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的迟钝似乎在他意料之中,燕昭笑了笑道:“你倒说对了一半!”
见云锦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燕昭便细细地解释道:“莫啸天再厉害也不过是名江湖草莽,有勇无谋而且目光短浅,他如何会想到要勾结官府?江南数省的官员又为何要与他合作,拱手让出利益丰厚的盐业与漕运?要知道修罗门再厉害,也敌不过朝廷的军队,若官府真有心征剿他,又如何能让他横行江南十余年?这一切只有一个答案,就是莫啸天被人收买,他只是台上唱戏的一个小丑,背后另有显贵替他撑腰。”
云锦恍然大悟地问道:“幕后之人图谋的便是整个江南的财富。难道是莫啸天势力强大了,便不肯老实听话了?你也说,他这个人贪婪吝啬,所以幕后之人才想除掉他,再找一个人替代他?”
“不错!说到点子上了!”燕昭眯起眼笑道:“你还没有傻的不可救药!继续说!幕后之人显贵至极,自不会缺银子用,为何还要勾结莫啸天疯狂地聚敛财富?”
“谁会嫌钱少?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朝廷每年的赋税有一半来自江南,江南的赋税三分之一来自盐业与漕运。朝廷自然对这两样极为看重。把持盐业与漕运,无异与朝廷做对,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若只是贪图富贵享乐,哪里寻不出银子,何必冒这样的风险?”
白了燕昭一眼,云锦揉了揉额角,忽然有种被教授逼问课业的感觉。顺着他的思路,云锦静下心细想,可想到的结果太过震惊,她低声惊叫道:“难道幕后那个人图谋的竟是……”
“不错!”燕昭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目光深邃地望着渐渐偏西的火球道:“此人图谋极大,莫啸天充当他的爪牙十余年,肯定知道他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莫啸天定是以此来威胁那人,那人才用尽心思除掉他。”
扶着树干站起来,云锦一脸担忧地看着燕昭,心中思绪烦乱,絮絮叨叨地道:“莫啸天要像你说的那么厉害,谁能给他下毒呢?还同时也给他门中的那些堂主也下毒?不是说有一个堂主精于用毒吗?幕后人是用什么法子给他下的毒?燕大哥你以后一定要小心了!他那么恨你,也许会用这个法子害你的!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得罪了谁……还是你义父得罪了谁?这一群人也没个目标,可怎么防备!”
一心想教导云锦体会人心险恶,知道如何自保,结果说了半天她仍是混沌一片,分不清重点。燕昭略有些失望地回眸,却看见云锦正心事重重地着望着他。
繁茂的树叶缝隙间洒下的斑驳日影斜斜地落在云锦脸上,映在她眸中,原本黑白分明的杏眼此时熠熠生辉,若七彩琉璃般明媚而生动,可清澈的眼底却是浓的化不开的担忧。她这是在担心他,毫无杂质地只关心他这个人,与他的地位、财富无关,单纯的只是为他这个人的安危忧虑。
一股暖流涌过心头,燕昭忽然间心疼不已。终究是一个心性纯真的姑娘,如何能体味那些人龌龊卑鄙的心思!若把她教的时时算计揣测他人的心意,她就一定会得到幸福,会快乐吗?可若不让她明白世间险恶,自已不在她身边时,她又如何自保?遇上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这傻姑娘就只有死路一条!
看到燕昭眼中碎芒闪动,面上神情似乎有些凌厉,以为自已又说错了话,云锦竟有些惴惴不安。想起这件事情与燕昭义父有关,生怕再触动往事惹他伤心,她忍不住低下头,暗中恼怒自已说话不知轻重,揪着衣角低声道:“我不是有意看低你的本事,只是……”
☆、第054章 富贵逼人(求收藏求推荐)
凝视云锦半晌,发觉她在自已面前竟失了自信,没了往日张扬的模样,隐隐之中好像有些畏惧自已,燕昭忽有些失落。明里暗里他是极具威名,天元朝惧怕他的人不知有多少,可偏偏他不想让她心生畏惧,他只想她象往日那样张扬放纵的在他面前绽放喜怒。
忽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柔嫩的樱唇,燕昭笑道:“你放心好了,那人对付莫啸天的法子对我是没用的。”
“好痛!”被燕昭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吓到,云锦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两步,不小心绊在树根上,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轻轻地呼了一声。
拂开燕昭的手,云锦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道:“死燕昭!好好的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的轻薄我?”
