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脚乱抖口吐白沫,怎么听着像抽羊角风呢?吊唁的哭晕过去,赶紧找大夫阿,责骂全叔做什么?连忙带着云涛往灵棚走,刚到到半路,就听见灵棚里沸反盈天的叫嚷声。
“你们家太没规矩了!族人来吊唁主家人居然一个也看不到!”
“别说还礼了,就来守灵的人都没有!状元公英灵不远,想来也是恼怒惭愧的很!”
“你看看这同族子弟都比他的家人伤心悲戚,云锦姐弟真是大不孝阿!”
还算有点新意,除了不讲规矩还知道扯出不孝来!云锦紧紧地攥起拳头,忘了她还拉着云涛的小手。云涛吃痛轻轻地叫了一声,云锦忙停下脚步,一边替他揉着小手,一边侧起耳朵细听灵棚里的声音。
“诸位错怪我家小姐和少爷了!小姐未出阁的姑娘家,怎么跪在迎来送往的守灵。她虽呆在后院,可对老爷尽孝却一丝也不少!小小年纪不但亲自操办老爷的后事,一天三遍香可是按时来上的!少爷也没日没夜地替老爷守灵,小身子骨熬不住,刚进去喝药的……”全叔的解释刚说一半,就淹没在一片指责声中。『*首*发』
云锦走进灵棚,矮身向四周的族人福了几福,语声清冷地道:“不知诸位叔伯、兄长是来吊唁的?还是来教导云锦规矩的?若是来吊唁的,眼下有人晕倒,应该及早请大夫救治才是!若真出了事情,恐怕在场的诸位叔伯长辈还有兄弟们,都得被官差询问,到时就有劳各位说话实说了!”
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有那样清亮明澈的眼神,她眼光扫过,众人忽感觉自已的心思都被她看穿了。
“咳咳……是阿,还是先请大夫,要不然苏亮这孩子就有性命之忧了!主家事多杂乱,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人群中带头叫嚷的黑胖子,一听云锦的话竟举手告辞,带头开溜。
其他人看到黑胖子走了,也纷纷告辞。片刻工夫,方才还吵闹不休的灵棚只剩下云锦姐弟,还有那个晕倒的年轻男子。
苏亮倒在地上四肢抽搐不停,嘴里先前是往外冒白沫,这会却正吐着黄绿的汁液,恶臭无比。青紫的脸上还满是泪水,倒地时泪水和着尘土把一张脸弄的脏污不堪。有他这一对比,即没有以头抢地、也没有眼流血泪的云锦姐弟,还真没有孝子的模样。
看着苏亮的情形,云锦益发确定他是犯了羊角风,忙对全叔道:“快去请个大夫,再打发个人给他家中送信。”
全叔带人走后,云锦又马上吩咐六神无主的全婶,“把他的衣领松开,腰带也松开些。再把头偏向一侧,还要把下巴托起来一点,拿根筷子让他咬着。”
“小姐!他哭晕了,只用些凉水泼醒他或是等大夫来再做打算。他家老奶奶可是个恶婆子!你这会子这么摆布他,若再出了事,真是有嘴说不清了!”全婶没立刻按云锦的吩咐办,反倒有些为难地看着云锦,希望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在不救,怕大夫来了,他也死透了。那会我们才是有嘴说不清了!”云锦不理会全婶的提醒,又吩咐她道:“你再用力按压他的人中、合谷、足三里这几个穴位。”
不得已弯下腰,忍着苏亮吐出来的污秽恶臭,全婶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地回道:“小姐真是看得起老奴,老奴哪知道什么是穴位阿!”
“上唇凹陷处是人中,大母指与食指交叉处是合谷……”知道全婶责怪自已遇事强出头,其实是担心自已再招来麻烦,云锦也不计较她的无礼,仔细地把各穴位指给她看。
全婶正替苏亮按人中穴,一名头发斑白的老妇人在小丫鬟的搀扶下冲了进来。见全婶正在按压那男子的脸,又见男子衣领松褪,腰带也被解开。那妇人勃然大怒,不问情由举起手中的拐杖就朝全婶打过去。
全婶一愣神的功夫身上已挨了几拐杖,那老妇人又转脸指着云锦骂道:“不要脸的贱妇,你竟指使婆子趁我孙子不醒人事,解带宽衣要毁他清白!我孙子可是秀才,哪容得你玷污!在你父亲灵前做这样的禽兽之事,你也不怕老天打雷劈你!”
什么跟什么阿?云锦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也晕过去。听说过有大姑娘落水,穿越人士替她做人呼吸被骂色狼的,还没听说哪个大男人倒在地上,被女人毁了清白了。这天要不下雪,都对不起我!合着我就是一个倒霉催,不但人财二空还声名受损!云锦眼望苍穹,欲哭无泪,其实是老太太的拐仗不给她时间哭。
瞧见老太太的拐杖奔云锦去了,全婶回过神,一把上前抱住拐杖,口里高声叫着,“六奶奶您老看清楚喽!你们家孙少爷病倒在这儿,我们家小姐正救他呢!您不感激小姐,怎么反倒要打人呢!”
