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一听就笑了,她撕下一只鸡腿递过去,“你一个我一个。”
玉烟摇头,“奴婢还是吃月饼吧。”
如月哈哈一笑道:“我刚才都吃了一个了。是莲蓉的。”
玉烟微微笑了。不知怎么她觉得跟如月在一起久了笑的时候变多了,即使他们现在正在这个被遗弃的地方,竟也不觉得有多冷清寂寞。但听如月又道:“往年过节我们总是一家团聚的,后来在江湖的两年都是我和陌生人一道过的,他们大多数是商旅,来不及赶回家或是因事耽搁了。我们就一起在客栈凑份子过中秋,那感觉是十分特别的。现下又是另一种体验,幸好你愿意陪着我。这杯是我敬你的。”说着如月自斟了一杯又一饮而尽,玉烟忙道:“格格少饮些。当心醉了。”
“醉?哈哈,让你家主子试试敢和我拼酒吗?”
玉烟道:“四爷不善饮酒,一喝就开始训人,谁都很怕的。”
如月大笑:“那他的酒品真不怎么样,听说阿哥们都是好酒量,怎么就他这么逊呢。”
玉烟不懂“逊”是什么意思,只当她说玩笑话。二女如此闲聊着。风慢慢大了起来,吹开了云月亮出来了。如月仰脸看着月亮就想到了刚到这个时代第一次过中秋,也想到了太湖上那迷离的月光,命运如此不能被预料啊,她止住了笑觉得酸楚涌上心头,为什么上天要自己承受这些事呢,多想轻松的过一生……玉烟见如月脸上有了戚容也沉默了下来,她望着月心里想着爱了很多年的人,我们是没有可能在一起的吧。她面无表情的对着月亮,即使在此刻常年的训练让她也不会有什么动情的表现,冷暖自知啊,既然不能在一起为何要相遇?
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如月和玉烟都从感慨里回过神,他们狐疑的互相看了看,只听门外轻轻传来一个女声:“月儿,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如月立刻站了起来。她犹豫的看了眼玉烟。后者也起身,“奴婢收拾一下这里。格格请自便。”如月感激道:“多谢你。”说完她就快步来到门口。
如月隔着门道:“乌林,你怎么来了?!有人看到吗?”
“你放心。”从外面传来的声音闷闷的,“大家伙都在赏月呢,我就说我身体不适,先退下了。没有人注意到我。”
“那就好。”如月觉得鼻子发酸,她强忍住伤感问道:“他们没再为难你吧?”
“没有,那件事已经没有人再提了。四爷下过令的,他们不敢。”
“那他也没有……介意吗?”
“我不知道,四爷一直没有来过,这种事放到谁都会介意的。只打了一顿已经算是轻罚了。这事儿不能怨谁,只能怨我没做好。”
“乌林……”
“真的,我现在觉得最对不住的人是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大的罪,我这惹事的竟就没事了……”说着她就哽咽起来,“一直想来看你,可是大夫不让乱动,也总有外人看着,我不能来,今日总算是能听到你的声音了……你还好吗?”
“嗯,很好呢。有吃有喝,不用应付不喜欢的人,没有杂事烦心。比外面不知道要好多少,啊,方才我还在和玉烟一起赏月吃酒呢,你千万别自责别觉得对不起我,这事儿是我自愿做的,就是再来一次我还是那么做,荷包是我做的,你和我哥当年的情意也是真的,怎么就不能保留一下去怀念呢,后来换了立场去想过他们说的也对,但我这心里就是过不去,因为我觉得你们真的该在一起的。”
“我不该再去眷恋过去的,是我的错。”乌林的声音里带着无奈和决然,“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委屈,也和这里格格不入,什么事儿都抵触着,说的是要为家人考虑,可还是从心里觉得不甘心,怨恨着造物弄人。现下荷包没了,是我亲手剪的,算是剪断了最后一点念想吧。”
如月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悲声哭了起来,“乌林,对不起,对不起。”外面的人也在哭。
玉烟站在台阶上望着他们,过了一会儿又凝望着西墙脚的那株老梧桐,她仿佛要看穿树枝绿叶,看到里面去。云是月的过客。风吹影动。这是如月在四贝勒府过的第一个中秋。
八贝勒府。
胤禩从宫里回来,安顿好累了一日又饮多了酒的朱赫,他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后半夜的月华如水般涌进来,胤禩辗转反侧无法安睡,忽而想到十三弟如何用口技讨喜汗阿玛。忽而又想到沉默不语的胤祯,忽而想到君王对太子殊宠,那瞥过来的刺眼的笑,那张口就吟诵出来的诗作……费尽心机拉下了一个索额图又让胤禛去跪了太庙。可太子只用这些虚无的逢迎就能重新讨得帝王的心,汗阿玛,即使胤礽贪墨百万,即使他淫乱宫闱,您都不在乎吗?
