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咫尺却是天涯!
她隐约以为看见了浴血奋战的他,月白色的华服上渐渐染上的红,可他或许还不知道,他来救的人不是挂在绳索上的毫无生气的女子,而是被侍卫们拦着花岗岩阶梯上的那袭红衣。
她怕他不知道她还活着,她怕他就这样死去了,隔得那么近,却见不上最后一面。
“柏原羲,不要死!”
“柏原羲,我还活着啊!”
她绝望地悲泣,可是女子的呼喊怎么穿得透千军万马?
采儿尚还在侍卫这边挣扎,草原上的声音却渐渐式微,渐渐平息。
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祥和恐惧,“啊!”地一声悲鸣,她奋不顾身地夺了侍卫手中的刀,朝着拦路之人狠狠地砍下去。
血色的舞衣染上层层点点的暗红,她终于挣脱开一切,不顾一切地继续向他的方向追过去:
“柏原羲,等我!”
她想她是疯了,她拿着刀笨拙而胡乱地挥舞着,她听不见周围人的尖叫,听不见肆掠呼啸的风声,也感觉不到荆棘划过腿脚的痛。
她的脑子里空茫一片,只有一个声音,杀了所有拦着她的人,她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柏原羲的身边去。
不然,就迟了,不然,就迟了!
终于,她看到了他。
枯黄的草原,遍地染血,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血泊里。周围全是凌乱兵器,伤员和尸首。
他还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衣,衣角随风,上面绽放着血色的花。
周围一片狼藉,他却还是出乎意料的干净。和以前的所有时刻一样,她知道,他从来都是一个爱干净的人!
VIP最新章节 63第63章
他的脸庞还是那么俊逸清朗,没有一丝的血迹,没有一点儿泥泞,也没有,一点儿的情绪,那双清明的眸子,还是固执地睁开着。
高远的天空落在他小溪一般清澈见底的眼眸深处,格外的孤寂而苍茫。
她知道,他是在等她。
她丢了刀,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扑到他身边。
“羲,”她的手才抚到他冰凉的脸,泪水便滴落下来,“我来了,我来了!”
他的目光缓缓下落,终于定格在她脸上,原本寂静的眼眸瞬间变染上了各种的情绪,欣喜,宽慰,不舍,担忧,痛心……
“我来了!我来了!”她俯下/身子,贴住他被风吹得冰凉的脸,温热的泪水不断在他脸上流淌。
“采儿!今日的你,真美!”他微微笑了,满是释然与宽慰,“见你无事,我便放心了!”
“对不起,我没有带大队的兵马过来。我不忍因我而牺牲那么多兵士的家。”他愧疚地笑着,艰难抬手,拂去采儿脸上的泪珠。缓缓道,
“而且,皇兄想致我于死地,不论来多少人,都是无用!”
“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采儿捧住他的手,紧紧贴着自己脸颊,呜呜大哭。他的手为什么变得这么冷了,以前分明是温暖的啊!
他怜惜地望着她,声音愈发虚弱:“我怕你一个人害怕!我知道,我必然带不走你!可我只是……”
“只是,过来,陪着你,一起死!”
“不过,”他温柔地笑,“现在看见你无事,却比我预期的还要好!”
“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也不许你留下我一人,”采儿尖声哭叫道,“如果你死了,我便要陪你一起去死。你别想甩开我!你别想逃走!”
她紧紧抱住他,像是孩子抱住她最后的所有,蛮横地大哭:“你曾与我说,要带我走遍天涯,要与我携手一生,要和我生好多小柏原和小采儿,还要给我说好多情话。你别想甩开我!”
“我从来不曾想过要甩开你!”他抚着她细柔的脸颊,眼中满是宠溺与不舍,“我还没有跟你说过,仙乐居的那晚,是我此生最……”
利刃刺入胸腔的声音。
柏原羲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极度痛苦地深深蹙着眉,他眸光深沉,艰难地张了张口,想要把剩下的话说完。
可随着胸口的长剑被拔出,他再次喷出一口血,挣扎着努力看了呆怔的采儿片刻,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心里。
想说的话还未说完,他便寂静无声了。
采儿望着他渐渐涣散到静止的眼眸,不敢相信刚才的那一幕。
她僵硬地扭过头去,就看见皇上,脸色阴冷,手里提着一把剑,涓涓的血水顺着剑刃一滴滴坠入草地。
而柏原羲的左胸口,被殷红的血流淹没。
她呆呆地看了皇上一会儿,终于又重新扭头,看着柏原羲,他仍旧和她刚来的时候一样,静静地望着蓝天,好像在等她。
秋风吹着他乌黑的睫毛,簌簌颤动,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仿佛世界在他眼中都是美好的。
可是,眼睛会痛的吧?
