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霆既然说解语身旁那叫无忌的小子是他弟弟,当然也是靖宁侯的儿子了。只听说靖宁侯原配育有两子,继室育有两子,这继室十年前才娶的,那这岳无忌,定是出身不好,说不准便是外室子。靖宁侯的外室子,哪里配得上解语?
傅深抬手指着张雱,命令道“岳无忌,你配不上我女儿,放开她!”他见张雱和解语手牵着手,觉着很是刺眼,老子闺女还没认回来,哪能被这出身不明的小子给拐走!
女儿?岳霆眉头紧锁,这位解语姑娘不是姓安么,怎么会是傅深的女儿,难不成是义女?疑惑的望过去,只见张雱和解语站在一起,手拉着手很是亲热,岳霆脸色难看,斥道“成何体统!无忌,放开安姑娘!”
解语本是无意中拉住张雱的手,这时听傅深、岳霆都训斥张雱,很为他抱不平,笑吟吟道“不放!我喜欢拉着他!”张雱大喜,也跟着说“不放!我喜欢拉着她!”低头注视解语,眼眸中都是温柔。
傅深大为不悦,“解语,这小子配不上你!”岳霆腰刀再次出鞘,沉声道“无忌,放手!”哪能光天化日的跟个姑娘家这般亲热,有伤风化。
解语挺身护住张雱,脆生生说道“岳指挥使,令尊很是疼爱无忌,若你真伤了他,岂不惹令尊生气?岂非成了不孝之人?”戴大帽子谁不会呀,给你戴顶大的!岳霆缓缓收刀入鞘,苦涩说道“姑娘还是这般伶牙利齿。”
傅深在旁气哼哼,“解语,你知道什么是不孝之人。”不认亲爹,忤逆亲爹,还好意思说别人“不孝”。
解语冷笑,“我岂止知道什么是不孝之人,我还知道什么是不慈之人。傅侯爷有没有听说过‘父慈子孝’ 这四个字?先有父慈,后有子孝!”
直视满面怒容的傅深,解语侃侃而谈,“我幼时,父亲教我读《诗三百》,《蓼莪》是感念父母恩德的,傅侯爷可说过?‘拊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父母爱护我教导我,照顾我挂念我,出出进进抱着我,这样的恩情,自然是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傅深面沉似水。你这傻孩子知道什么,爹以前根本不知道世上有你,若是知道了,说什么也不能任你流落在外。当着岳氏兄弟二人的面,傅深不想多说什么,只命令道“解语,跟我走!”伸手欲拉解语。
岳霆拨刀拦在傅深面前,“侯爷何必勉强安姑娘?”傅深恨极这瞎捣乱的岳霆,可是打又打不过,无奈之下只好转身退却,临走前恶狠狠扔下一句,“岳霆,老子的闺女不嫁你!”他是说傅解意和岳霆的婚事做罢,岳霆哪里听得懂,楞了半天,没明白傅深是什么意思。
“无忌,明日是祖母寿辰,跟哥哥回家。”岳霆回过身,要押张雱回靖宁侯府。张雱硬着头皮说道“她又不喜欢我,我回去做什么?爹都说过了,我不用回。”明知道从小到大都打不过岳霆,怕他真用强,心中很是忐忑。
岳霆本是下定决心要押张雱回去,听到“爹都说过了,我不用回”,却又有些犹豫,他这次回京和岳培还没见过面,并不知道岳培是何打算。
解语笑道“敢问岳指挥使,贵府和六安侯府,可是世交?”岳霆不知她有何用意,思忖片刻,温和回答“京中公侯伯府有姻亲往来的自是不少,我家和傅家也有几辈子交情了,却不甚亲密。傅侯爷并未见过我,不认得我,由此可见一斑。”
解语略有失望,“如此,明日贵府太夫人寿辰,傅家是不会去了?”往来不亲密啊。
岳霆微笑摇头,“怎会?傅家明日定会有人来。”自己那位继母是填房,六安侯府的侯夫人也是填房,二人私交甚好,太夫人过寿这种场合,六安侯夫人岂能不来。
解语来了精神,“岳指挥使放心罢,明日无忌一定回府拜寿。”见兄弟二人齐齐疑惑看向自己,解语拉着张雱的手跟岳霆保证,“他若耍性子,我押也押他回去!”
岳霆沉默片刻,拱手一揖转身离去。张雱很是下气,“回岳家做什么,他都说了我不用回。”解语笑咪咪说道“咱们又打不过傅深,总要想个法子把我娘救出来啊。只好在傅家人身上打主意。”
张雱马上精神抖擞,“明日劫持傅家的人?我看行!”跑到靖宁侯府劫傅家的人,好玩,有意思!