胤禩心里不甘又烦躁,他无心睡眠便披着外衣出门散步。月已西斜,他没有带任何下人。自己提着一盏灯信步在花园。院墙的那边是胤禛的住所,太庙一跪让他旧疾发作这是胤禩收的线报,那么其他人应该也都知道,所以胤祯今夜才如此沉默的吗?到底是亲生兄弟呢!能利用而不可信,这是必然的,十五岁的少年也会有这个觉悟吧,他微微叹息了。正想回去时胤禩听到轻柔的歌声,婉转动情,曲调很是熟稔。在此时此地是谁呢?
胤禩随着歌声寻去,他在九曲桥畔的芙蓉树下看到跪在那里的女子,夜色下月光中,素衣女子仰着脸凝望着月唱着歌,离得近了胤禩听清了歌词,他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
“……月色朦朦,夜未尽,周遭寂寞宁静,桌上寒灯光不明。伴我独坐苦孤零。人隔千里无音讯,欲待邀问终无凭……”
“曼珠……”胤禩握紧了手里的灯杆。他的声音打断了歌声,女人转过头惊疑的看过来。
“八贝勒。”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明显是被吓到了。
胤禩这才看清跪在树下的女人是张舜华,一个他在新婚夜草草应付过后就遗忘在脑后的女人,若不是朱赫总带着她四处行走大概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想记清。
“你刚才唱的是什么?”
张舜华垂眸道:“回贝勒爷的话,是明月千里寄相思。”
“你怎么会的?”
“……妾身从小就会的。”
“不可能,这首歌只有……”胤禩硬生生止住下面的话,他平静了下心情,“你且抬头。”
张舜华慢慢抬起头,胤禩看到一双幽怨的眼,她完全生的不像曼珠,最多只能算清秀,不晓得是不是月光的原因,他觉得这个平凡的女子突然就有了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为什么跪在这里。”
“因为妾身做错了事。福晋罚我跪在这里反省。”
“你怎么了?”
“……昨日妾身伺候福晋弹古琴,福晋有的地方错了,妾身多嘴提醒,福晋嫌妾身多话……”她没说完,眼里已经蓄上了泪。
“原来是这样。已经跪了那么久,你起来回去休息吧。你的事明日我跟福晋提下,她不会再罚你了。”
张舜华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叩首谢恩,刚要起身却因木了脚又坐了回来,刺痛让她倒吸一口气蹙起了眉,胤禩见她半低着头强忍痛楚的样子又想起了曼珠,那时她也是……他终于扶上了女子的手臂,淡香传了过来,胤禩的心再次猛烈的跳了起来,“你到底是谁?!”
张舜华无辜又惊慌的看着声音都发颤的男人,“妾身是舜华,您前不久才娶……”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禩抱住了,抱的那么紧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张舜华的眼泪还留在脸颊上,胤禩的衣服吸收了那泪水,她惊慌的挣扎却被越抱越紧,灯笼掉在地上,光晃着,照着前方的小路,也照到那乱了心的皇子如何打横抱起受惊的女子向远处走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八章 红莲
中秋过后暑气仍很重,这日休沐的胤禛正端坐书案翻看一幅被揉皱后展平的纸,上面绘着未完的画作。一道水,黑白灰中点点红色是夜里的灯,一弯新月挂在墨兰的天空。空白处草草写着不连贯的几句白话,他再三研究才发现是要从左往右横着读,中间的符号似乎是断句,话共有两句,第一句是:黯淡的水光,像梦一般。那偶然闪烁着的光芒,就是梦的眼睛了。第二句是:飘飘然如御风而行的我们。
不是密信,大概就是信手的涂鸦,胤禛放下纸又拿起一张裁的整整齐齐的旧宣,专门划了红线,还有雅致的排版,断句处略分开些距离,字体是临董其昌的,这是琅如月写的《女戒》,他无声的笑了笑,“除了弘晖找过她,还有谁?”
伍十弦回复道:“中秋那夜耿格格也去探看,每日宋格格会遣人送过去鲜花,之后,大阿哥有空就会去探望琅格格,每次大约停留一炷香的时间。”
“他们说的什么?”
伍十弦想了想才道:“说的都是孩子话。”
“孩子话?”胤禛诧异的看着属下,伍十弦解释道:“就是山海经还有唐传奇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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