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荷只得应下。事情峰回路转,谢雪梅早兴奋难抑,出了郎中家竟大笑起来,说道:“我怀了他张家的小孙孙,看他现在还敢动我一根汗毛!”
有心向唐荷言语炫耀,但到底才得了她的帮助,也就只好忍下了。又见唐荷面色淡淡,对她怀上张青竹的孩子一点异样都没有,竟似她话里说的一样对张青竹没有情意了,虽然心中对这抢来的人不再被情敌看重,难免因胜利果实不够甜美而有些愤愤的,但从此不必时时提防,也觉得松了好大一口气。又有些不放心,谢雪梅作态护住自己的腹部,瞪着唐荷道:“我现在怀了青竹的儿子,你不管真死心假死心,可不要再窜头了,不然我到你家门前骂一骂,到时村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看你还要不要嫁人!”
简直就是农夫和蛇。唐荷烦不胜烦,“以后你们俩夫妻都给我消停,再找我麻烦,我跟我兄弟上门去揍人。”又想暴力恐吓估计比不上心理威慑,故冷冷地道,“根子还是在你男人那,你尽管跟他歪缠,赖我做什么?你莫乱说话,真惹恼了我,我就如你所愿把人抢过来。”
谢雪梅前些日子紧张偏执,又学了村中农妇的做派,泼辣劲让张青竹也退避三舍,此时她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心中有了依恃,脑中登时闪过许多拿捏男人的手段。想着她才是日日陪伴的人,待胎儿牢固了,把男人往床上一拉,想让他回心转意还不是小事?
主意打定,假意冷哼道:“总之我不找你麻烦,你也要说话算话莫再拉扯不清才好!”
唐荷翻翻白眼,懒得跟一个孕妇计较,依着她把她扶回娘家,就自己家去了。
唐李氏已经在厨房准备忙活晚餐,唐荷给她打下手,两人在桌边坐了择菜,唐荷把遇到谢雪梅的事说了。唐李氏忍不住感慨:“虽说她抢了你的婚事,娘心里恼恨她,不过做人就该遇难伸援手,万没有因恼恨对方就旁观的道理。”
“幸亏没嫁成张青竹,”不管对她还是对“唐荷”,都是幸事一件。“打老婆的男人白送给我都嫌脏。”
“你这孩子哪来的那么大气性?”唐李氏失笑,“你瞧咱村里头哪个男人没打过自己婆娘三两回?这夫妻床头打架是常有的事,只要男人肯干活,挣足口粮养家人,日子就还过得下去。”
这种观念差异太大了,唐荷忍不住争辩,“男子天生比女子有力,用来打女人,太让人不齿。”
“话是这样没错,”唐李氏也赞成,“这女人嫁汉子,求的就是下半辈子的平安圆满。有脊梁骨的男人,也该护住一家老小,有气性也该对住外头,没有拿婆娘撒气的道理。如果是存心作践人,三餐饭一样暴打,这种男人就要不得。只是两口子过日子,磕碰在所难免,也不能一点错都容不人犯。”
唐荷沉默。前一世,她时而听女友诉苦与丈夫争执兴起也有被掌抠的,她直觉不可思议,又为自己从未被这样对待庆幸。只是自己温柔款款的丈夫选择背叛,女友的老公却遵守誓言不论贫穷疾病都不离不弃。“是不是故意,打得重不重,这个度也很难把握。”
“你个傻孩子,”唐李氏叹气,她总觉得唐荷受伤痊愈后心思奇怪许多,“男人好不好,跟他过日子的人才知道。要是觉得他的好处压过坏处,就是没过度,要是眼里只看到坏处了,就是磕碰一块皮都是差的。”
“无论如何,婚姻应该有一些基本的东西,比如互相爱护,彼此尊重,还有忠诚。”
唐李氏闻言怔愣,问女儿:“你觉得你爹做到了吗?”