“呸!哪个瞧病的要把病人衣服脱了?我昨儿就听说这小贱妇,让马家给休了。她不找根绳子吊死,还不顾廉耻地跟人家要银子!有没有这回事?我苏家从来没有这种没羞没臊的女子,亏得族长还说她失父丧母的可怜,这样的就应该扔河里淹死!”六奶奶走路颤颤微微的,可骂起人来气若长虹、声如洪钟,阴损刻薄的话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全婶急着跟这神智不清的六奶奶解释,一边还回头看云锦一眼,分明就是在责怪她惹麻烦上身。
看着六奶奶那张牙口不全的嘴开开合合,说出来的话一半漏风一半不堪入耳,云锦恨不得拿个馒头塞她嘴里。正乱的工夫,先前替云锦诊病的张大夫到了。许是这种混乱场面见多了,他一进灵棚,就直接奔地上躺着的苏亮,连眼皮也没撩六奶奶。
不愧是神医!从药箱里拿出一包银针,刚替苏亮扎了几针,苏亮就哼了一声醒了过来。发现苏亮醒了,六奶奶连忙扑到他身边,也不顾他一身污秽,把他的头一把搂在怀里就心肝儿、肉儿地叫着。
六奶奶虽然不讲理,但对苏亮倒是情真意切。这情形云锦看着眼熟,想起她刚醒时,全婶也这样搂着她哭,云锦心里一酸也落下泪来。
以为云锦落泪是因为心里委屈,全婶看着六奶奶的背影,压低声音恨恨地骂道:“老不死地老虔婆!仗着辈份高,到处搬弄事非……”
“方才让苏少爷咬着筷子,解开腰带的主意是谁出的?”推开丁香送上来的擦手布巾,张大夫踱到云锦面前,大有明知故问的意思。
“这个小贱妇,竟敢在他父亲灵前做这种没廉耻的事……”听到张大夫问,六奶奶又把刚才的事情想起来,指着云锦破口大骂。
“住口!”张大夫怒气冲冲地瞪了六奶奶一眼,一改给云锦看病时慢慢吞吞的样子,语气不善地道:“若不是云锦小姐,你家孙儿早就没命了!你不感激她反道口出恶言,实在过份!”
六奶奶也是一个倔强强硬的女人,当年六老爷过世后,她不顾娘家反对坚持守寡,一手把儿子苏慎远拉扯大。苏慎远也极争气,科举高中做了六品官。虽然六品官在族中极多,但苏慎远却替母亲挣回一座贞洁牌坊,皇上不但手笔手书‘慈母育贤’,还在朝堂上把她比做孟母,甚至赐御用拐杖一根。
这件事情在平洲极为轰动,六奶奶在族中本来辈份就高,这下她更以妇德典范自居。平日里不但不苟言笑,还对族中妇人异常挑剔,众人虽不满,却不敢顶撞她。除了族长外,族人中最畏惧的就是这位六奶奶,就是苏太夫人见了她也得打起精神,极小意地伺候着。
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让她‘住口’,冷不丁被张大夫一骂,六奶奶怒气上撞。但张大夫号称神医,在平洲极有声望,又刚救醒苏亮,六奶奶生生咽下这口恶气。细想张大夫的话,六奶奶在云锦脸上瞄了一会,又然问他道:“你肯定是她救了亮儿?”
“若不是她,你孙儿这会已把自已舌头咬下来了!吐出来的东西也把他自已憋死了!”张大夫一副爱信不信的样子,“不是嘱咐过你们吗?你孙儿有隐疾不能受刺激,为何还让他来吊唁?这不是给主家添乱吗!”
张大夫说一句,六奶奶的脸色就暗一层。等张大夫说完,云锦几乎想跑过去抱着他嗷呜几口,真是爱死这个小老头了,骂得太解气了!
“是老身错怪你了!你莫要计较,老身给你赔礼!”六奶奶转头狠盯了云锦几眼,忽然弯腰给她施礼。
云锦吓了一跳,急忙闪开。按辈份她还得管这半疯婆子叫奶奶,受她的礼怕是要折寿吧!
“做错事情就得赔礼,哪怕我辈份高,也要给你行礼。这礼我是一定要行的,难道你要我老婆子给你磕头吗?”六奶奶骂起人来不依不饶,这赔礼也是铁了心要倔强到底,说着就要往地上跪。
看来这礼是躲不过了,可让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给自已赔礼,云锦还真是受不起。急忙拉住六奶奶,云锦伏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大点声,我听不见!”狐疑地看了一眼云锦,六奶奶直觉是自已耳朵出问题了。
一见这情形,全婶马上捂紧耳朵,心知她们家小姐说的话肯定惊世骇俗。
果然不出全婶意料,云锦攒足中气大声道:“行礼就不必了,您老赔些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