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陪衬着那些繁复的家具、水晶琉璃的摆设、还有那些织锦幔帐,从容已深深感受到宫殿的主人带给它们的不同,尤其是进了胤禟的屋子后,那种张扬与华丽,与胤禛屋中的简单素净相比,更是截然。
胤禟本已与胤禩入了座,见胤禛进来,忙都站起身招呼,胤禛坐下后,胤禟看一眼站在他身后的从容道:“四哥,今晚上也没什么外人,不如让小瞎子坐下伺候吧。”
胤禛想了想,道:“也好。”
胤禟听说,忙拉一把还呆呆愣着的从容,“四哥都让你坐了,你还不坐?”
从容小心翼翼地坐在下首后,看一眼胤禛反应。
胤禛却没看她,只问胤禟道:“老十呢?怎么还不来?”
胤禟也是皱起眉头,“就他最爱磨叽,干脆别等他了。”
胤禩道:“等是要等的,不过待会儿别让小瞎子斟酒了,让他斟。”
胤禟拍手笑道:“八哥好主意,等老十来了,先不让他喝,让他给我们每人斟一杯再说。”
话音刚落,门帘一挑,胤礻我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见过礼后,胤禟看他边擦汗边不停地往门口瞧,便问道:“你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老往外面看?”胤禟看他神色慌张,越发起了疑,“快说,不然今晚上都是你斟酒。”
“好,我斟酒。”
胤礻我拿过酒壶,一一满上后他一举酒杯,“先敬各位哥哥一杯。”
三人举杯同他喝了酒后,他又执意为从容满上,“小瞎子,来,咱们也喝一杯。”
从容起身一饮而尽。
因酒香清冽,回味时又带着一丝甘甜,从容不由道了声,“好酒。”胤禟听见她赞,喜笑颜开,胤礻我顺势道:“好喝就再来一杯,来,我再给你满上。”胤禩看他们俩喝完,淡淡笑道:“老九,今儿老十聪明了。这不,我们就喝了一杯,他已喝了三杯了。”胤禟应声而起,伸手就抢胤礻我手中的酒壶,“去去去,不要你斟了,把我的好酒都给喝完了。来,四哥,八哥,我们喝!”
从容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兄弟争壶,正伸手夹一筷子菜时,门帘一动,闪进一抹淡碧色的身影,“什么好酒?我也要喝。”从容看清来人,急忙站起身,胤禟不悦地大声道:“小春子,你是怎么把门的,怎么把她给放进来了?”
门外小春子躬身进来道:“九爷,奴才已经同格格说了,可格格硬是要进来,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是十爷让她一起来的。”
38海棠
胤礻我用来挡脸的酒壶被胤禟一把抢过,“好小子,怪不得老看着外面呢,原来是等她。”
胤礻我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也是在路上遇见她,给她逼得没辙才说的,谁想到她就真来了。”
胤禟听说,瞪了锦绣一眼,锦绣也毫不示弱,回瞪他道:“怎么,我就不能来喝吗?”
“不能!”胤禟扬起下颚,“不请自来,我这儿可没备你的份。”
锦绣看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众目睽睽下,她有些下不来台,遂恼怒道:“你偷酒喝,小心我去告诉娘娘,看娘娘怎么罚你。”
胤禟回头瞪一眼已然缩成一团的胤礻我,“好,你去告诉,这会儿就去!”
胤禩看他们俩个的情形似要闹僵,于是站起身拉一把胤禟道:“锦绣要喝便让她喝吧,多一个人也热闹些。”说着他让锦绣去坐,锦绣忿忿走到桌边,一下坐在从容刚才坐过的椅子上,胤禟看见,又不干道:“这是小瞎子坐的,你边上去。”
“我爱坐哪儿便坐哪儿,再说了,”锦绣傲慢地看了从容一眼,“奴才怎能与主子同坐?”胤禟挽一挽袖子,似要动手将她强行拉开,胤禛拿过酒杯,站起身道:“今日高兴,不如我们学二哥办舞会的样儿,一起站着喝?”
说完他一口饮尽杯中之物。胤禟看着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他取过桌上酒杯也是一仰脖道:“好,站着喝。”胤禩和胤礻我见他们两人都站着,便也站起身喝了一杯。锦绣坐在椅上皱眉撇嘴,看胤禛的目光扫过自己时,她才不清不愿地站起身道:“既然你们都爱站着,那我也站着罢。”
从容一时感动,晕晕乎乎地喝了胤禟递给她的几杯酒后,就觉屋里到处都是人影。有四个胤禟、五个胤禩、一侧首,两个头的锦绣正挨着胤禛。从容不可自抑地打了个酒嗝,锦绣……郭罗洛锦绣……郭罗洛家的人不是应该嫁给八阿哥吗,怎么老是粘着四魔王呢?从容摇摇摆摆地想去隔开胤禛与锦绣,胤禟看她虚浮的脚步,忙扶她一把道:“小瞎子,你还好么?”