她爹?根据她这一段日子的观察,“应该是做到了的。”
“是,”唐李氏也点头,“你爹认真算不错,有事跟我有商有量,但凡有点稀罕的也先想到我,二十几年下来别说打,连手指头都没碰伤过我。实话说,咱家也算积攒了一些家底的,他也没像村头谢全子一样轻骨头找女人。娘有时也寻思,做姑娘时那一帮小姐妹里头,现如今就属我过得最好。”
“只是世事哪里有那么如意的呢?我刚嫁过来那会……”唐李氏想起旧事,蹙起了眉头。原不想旧话重提,但闺女也到了花嫁之年,懂得些人事也好,遂继续说道,“我嫁过来后才知道,我是你三伯伯三伯娘给聘过门的,正经的婆婆也还在世呢,而且明明白白告诉我不待见我。你爹那个人,亲娘越对他不好,他就越想贴上去讨好她。所以婆婆磋磨我,他也只看着不说话。”
唐李氏几乎没在背后说过人,对孩子们说过的关于婆婆最重的话,不过是“你们奶奶打小就没抱过你们,果子也没给吃过一个”。唐荷看着她这会脸上明明白白的不满,沉默地听她继续往下说。
“先头你三伯伯还在的时候,同你三伯娘护住我,我的日子还不算难过。后来你三伯伯过身,又发生了一些事,你三伯娘就甩手不管你爹了。你想,你爹是靠他们夫妻俩养大的,这下靠不着了,没田没地,只好回头求自己老娘。明明两个都是亲儿子,你奶奶把你六伯伯恨不能捧在手心一辈子,却把你爹当个佃农使唤。我同你爹,从早到晚的做活,地里的出息连一粒米都不给我们,就是日常吃饭,也是你六伯伯家吃干的,我同你爹吃稀的。我们一日复一日,又饿又累,我跟你爹说,不是这样的道理,没有亲儿子过得连佃农都不如的,田地也有他的一份,让他去争取。他还是不说话,逼得狠了,只说不能忤逆娘。”
“在你大哥前头,其实我还怀过一个。天天公鸡一叫就得起来干活,我哪里能发觉身上不对呢?等我在田头小产昏过去,才知道自己有过一个无缘的孩子。那时我觉得生活没有指望啊,铺天盖地的冷,找不到出路了。你三伯娘接到信来看我,我就跟她说,我宁愿死掉算了,也免得我的孩子在底下一个人寂寞。”
“也就是后来我才知道,你爹当天就去求了你奶奶,说要分家,他也不跟哥哥争,哥哥拿五分,他拿一分就行,跪了整整一晚上,你奶还是不松口。你爹就去找族长和村长,求他们帮主持,你奶奶听了信,骂他不孝,叫你六伯伯拿板子抽他,腿都险些被打折了。这时也是你三奶奶出面,找遍了族中的老人,说自古分家析产,每个儿子各拿份头,没有给一个独占的道理。”
“你奶奶各种难听话都骂出来了。在宗祠里就说她就你六伯伯一个儿子,你爹她不认,凭什么要分家产给他。你三奶奶当时就说了,她认,让你爹给她当儿子。”
“你奶奶又不肯,逼骂你爹,说他是畜生,不知道自己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
“你爹苦啊,给你奶磕头,磕的是一脸的血。”
“我也不知道你奶怎么来那么大的气性,看小儿子跟仇人一样。宗族最后看不过眼,要压着她分家,她就滚地撒泼,说大家欺负她一个老寡妇。”
“你爹只好都不要了。你奶当时当了族里和村上所有说得上话的人面就说了,依你爹的,她什么都不给他,以后生养死葬也不用你爹管。”
“村里人看不过她的做派,村里就决定收回赁给老唐家的池塘,白纸黑字写了就给唐二蛋种养。你三伯娘又把她家的田地给我们俩租种。如此我和你爹拼着两双手,慢慢挣了吃食活下来。”
“你爹就是没有父母的缘分。”唐李氏以一句话对这苦难作结。
22
唐荷想起以前看过的一部名叫《双胞胎》的电影,里面的父母也是极度偏心。她奶奶就同主人公的母亲一样暴躁偏执。母亲是这样的性格,为人子女的就要背负一生的重压。这是生命中的荆棘,无法埋怨无法仇恨,他们一家只能坦然接受并竭力坦然生活,
“您怨过我爹吗?”娶了一个女人,却没有保护好她。
“原先是不晓得怨,”唐李氏回忆, “他也没打过我,好像也没有别的坏处,我十八岁就嫁给他,是要依靠他过一辈子的,我跟他闹有什么用?娘家我也回不去。”
“后来我们俩出来自立门户,我才知道一个男人对你好是什么滋味。”唐李氏想起过往,脸上漾起神秘的微笑,“但凡有一点好东西他都先给我,就是吃饭,也是挖了中间最软最香的给我。冬天夜里冷,我睡不着,他就把我的脚捂在胸口上。旁的人家哪里有男人洗衣做饭的?我身上不舒服,他就不让我碰冷水,做好了饭给我端到床头。”
“我当时就想,那些像冬天一样冷像黑夜一样暗的日子终于过去了,我守了那么久,就像守到暴雨过后太阳出来,乌云禳上了金边,我守到了我的红火日子。”
唐荷听得微笑。就像歌里唱的,夫妻双双把家还,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
“娘就你一个女儿,最不放心你。”唐李氏说道,“大山兄弟俩不一样,在我和你爹闭眼之前,我们还能看顾个几十年,他们不出大错,总能过个和顺人生。女人就苦得多,我们生来背上就压着苦难,嫁得不好,那更是苦上加苦。你是闺女,爹娘能做的,就是睁大眼挑个好人家,姑爷人品好,知道疼人,你的日子才能好过。不然你在婆家受苦,爹娘两眼摸黑看不见也帮不上,那得多心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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