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根本没有……回来途上父皇颇有深意的几句话已经表明了一切,父皇他知道一切,却莫可奈何。他希望有个如高祖般经天纬地才能、披荆斩棘勇气的继承人替他改变眼前的这一切,可他却又无法直接说出口。二皇兄行事的低调完美并没有令父皇开心多少,他反而更欣赏祁暮清、慕容祺还有李从让。
轻抚着自己的发顶,唉声叹气地感概为何母后不把她生做男儿,若是男儿必好好栽培皇位就是她的。多么可怕令人震惊的话,难道父皇这么多子嗣里就没一个令他满意的嘛?难道前世他之所以传位给庆山王李思谏,是因为看中了王府的嫡子李从让?
太多的猜测涌上心头,平阳不知道该信谁,该去做。父皇是胸怀大志的万乘君主,他考虑的一切永远不会与她们相同。也许父皇认为不管是谁,只要可以挽救倾颓之势的大夏朝,李氏血亲皇族里谁做下一任君主都可以。
父皇拿前朝的陈炀帝说事,做太子时期温谦恭让行事无可挑剔,可做得皇帝后依旧如此,反而变成了畏首畏尾偏听偏信……后又举例了一些,比如宋后主朱煜之流。
看到她惊讶的表情,父皇又说虽也有很多好的,可他不愿赌。如今的大夏朝耗不起,他没那信心认为自己的太子可以做好这君主的位置。父皇太要求完美了,可她说不出口,二皇兄如此行事也是常理之中,偏偏入不得父皇的眼。因为父皇内心太需要扭转乾坤翻手间风云变幻、行事果断可开辟新气象的奇人伟才了,二皇兄在他眼里反而成了黯淡无光的石子。
平阳怔得哑口无言无力反驳,李思谏的这次突然行事既是让父皇无法再继续追究,更可提升他在父皇心中的看法。她那时很想大吼李思谏这等暴虐之徒亦不适合,可想到义王李从让日后的能耐,平阳只得咬唇含恨忍下,心被撕裂开般的疼。
当年三王得了天下,众人纷纷推举李从让为帝重建大夏朝,他七次推辞而不愿接受,反而在又一次逼迫争论中将黄袍披到了一边榻上偷懒打盹的‘仁王’慕容祺身上。与信王祁暮清一道伏地三跪九拜三呼万岁,慕容祺就这样酣梦迷糊中被拱上了皇位。
众人一阵诧异后亦心服口服,无奈跟着二王一起跪地三拜九叩三呼万岁,毕竟慕容祺也同样功勋卓著德高望重,只是生性散漫了些。义王让位终使万众归心合力收服天下,皇帝慕容祺虽平日有些散漫,可政见上却是虚怀纳谏广开言路,行事上更能权衡各方势力,最终使权力凝结归于一股,为其所操控造福於四海万民。
联系到前世,父皇的愿望最后确是实现了。李从让并没有令父皇失望,只可惜不知出于甚么原因,李从让推却了到眼前唾手可得的富贵繁荣,说了句:只愿与爱妻红叶双宿双飞子孙满堂平凡度日。
虽也令不少胸怀大志的文人墨客所不齿,可却让天下无数女人心驰神往,祈求上天也可嫁这等好夫婿。也许正是李从让适时的选择保全了李氏一族吧,并可在新旧转换众人欲离心分权之际安然渡过危机最后可同享富贵。
这样想来,一切也就合理了。可她的嫡亲兄弟姊妹却大都身死,李氏一族是保全了,可圣献帝的血脉却彻底断绝了。若联系上父皇回途时那些含糊不清的话,那他前世的行事用心缜密何其狠绝。
父皇,但愿一切不是女儿想的这样,您心里还是疼惜我们的。并不会拿我们做为皇朝的殉葬品,使其如浴火凤凰般灰烬中得新生。
可父皇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却又让自己不由得心惊,父皇想做甚么?难道前世祁道泠、慕容棠的失势也是他算计好的,不要,应该不是。可前世撒手人寰之际传位诏书确实是李思谏无疑,父皇父皇,莫说别人,此刻就是你的心思,女儿亦无法猜透想明白。
重生后,平阳发现一切与她前世所知皆有出入,自己就像站在悬崖上搭着的独行木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脚下是万丈深渊。若是我为男儿,父皇便会将皇位传给自己。她从未敢想过,父皇却想了。
是呀,为何自己重生没变成个男儿了?弟妹们现在都小,父皇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难怪前世瞧不上温良无为的二皇兄,怕不是因为自己每次纠缠不止的哭闹所能阻止的。前世的父皇也许一直也在矛盾中挣扎吧,也许他早就看出了甚么,才将皇位他传的……
这一世自己的行事无意打乱了一切,所有都成了乱象,她不知道底下该往哪里走了。全力支持二皇兄就必会成为父皇手中的一枚棋子用来格挡利用,或是立刻索性撒开手不管去东南找花荣与他私奔。反正刘运倡已被他人处死,她没有再留的必要了,剩下的事情她不想掺合了。
