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派定,请人看了百年吉地,破土开穴。商羿能够帮忙的事就这些了,虽然已经派了千里快马去四川告之夏侯轻快些回来,不过等夏侯轻接到消息。再往回赶,定要一段时日。
大小事体有了章程,商羿只每日去夏侯家早晚两次,有时候看一回便走。余则,依旧在魏王跟前当差。
妙音隔一日便去夏侯家探望一次,有时候只为替夏侯妍说会儿话。也会替夏侯太太念几句超度的经文,只不过这事妙音是在商家悄悄做的。
忙碌了十天半月,妙音瞅着商羿的形容仿佛消瘦了些。每日两边跑。杂事在身,有时深夜方归。两人之间说话的次数竟然渐渐的少了,虽然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一连几天见不着面。
起初时,商羿没来烦妙音,妙音还觉得清静,还能做点自己的事,可日子一久。妙音又觉得有些不习惯,一心牵挂着他。
直到这日魏王妃遣了人来请妙音进府去。妙音欣然而往。
魏王妃治了简单的酒席,请了几位公主、郡主在府中的花园里赏海棠花。
满园子的花团锦簇,凉亭里随意坐着几位贵妇,大家说说笑笑。魏王妃的脸上渐渐的也有了光泽,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不少。
当下长庆公主便问:“嫂子身子渐渐的硬朗起来了。往年这个时候嫂子都不出门,歪在病床上。没想到精气神竟然这么好,不知吃了什么海上仙方,说来我们听听。”
魏王妃笑说:“什么海上仙方,不过和个女大夫对了医缘,渐渐的将养着好些了。”正说着,却见几个丫头簇拥着妙音走了来。
魏王妃连忙对当下的人说:“各位请看,那位女大夫来了。”
众人举目看去,却见花影下闪出个妙龄姑娘。论其形容当真和这树上的花没二样。明明是个娇滴滴的闺阁女子。一点也没女大夫的影子,大家俱是不信。
待妙音走至跟前,先与魏王妃行了礼。魏王妃忙替妙音引荐着:“这是长庆公主、这是宝安郡主,这是前朝的裕太嫔。”
妙音一愣。见在座者都是些权胄之人,一一施了礼。
魏王妃让人给妙音搬了张绣墩来,妙音方告了座。
魏王妃与妙音道:“我正与她们说起孙姑娘来着,夸赞孙姑娘医术高明。”
妙音自谦道:“哪里敢当呢。是娘娘的底子好,调理及时,所以效果也明显。”
当下长庆公主见妙音比自己小不少年纪,可一点也不相信跟前这个美人能治病,便有意刁难妙音,张口就说:“跟前都是妇人,我也不怕丢脸。有一件难于启齿的事还要请教女大夫。”
妙音忙起身答道:“不敢当,公主有话请吩咐。”
“说来还是做女孩时落下的病根了,生了我们世子以后依旧不见好转。每月的经期总要错开几天,只有提前,从没赶上正日子,也从没延迟过。经量又少,不到三日便干净了。不知有什么法子可以好好的调养一下。”
妙音忙回道:“总归不过什么逍遥散,当归丸的,慢慢的吃上一段时日,过些日子说不定就好了。”
长庆公主刺啦一声长笑,有些不屑道:“我还以为当真是什么有名望的大夫呢,还是嫂子说得太过了。什么逍遥散、当归丸,从做女儿期我也不知吃了多少,一点效用也没有。罢了,嫂子以后可不许再说大话了。”
魏王妃一心想要替妙音辩解几句来着,毕竟这个姑娘和太医院的那些的确有几分不同。听见公主奚落,心中有些替妙音不甘。
妙音有些面红耳赤,心里自然不服气,虽然她跟着师父学得不长,可从莲花庵出来以后,也一直在钻研各种医书,而且还对魏王妃的病情起到了很大的稳定作用,如今又好得差不多了。声量不由自主的就提高了几度:“听公主的话,虽然各种的药都吃了些,可依旧没有什么效果,那么公主肯定失于调养将息。治疗月经的事,其实不光是这几味药。”说着抬头见一树繁花,方又含笑说:“这花同样能治病,不仅治病还能养颜。公主何不试试看。”
长庆公主只当是小姑娘闹的玩意儿,原本也没当回事,便笑道:“请说来我们听听,看有没有道理,这花如何治的病。我这病又该吃什么花。”
“首先得说月季花,采了来,清理好了,煮水喝便能治疗月经病。若再能加上一味红枣,或是和益母草一道炖煮也都有奇效。说到养颜来,那么首先可以拿出来说的便是这段日子开的桃花。仔细清理干净,蒸了花露来擦脸却是极好的。像诸位这等荣华富贵,有什么好东西用不起呢。将桃花露配了珍珠粉、冰片制成胭脂,比外面买的强百倍。还能祛斑养肤。不像外面卖的那些生涩又含铅。”