解语横了他一眼,这一说到要做坏事,他马上来劲了!怪不得跑去做盗匪,敢情是天生的。张雱在旁摩拳擦掌,“便是这么说定了!解语,明日咱们劫谁?”
☆、第17章
“劫谁,这会子还说不准。”解语沉吟道,不知道傅深心目中究竟最在意什么人呢,儿子?女儿?还是母亲或者妻子?“明日咱们先好生看看傅家人,再做定夺。”一个是要定下人选,一个是要选择时间、地点、方式,总不能在靖宁侯府劫人吧,那样的话岂不是让岳培作难。
张雱兴致勃勃,“好,你说劫谁咱们便劫谁。哎,要不咱们劫傅家太夫人罢?听说傅侯爷很孝顺,要是劫了他娘亲,一准儿能成事。”劫个高高在上的侯府太夫人,有趣有趣。
“劫持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多费劲呀。”解语大摇其头,“人年纪大了总是手脚不灵便,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就闹大了。傅深难道不疼儿子、女儿?还是劫持年轻人好些。”老年人骨头都是脆的好不好,随便一摔就骨折了,哪敢劫她们。
张雱略略失望,嘟囔道“那便不劫。”解语望了他一眼,慢吞吞问道“靖宁侯府太夫人,待你不好?”张雱刚跟岳霆说“她又不喜欢我,我回去做什么?”这会儿又如此热衷于劫持素未谋面的六安侯府太夫人,其中必有原故。
张雱含糊其辞,“她待我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我极少见她。”解语奇道“你不是在靖宁侯府长大的?”若是在侯府长大,怎么着也不至于孙子不常见奶奶。
张雱面容惆怅,“我八岁才回京城的,八岁前一直在辽阳。”解语微笑道“辽阳风光极好,人杰地灵,是个好地方。”岳培曾任辽东都指挥使,辽东都指挥使司便是设在辽阳。原来张雱的童年不是在靖宁侯府渡过的,那么他和太夫人祖孙情份差些,倒也正常。
张雱闷闷道“自从我回到京城,沈迈把我捉去好几回,软硬兼施的逼我学武功,回回都被我逃出来了。如今想想,还不如当初好好学呢,要是我会飞檐走壁,便可以潜到六安侯府别院,把伯母救出来了。”哪用费这番周章。
解语心中感动,柔声道“不会飞檐走壁怎么了,咱们齐心合力谋划,一样能把人救出来。”六安侯府倒不是铜墙铁壁,消息是能打探出来的,关谭瑛的别院却是戒备森严,什么也查探不到。没办法,只好劫了傅家的人,一个换一个。只是这个人选,要好好斟酌斟酌,定要挑个又容易劫持、又是傅深心目中有份量的人。
张雱点点头,“嗯,一定能救出来。”解语饶有兴趣的问他“大胡子,沈迈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一再要捉张雱,只为了收个徒弟传授功夫么,不像啊。
张雱来劲了,神情中满是艳羡,“他啊,是个大土匪头子,手下弟兄可多了,打起架来比官军还厉害!唉,我那清风寨只有二十几名伴当,跟他可是不能比。”
解语无言看了张雱片刻,转身走回牢房,看看安瓒睡得很是安详,心中酸痛:狱中替他打点好了,居然被狱外来人袭击。沉思良久,提笔写下一封信函,将信函连同一锭银子交给禁子,“烦请交给于大人。”禁子看见白花花的银子,眉开眼笑的答应了,于大人可是清官,狱中犯人的上书,他一定是看的。
之后傅深再到大理寺监狱,进还是能进,也能见着安瓒,旁边却是有人陪同的,不是大理寺左寺丞,就是大理寺右寺丞,好歹人家也是正六品官员,傅深当着陪同人员的面,动不得粗。这是后话了。
解语和张雱回到当阳道,晚上安汝绍又是淘气吵闹,“不要姐姐,要娘!要娘!”解语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次日起个绝早,细细妆扮了,一应家什全都带齐,张雱陪解语乘上马车,一起去了靖宁侯府。
路上二人还在细细研究劫人方案。“最好不用武力?一定不能在靖宁侯府?”张雱听到这两个要求,楞了楞,愁眉苦脸的跟解语商量,“哎,不用武力怎么劫人啊?还是在靖宁侯府劫吧,闯出祸来也不怕,他有办法。”
“你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你爹。”解语摇头。这人看来是被惯坏了,大概是从小闯祸闯到大,回回都有岳培给收拾局面,胆儿越来越肥了,现在竟然想在自己老爹家里劫持客人。
“他本事可大了。”张雱才说了一句,解语便瞪过来,张雱心虚的低下头。想想自己以前那些丰功伟绩,好像比这事更耸人听闻吧?他想提提从前的事,又怕吓着解语,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嘟囔道“我还做盗匪呢,他也由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