她心好累,胡思乱想到头疼,每个人心思都那么深,她只是个深闺不谙世事的平凡女子,做不得那权谋女人,她只想嫁人,真的只想嫁个好男人呵护自己一辈子了。
“冉儿,朕的好孩子,你不必太过为难自己。父皇与母后有承诺将你嫁自己喜欢的,平安过一辈子。”
父皇,可知道前世的女儿倾心了个虎狼夫君,虽远嫁离开是非去了秦蜀太平地,一切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完美。此刻的自己就像走到了十字路口,必须选择下一步该往那处走,一处悬崖峭壁生死难料,一处柳暗花明世外桃源。
二六回 求情
平阳怔怔地坐着那,瞧着榻案上宫纱灯罩里摇曳的烛光发愣。怜烟默默瞅了会,心里有了数,拉了拉边上捂嘴与安顺逗笑不止的秋月,觑了眼紫鹃,众人很快意会跪安行了礼,悄声退了出去。
怜烟阖门的那刹那,心头蓦地一紧,蹙眉咬了咬唇,笃定后朝边上的紫鹃递了个眼色,轻步回到内室小心地虚掩上门,敛帕静静地立在一边候着。
平阳就这么坐着,直到远处依稀传来更鼓声,堪堪回神黯然地瞥了眼烛泪殆尽的蜡烛,嘴角蓦地弯起丝浅弧,既然已迈出那一步就容不得她退缩了,纵使有再多的不甘愿,她也义无反顾。
怜烟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莲步轻移过去蹲身福了福,凑近低语道:“公主,可是好了?”
平阳愣了下,弯唇轻轻笑了下,启唇微哑道:“口渴。”
“奴婢这就给公主沏杯温茶去。”
看着怜烟忙碌的身影,平阳不由发自内心笑开,这一世身边总算还是有几个贴己的人。母后对她确实不薄,就算此生只为报恩而活她亦不后悔。
想到这,豁然开朗。心情也莫名地轻松起来,抬眼瞧了瞧蒙蒙亮的天色,直身捶了捶背,动了动脖颈,扶着案几站起身,方觉久坐全身上下酸僵得厉害。
“谢谢!”
接过杯盏,平阳顿觉心头一暖,发自肺腑地道了声谢。
怜烟愣了下,蓦地低首晕红了脸颊,绞着丝帕拘谨了起来。半晌,回神羞红了脸回道:“这是奴婢份内的事情,公主笑了就好。先前可是吓到……公主,可有了主意?”
“怜烟,枭的伤如何了?”
怜烟懵了下,蓦地搅帕尖叫了声捂着脸半含羞状地不理,往日的柔媚样半点皆无,只剩下女儿家的娇态来,酡红着脸颊喃语道:“他没事了,谢公主关心,下次若再莫名冒出这么句。奴婢可要与你急了!”
闻言,平阳挑了挑眉,低首轻轻吹了吹茶,笑道:“好,不与你提‘枭’,说二皇兄可好?”
蓦地又是一声尖叫,怜烟羞恼得直跺足,这公主专挑别人的软肋来刺,当真的坏嘴。真想上去狠狠揪一把来解气,但瞧着平阳舒展的眉眼,又讪讪收回手。撇了撇唇,转了转水眸回道:“公主就编排吧,奴婢横竖也就两个人。我们的好公主可就……”
说着上前拉住对方的手,伸玉指挑起平阳的下巴,佻笑道:“花统领,祁公子,还有那位才华横溢的齐大才子,再拽上咱们那美人挑子李从让世子。呵呵,还有突厥国的大王子颉跌利,对了对了,还有那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的坊间佚事……我们的公主殿下,才是名闻天下的佳人儿了。贤女美眷,娶之则佳妻……”
平阳蓦地缩回去,脸颊绯红臊烫开来,额上的莲花纹衬得小脸越发地明丽开来。扭身忿忿地放下茶盏,兀自生起了闷气。
怜烟捂唇笑了会,正色凑近轻推了下平阳的肩膀,笑道:“莫气了,我的好公主。宰相肚里能撑船。一夜未眠的,回床再躺一会吧。”
“不,怜烟,来坐,你陪我说会话吧。”
平阳拉住怜烟的手,将她按坐到自己边上,抬首细细打量了一番,继续道:“你跟我有些日子了,却从未问过你的年岁。姐姐今年多大了?”
闻言,怜烟捂嘴螓首笑了笑,歪脑笑回道:“这声姐姐可是叫对了,我长公主四岁。今年刚好十七。”说着,还比了个手势,逗趣地瞧着平阳。
“好嘛好嘛,姐姐你二八佳人花一朵开的正是盛时,我这涩果子确实青嫩了些。”
“好你个尖嘴的,哼!今日别怪奴婢以下犯上,坏公主,暗讽奴婢花开不了几日,哼!涩果子又怎样,奴婢也打你这懵懂情愫的年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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