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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解语 (春温一笑)


  来来回回折腾几回,沈迈总算明白了:这小男孩是岳培的儿子!成了,今儿没白来!沈迈大笑着把张挟在腋下,“臭小子,跟老子走罢,送你回老家!”
  解语沉默片刻,抓住张的手,“大胡子,他没有为难你吧。”张心咚咚直跳,艰难开口道“后来他把我带到郊外一个破庙里,我又冷又饿的,就哭着骂他;他也骂我了,还打我。我恼了,抓着他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爹爹带人追了过来,呼喊声都能听见了,这时,他忽然昏了过去。”
  有旧伤吧,沈迈当年逃脱朝廷大规模搜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解语心头黯然,“他被你爹爹抓住了?”不知怎的,解语忆起沈迈提及诏狱时的悲愤,想必他和沈越兄弟感情深厚,想必沈越在狱中确是受尽折磨。
  “没有。”张摇头,“我费尽吃奶的力气,才把他拖到破庙神像后头藏好;我刚藏好他,爹爹就快到门口了,我出来扑到爹爹怀里说,坏人扔下我跑了。我随意指了一个方向,爹爹的手下都追去了。”
  为什么呀?解语疑惑的看着张。张吭吭吃吃的,“我小时候很淘气,要是我从树上摔下了,或是磕着碰着了,爹爹便会狠罚跟着服侍的人。我想,这人要是被爹爹抓到,肯定会很可怜,他骂过我,我也骂过他;他打过我,我也咬他了。就,就算了吧。”
  岳培手下全朝着另一方向追下去,岳培自己紧紧抱着张驰回京城,沈迈算是保住一条性命。解语松了一口气,“这样很好。”这是个朝政混乱的年代,冤案错案太多,像沈越沈迈的人,解语天然的对他们有种同情。
  张心中嘀咕,“这样好什么呀,一点也不好。你都不让我动。”他额头上渐渐有了汗水,解语奇怪道“天很热么?”抬起头,拿出帕子给他擦汗,张僵直着身子问道“哎,我能动了么?”