她伸手过去,想要拂上他的眼,尚未触及,身体却被人扛了起来。
“柏原羲!”
她奋力挣扎,可皇上却把她箍得愈发紧,走的时候还对周围的士兵下了一道命令:
“点火!”
江采儿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那一瞬间,围在一旁的士兵一个个全点起了火把,扔向枯草萋萋的原野。
狂风卷着鲜红的火焰,顿时肆无忌惮地蔓延开来。
“不要!羲!不要!”她记得上辈子被火烧死那种挫骨扬灰的痛,她不能看着她的柏原羲受这种煎熬,“不要!不要!”
她拼命地挣扎,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这个扛着她的男人!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冷风就那样肆意地吹打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躺在那样邋遢的地方等着蔓延的火势席卷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来越远。
“柏原羲!”
她死命踢打着皇上,可他丝毫不松手,她绝望地大喊,“你放开我,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
走出不知道多远,他才一把将她扔到草地上,恶狠狠地道:“朕不会让你死!不会让你去九泉之下和他相会!记住,你是朕的人,死了,也是朕的鬼!”
江采儿没听他的话,只是目光死死地盯着远方灿烂的火光,想也不想便冲了过去。
但皇上早就料到了,将冲撞过去的她紧紧拦腰抱住:“你想过去陪他烧死吗?朕偏不让你如愿。”
他看着她痛苦到极致的脸,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报仇之后的快意,他盯着她,嘴角洋溢起一丝狠烈的笑:
“你若死了,朕便诛你九族!从今日起,朕要好好养治你的伤,朕还要让你侍寝,让你怀孕,让你生下朕的孩子!让你一生都别想离开朕的身边!也让柏原羲好好看看,你究竟是谁的人!”
江采儿气得浑身颤抖,只觉心里作呕到翻江倒海,她恨不得将面前这个恶魔千刀万剐,还想痛骂他什么,喉中却涌上一阵血腥味。
脑中一片晕眩,哇地喷出一口血,世界便陷入黑暗之中。
######
江采儿不知昏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是深夜。
万籁俱静,却见子据坐在床头,眸光沉痛地守着她。
采儿猛然坐下来,扑过去抓住他的手,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他会死?为什么柏原羲会死?因为我用了空间里的杀手,所以折了他的寿吗?为什么不是折我的寿,为什么不是我死?子据,你帮帮我,你把他换回来,你杀了我,好不好?你杀了我,好不好?”
子据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悲伤地望着她。
“为什么不可以?”采儿仍是抓着他不肯松手,“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有求必应的吗?你帮帮我啊,你帮帮我啊!”
“子据,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心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痛,只是痛!你帮帮我,你帮帮我!”她愣愣地摇着他的手臂,机械一般地说出一长断一长段的话,仿佛停不下来,“到底要怎么做?无论任何方法,只要能换他回来,我都愿意尝试。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换他回来?”
“采儿!”子据的眼中闪过泪光,“你不要这样?”
“那我应该怎样,你告诉我,我应该怎样?”她眼神直直地看着他,没有一点儿的生气,半晌之后,居然笑了,“是我不好,如果在梅花岛的时候,如果一开始就跟他走就好了;或者,如果我不要去招惹他,就好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采儿你不要这样!”子据见她愈说愈激动,忍不住心痛得把她搂在怀里,“没有,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她埋在他怀里,没有哭泣,某一刻,却突然推开他:“是皇上!是皇上杀了他!子据,把杀手给我,我要杀了皇上!我要杀了他!”
子据垂下眸,无力道:“他是天子,杀手唯一不能杀的,便是他!”
“可我只想杀了他!”江采儿突然如同疯了一般,又一次抓住子据的手,乞求道,“子据,你帮帮我,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她怔怔看着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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