被云锦责骂,燕昭非便不怒反倒弯起嘴角,拦腰将她抱起来,边走边笑道:“不用这么恶狠狠地骂我,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燕大哥……”一直以来云锦都自欺其人地骗自已,希望燕昭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就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没有大碍。这会听他亲口说出活不长久的话,云锦瞬间像掉进冰窟窿似的,炎炎夏日全身的血液都像冻结了一般,不再流动。
突然发现云锦脸色惨白,眼中泪光闪动,燕昭一怔马上明白她为何会这副模样,立即仰面大笑道:“再过一百几十年,我肯定死了……”
这家伙就不能搭理他,随时就有抽疯的可能性。云锦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把弥漫在眸间的泪光隐藏起来,没好气地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也!好人不长寿,你这样的会活的久远呢!”
听了云锦的话,燕昭并未生气反倒垂眸低声问道:“你肯陪着我活得久远吗?”
‘两人相伴活的久远’这样的话难道不是‘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另一种说法吗?燕昭的话却像一块烧红的火炭烤的云锦两颊发烫。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唇边挂着狐狸般狡猾的笑意,眼底地却又神情凝重。分辨不清他到底什么意思,若要辩驳又怕他说出更多戏耍自已的话,若不辩驳又像是默认了他的话,云锦尴尬地移开眼睛,又一次在暗中感叹燕昭的心意难测。
云锦不说话,燕昭便沉默不语像在等她的回答一般。两人之间气氛忽古怪凝滞,尴尬之余云锦只好捡起前面的话题,追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人不会用对付莫啸天的法子对付你?”
提到此事,燕昭忽然笑的有些暧昧,扫了云锦一眼便沉声笑问道:“你真想知道?”
“嗯!?”被燕昭古怪的笑意弄的心中没底,云锦不知他又打的什么主意,正想出言拒绝,却听燕昭低头轻声道:“世间有一种毒叫‘合欢散’,这毒无色无味,事先种在女子身上,那女子便是一剂毒药,这等恶毒的法子就是专为莫啸天这种好色之人预备的,我洁身自好又怎会中了这种毒。”
虽然燕昭说的隐晦,可云锦也听明白了。想到莫啸天喜欢蹂躏女子,又喜欢将蹂躏过的女子转送给属下的恶趣味,她心中一寒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又想到那日若自已被老老二抓住,交到莫啸天手上,这会早被他们折磨死了。
原来在这个世上,她是如此柔弱无力,她现在这个样子别说保护家人,连自保都难。有空间的帮助,有前世学到的知识,她可以积聚钱财,可这个强权横行的世道,光有钱财又如何保她平安无事?越想越心惊,云锦身子僵硬,神情间一片黯然。
不知云锦为何突然间神情低落,并未像预想的那样追问他,燕昭微蹙起眉毛低声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突然间感觉很害怕!这个世界很可怕!好像每个人都不安好心似的,不知到了京城是什么情形!”云锦声音极低,像是在解释给燕昭听又像是自言自语。
“人心虽然险恶但也没你想的那么可怕,遇到事情只要用脑子多想想就不会出问题。可是俗话说‘富贵之地事非多’,像你这种又蠢又笨没脑子的女人,就应该有自知之明,远离勾心斗角、无情无义的富贵豪门,否则被人害死还不知道是死在谁手里。到时候阎王殿前的小鬼都替你冤枉……”
听到燕昭嬉笑着挖苦自已,云锦撇了撇嘴道:“哪来的富贵豪门,我舅父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官,舅母的娘家也是极小的官。我父亲虽然是文状元,可辞官多年,这样的人家被称作富贵豪门真是要笑死人了。”
发觉云锦没明白自已言外之意,燕昭收起一脸戏谑,挑了挑眉毛冷声问道:“既然你知道的如此清楚,为何还对秋明水存着非分之想?他那样精于算计的豪门公子又怎会把你放在心上?”
虽然知道燕昭是故意气自已,本不想搭理他,可一听到他话中有贬损秋明水的意思,云锦忍不住辩解道:“士农工商,商人居于末流,向来被人瞧不起。秋明水虽然富有,可他不过是个商人,他们家决不是你说的那种富贵豪门,而且他也不是阴险狡诈的小人……”
“也不过是个商人?”燕昭打断云锦的话,冷笑着重复了一句,接着道:“靖国公萧远山是秋明水的岳父;端淑长公主的附马董靖与秋明水的祖父是亲兄弟;安靖候慕长青的结发妻子是秋明水祖父是一奶同胞的妹妹;靖威将军龙芒的正妻是慕长青的嫡长女,按辈分秋明水要叫她一声姑姑;二皇子萧靖端的生母曹贵妃与秋明水的生母是亲姐妹……”
“你说什么?怎么会是这样……他……”虽然没有完全弄明白秋明水身边复杂的亲戚关系,可云锦这会也明白了,秋明水的身份远不像她想像的那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