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嬷嬷沉吟了一下才道:“还是主子想得周到,奴婢想岔了。”
“我知道嬷嬷疼我就是了。”文萱在魏嬷嬷的伺候下换上那件牡丹刺绣滚边旗袍,又自个儿画了个淡妆,才带着自己的陪嫁宫女琥珀、珊瑚登上步辇向宁寿宫而去。
今日康熙会带着各位阿哥来赴宴,皇太子胤礽如今只有十七岁,以后的雍正帝也不过十一岁,兄弟之间的关系还没有想康熙晚年那样严峻。
文萱倒也没想过以后要怎么跟那些皇子阿哥相处。一来她在后宫,根本没多少机会跟那些阿哥们见面;二来她虽是赫舍里家的人,但毕竟是庶出,到底也不值得拉拢。所以文萱更愿意做的就是翘起二郎腿看着阿哥们乱斗。
“主子,宁寿宫到了。请娘娘下移步辇。”文萱感觉自己身下的步辇顿了一下便停了下来,耳边传来琥珀的话语,便扶着琥珀的手走下来。
文萱到点的时候刚刚好,四妃外加一个待封的佟妃已经坐在皇太后下首跟皇太后聊开了,还有几个平日比较得
宠的贵人也在。文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放开琥珀扶着的手,依着脑海里的印象规规矩矩地给皇太后请安:“臣妾给太后请安,愿太后福寿安康。”
“起来,坐下吧。”皇太后是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孝庄文皇后的侄女,一生无子。自孝庄去世后,她跟与康熙的关系却是越发好起来。她穿着一件墨绿绣金的长袄,面容平和,十足一个寻常的老人。
“听说你的身子好了,日后要好生伺候皇帝呀。”许是有点老花眼,皇太后眯着眼睛仔仔细细地看了文萱一会儿,才说道。
“臣妾谨遵太后教诲,”文萱顺着位置坐下来,便不再多语。
在场的妃嫔都知道她是个闷嘴葫芦的,便不再把目光放在文萱身上,只管奉承皇太后。
文萱安静地坐着,目光却在悄悄打量着众人:穿着紫色旗袍的那个便是德妃,看着是清秀温润的,不过为康熙生下三子三女又能保住其中二子二女的,应该不是个简单的……那边那个说话利索的就是宜妃了吧,据说她的性子很得康熙喜欢……荣妃跟惠妃倒是比另外两个妃子显老一点,毕竟是最早跟着康熙的老人了……还有佟妃,看着也是个挺不错的,不愧是佟家教养的人……
文萱漫不经心地吃着糕点,心里对五妃都有了大概的印象。至于那些贵人,文萱就只认得郭贵人跟王贵人了。郭贵人是宜妃的亲妹妹,虽然比不得自己姐姐得宠,但已经育有一女;王贵人就是后来的顺懿密妃,是康熙南巡时下面的官员送的,实际上就只是一个汉女,不过她却很得康熙的喜欢。
就在文萱百无聊赖地把手中的丝帕纹饰研究了N遍的时候,僖嫔翩翩袅袅地搭着宫婢的手进来请安了。僖嫔一进来,上面的五妃脸上的颜色瞬间变了一变,无他,只因为僖嫔穿了件大红色的刻丝小褂。虽说皇室崇尚明黄一类的颜色,但大红色从来都是正室才能穿着的颜色,君不见即便是即将被封为贵妃的佟妃,也只是穿了件粉红的四喜如意云纹旗袍。
“妹妹这身衣服真是好看啊,这大红色衬得妹妹的脸色多么红润,倒愈发显得我们这些老人容颜衰落了。”还未等僖嫔坐下来,宜妃冷不丁地就开口说道。
“正是。”荣妃接口道,她近几年恩宠锐减,对着僖嫔这类正得宠的妃嫔也是看不惯的,“只是妹妹怎么说也只是个嫔,这大红色可是穿不到你身上。怎么妹妹身边的人都没有提醒妹妹犯了忌讳呢?”
如果说宜妃的话事暗地里数落的话,那么荣妃的话就要叫僖嫔恨不得快点回去换一件衣服了。她不该得意忘形的,想着皇上最近对她宠爱异
常就开始轻狂起来,脑子一热就想穿得醒目一点好艳压群芳。更要命的是,皇太后还在上面看着!