当下几位已经听得入了神,心想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没想到竟然装了一肚子的调理道理。
长庆公主方觉得有几分意思,只是脸上依旧有些不屑。
当下裕太嫔方道:“这些保养法子我年轻的时候倒是听说过,弄来实在有些费事,说得还真是在理。”
宝安郡主也道:“还真有几分意思,回去我也试着弄些试试看。”
魏王妃又笑道:“如何,我可是没有诓骗你们。当真是个女大夫吧。”
裕太嫔看了看妙音,点头道:“既然这位小姑娘这么有本事,为何不去宫里供奉呢,当个医婆子,每月还能拿点月例,养家糊口没有问题。”
妙音虽然也这么想过,不过商羿挡着不让,便就作罢了,因此回说:“娘娘说得是,只是才疏学浅,也不敢妄自菲薄。不过以一充实罢了。还有好多不知道的东西,一直在研究呢。”
裕太嫔见妙音很是自谦,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几位在一起闲聊了一阵,妙音私底下又询问了下魏王妃身体的境况。斟酌了下如何用药。
后来的话题便说到了才去世不久的夏侯太太,宝安郡主叹道:“这夏侯太太还真是好福气。”
长庆公主忙道:“听下人说夏侯太太一直在生病,跟前只养了个闺女,哪里有什么福气。还不满三十就去世了,也算是早夭了,竟没一点的福泽。”
宝安郡主才笑说:“听说这夏侯家只这么一位正室,夏侯太太生病这些年,夏侯家在跟前尽心尽力的服侍,从来没有半点的疏忽,怎么不是福气呢。这京中有多少人不知道此事的。有说夏侯家情深意重,也有人说他不孝,竟没个子嗣,只守着个病婆子,还费了不少的医药。所以这些年了,竟然没有攒下多少的家当。”
在这个时代,夏侯轻这人算是比较异类了吧,特别又是在官场上混的人,难得重情意如此。
到了下午商羿亲自接妙音一道回家。在车上,妙音和商羿说起今天这些事来。商羿听后半晌不语。
妙音忙问:“你是怎么呢?”
商羿才道:“妙音,我也能一辈子如此待你。不过我期望你能一世安好,没病没灾。”
妙音低了头,心想这是商羿给她的承诺么,脑中突然闪现过柯兰的面孔,不由得一紧,不仅又想,她和商羿之间当真能幸福吗?论容貌,论家资,妙音一点也不上柯兰,商羿装着他的大事,自己竟不能帮他一点。想到自己的出身一点也不光彩,会不会拖累了他。
商羿瞅着妙音又沉默了下来,心想都过了这么久,她还和自己赌气不曾,也不知什么地方做错了。再也无法装作毫不知情,忙问道:“妙音,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
妙音愕然道,暗想商羿为何会如此说。
☆、第一百零七章 看重
突然见商羿这样问,妙音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两人当真生分了不成。究竟是什么活活的将两人变得生疏起来。
妙音又想,莫非是因为柯兰的关系吗,虽然柯兰一点也无害,可她会情不自禁的与她比较,处处差了一等的她,越来越没有信心。
“不,不是商爷做错了什么。是我自己不好,商爷不用自责。”妙音望着那张生机勃勃的脸,她无法对他全盘托出自己的心思。
商羿搂过妙音的肩头诚挚道:“你是想自己的母亲了吧,对不住,我没有体会到你的心情。我还记得当初在老人家跟前发的誓言,我一定会践行当初的约定。请你尽可能的放心。”
“果真的,你只是为了当初的那席话,所以才肯收留我的,对不对?”
“你说什么呢?”商羿压根弄不懂女人到底是什么心思,总觉得是个很麻烦的生物,妙音的敏感和多疑让商羿的心头多了一丝困惑,心想莫非这就是妙音的心结?可以该怎样打开?
妙音又怕继续说下去让商羿多心,微微一笑,别过脸去,目光落在纱窗外的街道上,轻声说了句:“没什么。”
商羿隐隐的能感受到妙音的不安,将自己的大手覆盖在妙音的手上,紧紧的攥住,想要给她坚定的信念,却发现妙音的手心全是汗。便低头在那双微微颤抖着不安的手背上,轻轻的印上了一吻,火一般的滚烫。
妙音忙回头来看了他一眼,面含春色,恰若这二月里的桃李。
到了三月下旬时,夏侯轻方从四川赶了回来。离家时,夏侯太太虽然身子依旧不好,可还和他说了好些离别的话。哪知这一别竟然成了永远,成了夏侯轻心口永远的痛楚。又见诸事齐备,除了女儿身子虚弱,其余的事竟不让自己操半点的心。知道是商羿在中间来往调停,心中顿生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