☆、34

  解语哑然失笑,“能动了。”张长长出了一口气,活动活动身子,抱怨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动啊,难受死了。”你靠着我,我也靠着你,像那晚一样,该多好。
  院子里有了灯光,还有小红大嗓门的声音,“夫人您慢着点儿。”解语皱皱眉,今晚大胡子逗留时间超长,遇上谭瑛了,这可如何是好。
  谭瑛每晚必要带着小红、小青到家中各处巡视一遍,看看门窗是否关好,墙土是否有松动,张从前踢下的瓦片,折断的树枝,也不知她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张见解语似有愁容,自得的笑笑,走过去推开房后的小窗,低声叫道“哎!”解语回头望去,见他连助跑都不用,身姿优美的从小窗中轻轻跃了出去。这功夫真帅!解语笑得眉毛弯弯。
  谭瑛带着小红、小青到了门口。解语忙接了进来,谭瑛看看摊了一桌子的邸报、笔录,叹了口气,温和说道“委屈我儿了,连笔墨也无人服侍。不如,明日竟是先到邻舍借两个丫头过来,你先使着。”
  现买的丫头,一个是不知为人如何,另一个还要从头教起,竟不知是谁伺候谁。看解语凡事亲力亲为,谭瑛如何不心疼。
  解语点头同意,“娘说的是。”谭瑛微微一笑,嘱咐道“不许熬夜,早点歇着。”竟似没有看到开着的窗户一般,带着小红、小青走了。
  片刻后,张自窗户中兴奋的探头,“哎,我回去寻两个妥贴丫头送过来,明儿就送过来。”探完头也不等解语说话,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你倒是等着人家去借呀!解语跺脚。第二天张又是从大门进来的,还是来报告好消息,“杏花胡同官兵早已撤了。昨晚有一名形容憔悴消瘦的男子到了杏花胡同,原来他是安汝明安兄。他路上被盗匪劫去财物,便耽搁了数月。”
  解语听到“盗匪”两个字,意味深长的看了张一眼,张红了脸。我虽然做盗匪,也不至于抢劫单身客人啊,我抢劫的全是为富不仁的商人、财主好不好。
  安汝明一向由安瓒资助在京求学,谭瑛亲自照管过他衣食住行,知道他是个有良心的实诚孩子。这时听说他回了杏花胡同,很是惊喜,“那可是好,他人呢?”不会还在杏花胡同等吧。
  “一则,他形容有些狼狈,怕惊到伯母;二则,杏花胡同官兵虽撤了,却不知是否留有暗哨。故此我命人带他去一僻静去处先将养几日,待身子大好了,便带来拜见伯母。”张这一番话说下来,解语对他刮目相看:大胡子虑事很周到啊,一点不像个毛头小伙子。
  谭瑛也是极为满意,含笑道谢,“有劳了。”张今日胡话说得很好,很到位,“伯母您客气了。咱们两家是近邻,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些须小事何足挂齿。我孝敬伯父伯母原是应该的,安伯父一向我视为子侄辈,伯母也要不见外才好。”
  起身长揖到底,“还求伯母教导我。”谭瑛微笑道“无忌客气了。”和安瓒一样称呼起“无忌”来。
  张很是殷勤,“伯母方乔迁新居,下人侍女想必还是缺的。小侄家里有两名侍女,粗通笔墨,人也细心听话,这样雅致侍女我哪里配使?竟是孝敬伯母罢。”
  谭瑛少不得推辞一番。张再三坚持,最后谭瑛勉为其难的答应了,皆大欢喜。
  张告辞后,解语也偷偷溜了出来,“大胡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会说话了。”张得意道“没人教,我自己会的!”
  解语笑倒在路边石凳上。张坐在她身旁,犹豫道“哎,两个丫头怎么够使?我看伯母今儿应得挺痛快,要不我多送几个过来罢。”
  解语连连摇手,“千万别,我家给不起月钱。”张笑道“没钱用好办!咱们再劫个别院珍宝库什么的,手头便宽裕了!”见解语似笑非笑看着他,讪讪道“我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解语忽然想起一位历史名人,就是那位“闻鸡起舞”“击楫中流”的祖逖将军,刚刚南渡的时候很穷,忽然一夜之间“裘袍重叠,珍饰盈列”,为什么呢?因为“昨夜复南塘一出”,出去抢劫了。
  古往今来一提“富人”这两个字,天朝人民总会想起著名的石崇先生。石崇确实豪富,怎么富起来的呢?“为荆州刺史,劫夺杀人,以致巨富。”
  这还真是“官就是匪,匪就是官”。初看岳霆、张不像两兄弟,如今越看越像两兄弟,一个是匪,一个是官,官匪不分家!
  解语思绪极为发散。张不安道“哎,我劫的都是富,济的都是贫,我没杀过好人啊。”以为解语是嫌弃他又想抢劫。
  解语回过神来,笑咪咪说道“这有什么。像蔡新华那样可恶的人便是该抢,抢一个珍宝库我还嫌不够呢。将来若咱们闲了,把蔡家抢光光。”
  张摩拳擦掌,“对极!这厮实在不是个东西!解语,我去练功夫了,等我练成绝世武功,陪你一起去!”雄纠纠气昂昂走了。
  练功归练功,晚上照旧翻墙过来叙话。两个丫头采蘩、采O都机灵有眼色,见他过来,把茶水点心摆好便全都告退了。张问解语,“这两个好使不?”采绿精心挑的,应该是还成。
  解语笑道“极好。采蘩已把我的书房归置出来了,像模像样的;采O不只会读书还精于女工,往后我这屋里的活计,可就有人管了。”
  张点头道“这样还略好些。不然你一个人忙来忙去的,要忙累坏了。你身子娇弱,可大意不得。”解语笑笑,没说话。自己甫一和大胡子见面,便是逃亡加上抢劫,怎么大胡子总会觉得自己娇弱呢?娇弱的姑娘家能单人独骑逃亡,能谋划着怎么抢劫财物?真不知大胡子是怎么想的。
  张晚晚翻墙,一天不拉。这晚他愁眉苦脸的,点心也不吃了,茶也不喝了,眼巴巴看着解语,“沈迈说,傅侯爷打了好几场胜仗。”
  什么意思,沈迈手下的泽山人马打不过傅深?解语很是疑惑,怎么可能呢,傅深临行前一幅“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架势啊。分明是自知打不过,先泄了气。
  张极为下气,“我爹爹说,傅侯爷以往打仗都是直来直去的,这回学精乖了。只打零星山匪,只打力气小的,像泽山这样的地盘他碰都不碰。”这样一来,部下没死伤,还有些战功。
  这样多好啊,这样有什么不好?解语不明白了。张一脸委屈,“他要是立了大功回京,硬把你认回去怎么办?我劫过他,打昏过他,他能待见我呀。”
  解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我不会认回傅家!”傅深这个人,拿他亲娘没办法,拿谭瑛没办法,难道拿解语能有办法了?他谁也管不了!
  张嘟囔道“可是他也蛮疼你的。”他想想自己,跟岳培生了这么多年的气,最后怎样呢?还不是亲亲热热做父子。
  “他若不疼我,我理他做甚?他若疼我,便要听我的!”解语淡淡说道。不管傅深是疼爱自己还是不疼爱自己,结果都是不会认回傅家。自己的父亲,永远是安瓒,永远是那个手把手教会自己写字的人。
  “嗯,一定不能认回去!”张又跟解语确认了一遍,放心了。把一盘点心吃光,一壶茶喝光,才走。
  过了些时日,安汝明身子将养得差不多了,张命人将他送至当阳道。安汝明伏地痛哭,“侄儿没用,既没护住妹妹,又未孝敬叔父。”他被劫后身无一物,连衣食都无着,靠着好心人周济些饮食,走路走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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