“姐姐教训的是,是妹妹□的下人不得力。”僖嫔说罢,连忙把那件小褂脱下交给身后的宫婢,露出底下的杏色穿花蝶衣裳,捧着手炉坐了下来。原本她还想多多奉承一下皇太后,好叫皇太后对她多生好感,如今最好先沉默了。
三个女人一场戏,果然不假。文萱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拿着丝帕拭了拭唇边的水渍,顺便偷偷笑了一下。
如此相安无事到康熙带着众位皇子到来。
平心而论,康熙真心长得不差。这是文萱看到康熙后的第一个想法。养移体,居移气,任谁登基三十年,身上怎么的也有一份皇者之气,更何况康熙本身就是个有真才实学的,尊贵的身份加上雍容而威严的气势,怪不得后宫里的女人个个为了他的宠爱而争得你死我活。
跟在他身后半步的皇太子胤礽,长得跟康熙有六分相似,只是眼睛不像康熙那样是丹凤眼,反而有点像杏眼的感觉。
这次的家宴文萱是不打算出头了,因而也只是缩在不起眼的角落给康熙请了安,才坐在席面上。这次的家宴充分照顾了皇太后的口味,带有蒙族特色的食物让皇太后吃得分外开怀,负责这次家宴的厨子跟四妃都得到了不菲的奖赏。
文萱规规矩矩地待到康熙带着众位阿哥离开,又见皇太后面露疲倦,便随着众人离去。
☆、第三章
第三章针锋相对
宁寿宫家宴过后便是新年了。正月初一那日京城里下了一场大雪,文萱的病情因为骤然的温度变化而有点反复,被太医劝着在床上休养了十来天才允许下地走走。
正月二十六是胤禨的生忌,文萱一早就换上素净的衣物,什么首饰都没有佩戴,也没有使用肩辇,带着贴身大宫女珍珠以及琥珀向中正殿走去。中正殿是宫里供奉无量大佛的地方,文萱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赫舍里氏,自然也该为她的儿子上香祈福,同时希望自己后世的父母能够平平安安。
上完香,文萱沿着御花园的六棱石子路往回走,脚下的花盆鞋踩在石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此时的御花园虽无姹紫嫣红的花儿,但四季常青的松、柏、竹等依旧翠绿,冬日盛开的腊梅散发出淡淡清香,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文萱漫不经心地看着,忽而听到珍珠在耳边说道:“主子,前头是郭贵人。”
文萱将视线转到前边的万春亭中,只见一个穿着粉色牡丹彩碟戏花旗袍的女子正看着两个小宫女采雪。也不知是不是她后面的嬷嬷给她说了些什么,那女子同时把目光转了过来,仔细瞧了瞧文萱的模样,嘴角忽而勾起一道弧度,搭着嬷嬷的手千娇百媚地向文萱走来。
“哟,这不是平嫔姐姐么?”郭贵人寥寥草草地向文萱行了个礼,也不等文萱叫起便自动自觉地站了起来,说道:“听说姐姐前儿又生病了,不知身子骨安好了没?这大冷天的,姐姐为何不在永寿宫呆着呢?要是姐姐再冷着了的话,只怕又得劳烦太医了。”
“不劳妹妹费心。”文萱做演员都有十来个年头,怎么会听不出郭贵人话里的意思,心下对这个女子就没什么好感,只淡淡地说着,“倒是妹妹,这么冷的天气还带着宫女在御花园收雪,真真是用心呐。”
宫里的人都知道,皇上去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必定会经过这条路,郭贵人在这里收雪的意图自然不言而喻。文萱知道古代的女子,特别是宫里的女人会使尽一切办法争得皇帝一丝宠爱,只是这个郭贵人对她如此不尊重,文萱自然也不需要对她表达什么好意,话语里直接点破了郭贵人的意图。
郭贵人脸上一僵,但脸色很快就恢复正常,微笑着说:“妹妹只是听说用雪水泡茶,差谁会比寻常的要好喝,哪里说得上什么用心。”说罢眼睛又在文萱头上、脸上逡巡了一番,才装作很是为难地说:“姐姐如今的装束倒显得越发寡淡了,可是置办衣物的钱银不够?若姐姐有什么困难,不妨跟妹妹说一声。”
“我的衣物自有内务府负责,银钱一事
也是宜妃娘娘分配的。妹妹这么说只怕会让宜妃娘娘陷入不仁不义之地,说来妹妹还是宜妃娘娘的嫡亲妹妹呢。再者,这衣裳的料子都是江南织造局贡上来的,难不成妹妹的意思是江南织造局送来的东西不够好?”文萱自然不会跟她说自己今日为何这般装扮,她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郭贵人一眼,然后平静地说道。
郭贵人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辩驳,心知自己今日难以在文萱面前威风,便绞着帕子站在那里,脸上竟是有点难看。
看着郭贵人一脸吃瘪的样子,文萱心情大好,美目一转就开口说道:“有一些话,不知该不该说与郭贵人听?”
郭贵人咬着下唇点点头,却没有发现文萱话里对她称呼的改变。
“宫中分位有规定,一皇后、一皇贵妃、二贵妃、四妃、六嫔,其下贵人、答应、常在、宫女子无数。我与郭贵人皆入宫多年,我如今位居嫔位,郭贵人只是个贵人,按理说是比我低一级。只是刚刚郭贵人过来的时候,见到我竟未按宫中规矩行礼,不知郭贵人是对我这个嫔不满,还是对皇上的旨意不满呢?”看着郭贵人一瞬间苍白的脸,文萱继续说,“郭贵人平日甚得圣宠,一定知道在宫里不守规矩就是大错。幸好今日御花园内只有你我二人,我今日便不计较郭贵人的过错,望郭贵人好生读读宫规,切莫再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