到她旁边，细细地替她解说。“这是翠玉，这是白玉，这是南阳独玉，这个看起来像玉，其实并不是玉，我们叫闪石，也按颜色叫绿料、黄料、白料……”
听了半晌，云锦方叹息道：“我先前还以为对玉石有些了解，听你这么一说，如果我再敢说认识玉石，岂不是要笑掉别人的牙！”
“我不过也略知皮毛罢了！”吕英眨了眨眼笑道：“若被柳伯伯听见我胡说，他一定会把牙笑掉的！”
吕英说的风趣，云锦知道她彻底放下秋明月的那些胡话了，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
眼睛扫过，被放在墙角的一个大柳筐吸引。云锦指着里面的东西问道：“这些是什么？”
☆、第087章 吕家的生意（下）
柳筐里装满了雕刻好的物件，有首饰有摆件，大大小小约有上百件。大体扫了一眼，这些物件虽然玉质不好，但雕工还是很用心的，有些甚至能算得上精品。
即使玉质不好，放在外面也能卖些银子，可现在这些东西就像用剩下的砖头瓦块似的，随意扔在柳筐里。
瞧出云锦的诧异，吕英淡笑着解释道：“荣华斋的雕刻师傅都是从店里学徒做起的！这些是平日里他们练习手法时刻的东西，柳伯伯的门规，未出师之前徒弟们刻的东西是不能摆上柜台的。所以都扔在这里，隔段时间就处理掉。”
明白柳云这是爱惜羽毛之意，不想让未出徒的弟子毁了他的声名。
蹲下身，伸手拨弄了几下筐里的物件，云锦眼睛一亮，貌似无意地笑问道：“要怎么处理？难道扔了不成？”
似有嗔怪地瞪了一眼云锦，吕英笑道：“虽然玉的成色不好，到底是玉石，怎么会扔掉。我们吕家又不是富可敌国！那些雕刻精致的东西，逢年过节的时候会让伙计们自已挑了拿回去送亲戚，多少是个心意罢了！”
“唔！那收不收银子呢？”虽然这话有些唐突，可云锦也顾不得了，忙追问了一句。
吕英正端了茶碗要喝茶，听到这句，笑得手直打颤，茶也泼了一手，“既然要送，怎么好收银子。算的这么清楚，我看你倒比我更像做生意的！”
“姐姐也说我像做生意的，那我厚着脸皮跟姐姐做笔生意吧！”站起身，云锦拿起手里的帕子要替吕英擦手上的茶渍。
“不劳妹妹，我自已来。”忙伸手拦住云锦。吕英从袖中拿了自已的帕子，边擦边笑道：“什么发财的事，让我也听听！”
“我想买这筐物件，既然姐姐说这些都是店里徒弟们练手的东西，那我就不给工钱了，姐姐只收一个料钱。便宜我好不好？”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都不是上好的。店里还有许多好的……”话说了一半，吕英忽然想起云锦是要进京投亲的，这些东西材质虽然不入流，可雕刻仍是上好的。用来打点亲戚家的丫鬟仆妇倒也拿得出手。忙转变口风道：“既然你喜欢拿去就是了，一年下来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有多少，你拿走正好省了地方。还要银子做什么！”
吕英心里头的想法云锦当然不知道，但听她说的诚挚，云锦也不好再多提银钱的事。略想了想就笑道：“那我就当是姐姐还了草龙珠的银子了！一点果子换来一筐玉石物件，算下来我倒占了便宜，组组虽是做生意的人，却被我算计了！”
亲昵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云锦的额头，吕英笑道：“你倒算的清楚！”暗暗叹了口气，心里却明白的很，云锦这是不想承自已的人情。亦是给机会让自已还草龙珠的人情。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也只有这样俩人才能走的远些。
刚吩咐店里的伙计把柳筐抬到百味居的马车上。柳云就笑眯眯地拿了图样进了屋。
“苏小姐！您要的这东西有几种作法，价钱也大不相同。”示意跟着的小伙计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几案上，柳云看着云锦不紧不慢地道：“第一种用纯正白玉整雕出来，不但通体纯白，可以雕刻些图案在杯子上，一眼瞧过去尊贵奢华，但是价钱也贵，粗算下来一只杯子要五百两银子。”
说着柳云故意顿了顿，瞧见云锦眉头微蹙，明白她是嫌价钱高了，马上微微笑道：“第二种就是用白料雕刻出杯腹，其余部分用白银镶嵌包裹碎白料，组成一整只杯子。这样虽然不如白玉雕刻的富丽，但胜在杯腹可以雕刻的极薄，从外面亦可以看到杯子里酒水的颜色，而且价钱便宜，算下来，一只酒杯大概二十几两银子便足够了！”
说完将白玉和白料两种材质拿到云锦跟前，让她细看。
有前面吕英的讲解，这会把两块玉拿在手里细瞧，云锦终于看出了门道。白玉体如凝脂，精光内蓝，不但质地温润而且纹理极细。白料更像后世的白玛瑙，虽不如白玉温润，但胜在质地通透，能更好的折射光线。
两种材质似乎更有利弊，权衡再三，又算了算手里的银子，云锦最终下定决心，对抬头对柳云笑道：“多谢柳老先生费心，就用白料做四只酒杯吧！”
刚说完，就发觉柳云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快，云锦突然醒悟，四这个数字并不吉利，上了年纪的人尤其憎恶这个数字，忙改口道：“做六只吧！图个吉利。不知道几天能好！”
柳云的面色果然好了许多，眼底也有了笑意，“若小姐要的急大概三天就可以好，若不急的话，容小老儿细细琢磨一下，五六天的功夫也可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