“好……好……呕……”
从容醒来时,胤禛恰巧在她的身边躺下。她稍稍往边上靠了靠,揉一揉发胀的额角,发觉自己的记忆出现了断层,“这个……我……奴才怎么回来了?”
胤禛瞥了她一眼,“你想留在那儿?”
从容赶忙摇头,“不是,奴才是在想,自个是怎么回来的?”
“走回来的。”
从容侧首看胤禛道:“自个走回来的?”
胤禛给了她一个肯定无比的眼神,从容挠了挠头,她竟然还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她自己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你不记得?”胤禛看她发懵的神情,翻身抱住她道。
“不记得,”从容瞥了眼身上的衣裳,“连怎么换的衣服都不记得了。”
胤禛没有搭腔,眼中笑意却是渐浓,从容没有发觉,只兀自纳闷道:“奴才就记得喝酒来着,然后……然后奴才好像还吐了?”
胤禛这回开了口,“嗯,吐了锦绣一身。”
从容张大了嘴,回头看他道:“吐了她一身?”
胤禛点头,“你吐的很准。”
“这个……”从容脸上发烧,“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
“奴才不是吐在锦绣格格身上了么?后来呢?”
“后来我就带着你回来了。”
“那锦绣格格……”
“她自有人帮她料理。”
“可是……她会这么轻易放过奴才?”
胤禛似在回想当时情景,“闹是闹了一回,不过哄一哄也就好了。”
从容咬了咬唇,“是四爷哄她的吧?”
“她还算听我的话。”
从容闷闷道:“爷该不是又拿糖哄人了吧?”
胤禛一挑眉尖,“她不像人嘴馋,不用给糖,说几句话就好。”
从容一听之下更加郁闷,她嘴馋?那他这个整天带着糖的人又是什么?
春光渐去,夏日渐长。
从那日始,从容便时常看到锦绣的身影,或是路上偶遇;或是随着三兄弟一起来玩;更多的却是她自己过来,或借一本书,或问一幅字。
这天趁着胤禛独自去赴锦绣的约,从容打了一盆水,躲在他房里擦了擦身。正束那条长长的白布时,外头忽然传出响动,紧接着就是香羽的声音,“请四爷安。”从容吓了一跳,四魔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手忙脚乱地将白布束好后,从容匆匆穿上里衣外袍,还没等她转出来,胤禛已一路进来道:“小瞎子呢?又去哪儿闲逛了?”
从容赶忙探出头,“四爷,奴才在这儿呢。”
胤禛看着她一愣,“你在里面做什么?”
“奴才……奴才给爷打扫打扫。”
胤禛神色不善,“自有人收拾屋子,要你拿什么耗子?”
从容转出来,讪讪道:“奴才不做活,爷觉得奴才清闲;奴才做了活,爷又说奴才拿耗子,奴才可实在难做啊。”
“难做也得做。”胤禛轻哼一声,展开了双臂,从容为他换过身上夹纱袍子,正抖一抖想去放好时,里面忽然掉下一样东西。从容急忙捡起,却是一个精巧的香囊。她抬头看胤禛道:“四爷,这……”胤禛看了一眼,“你喜欢的话,就给你。”
从容垂首看了看,这香囊针脚细密,蟹青色的底上绣着一朵春睡海棠,令从容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见到锦绣时,她乌黑的发上簪着的那朵娇艳海棠。
“这是锦绣格格送给爷的吧?”
胤禛没吱声。
从容见他默认,便道:“这是格格给爷的心意,奴才怎好要?”说着她将香囊又送到胤禛面前,“爷若是要用,奴才便放在外头;若是不用,奴才就去收着。”
胤禛没有接过,“绣的是海棠,我怎好用?”从容撇了撇嘴角,这傻缺,这么有意义的海棠花,竟然还不明白?“不好用,奴才就去收起来吧。”胤禛点点头,看着从容将它放进柜子里后,才道:“锦绣真是古怪,小时候抢我的糖,今儿又硬塞给我一个香囊,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打什么主意?打你的主意呗。从容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总不见的是什么坏主意罢。”胤禛颔首,“这倒是,她性子虽然骄纵了些,待人却还算好的。”从容听后,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这也不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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