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便看得呆了?”那张脸忽然在眼前无限放大,九如就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本王最讨厌被别人这样看着,你不知道么?”
他仍旧笑着,轻声唤,“来人!”
便立时有两个宫监在门口应声,“奴才在!”
那人笑着,慢慢站起身来,声音无波无涟,“拖出去。”转身坐在椅上,他好整以暇的翘了二郎腿,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挑着眉笑,“老规矩。”
☆、第十二章 (1847字)
室内一片安静,就觉得昏暗的更加昏暗,明亮的更加明亮,暧昧里的那抹红,迫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九如愣愣的看着那人。他一脸闲淡,只是漫不经心的坐着,也不说话,也不动,只是笑。
便有人将九如叉起来往外拖。膝盖在冰凉的地面上划过,生生的疼。可九如仍旧愣愣的看那人,竟没有一句讨饶的话。
“九如……”陈蒻香仿佛被施了定身法般,只一动不动的呢喃了这样的两个字。
“慢着,”在经过那人身边的时候,他忽然慢悠悠的抬气腿起拦了那两个宫监,他微微侧着头,挑了半个唇,舌尖一卷,慵懒的吐出两个字:“九如?”
九如整个人都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那人冰凉的手,扼住了自己的下巴。那人看了她一眼,只一眼,便慢慢的推出去,笑道,“要了这双眼,还不如要了你这条命,你说呢?”
眼看那人的脸越来越近,九如挣躲不开,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可那人的手,却慢慢抚在了她红色胎记上,轻轻摩挲半天,他凑在九如耳边,道:“你可真丑!”
九如一动都不能动,就只有那人的呼吸深深浅浅的抚在耳侧。九如茫然的落了泪,脑间一片空白,竟宛似看见了漠北湛蓝的天,还有人唱,“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一边的陈蒻香张了张嘴,却只是含泪的看了沐云昇一眼,“王爷……”
沐云昇笑了一笑,探手拉住了九如的手臂,道“云旸还是这么贪玩!竟戏弄起小丫头来!方才贤母妃那一顿教训算是白废了!”
那人狷狂的笑出声来,抬脚踢了九如一下,又回去懒散的坐在椅上,“去,给本王倒一杯水!”
九如想起身,可跪的久了,用了几次力,竟丝毫动弹不得,那人便有些不耐烦,“去啊!”
九如刚想抬头,又忙不迭的低下头去,她是万万不敢看他了。
便有宫女将茶盏递到了九如面前。
九如不敢抬头,只是慢慢接了茶盏,低着头向沐云旸膝行而去。
“嘻——”那人咬着牙笑了一声,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站起来!”
九如狠狠的咬了唇,依令站起身来。
“向前走一步。”
九如往前走一步。
“再走一步。”
九如便再走一步。
可眼见那人赤红的衫子就在眼前了,九如分明已经站在了他的腿间,那人竟还说,“走一步。”
九如心跳如擂鼓,下唇几乎咬出血来。不听话,不敢;听话,还是不敢——再往前一步,就撞在那人身上了!
那人却只是好整以暇的抱了臂看她,见她踯躅不敢向前,猿臂一伸,大掌径自落在九如臀上。
九如大惊,那压不住的一声惊呼,吐了半个颤音便生生的咽了回去。
那人邪佞的笑出来,手上用力,径自将九如压进了怀里。九如控制不住身形,手里的茶盏倾倒,撒了两人一身的茶水。那人也不管,只是笑。
“帕子。”他向一旁的女子伸出手去,笑得满面温情。
那女子也不知是谁家女儿,竟一时痴了,不行礼也不回避,只愣愣的看着他,问道,“什么?”
“帕子!”沐云旸眼里的那个笑很欠扁,有一点儿讥讽,有一点儿戏谑,他将话音压低,说的极慢,“我说,我要你的帕子——”
那女子怔怔的递上帕子,沐云旸慢慢的接了,放在唇边吻了一吻,挑了半个唇,“谢了。”
而后,他的目光依旧的回来九如脸上,抬手,他将九如额前的碎发一应的向后拢,“你说,擦得掉吗?”
他声音极轻,仿佛是一一抹叹息般热热的呼在九如耳边,九如的耳尖都红了,只是颤抖着说不出话。
沐云旸抬手擦了两下,那红艳却更加的红。他略微蹙眉,干脆扣住九如的头,凑过去,用舌尖舔了一舔。
九如整个人都要傻了,挣不开,躲不掉,几乎要落下泪来。
那人却仍旧不肯放开她,固执的用手肘将她压在自己怀里,令那帕子自九如的额头滑下来,松垮垮的挂在另一侧的耳上,他哈哈大笑,“二哥,瞧,是个美人!”
沐云昇没好气的拍他一掌,“够了你!半大的孩子,要给你吓坏了。”
沐云旸这才低头看九如的脸色,瞧见她一脸苍白,低垂的睫毛不停颤抖,他蹙了蹙眉,不屑的“切”了一声,没好气的将九如推了个趔趄,冷冷的笑起来,“无趣!”
可就在九如要摔倒的那个瞬间,沐云旸忽然伸手扯了她的手腕,又将她扯回自己怀里,一指点在那片殷红的胎记上,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那句话说得语无伦次,却让九如一双眼瞪成铜铃。
他说,“不是胎记。是我的。”
☆、第十三章 (2168字)
便在这时,外头宫监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的响起来,“容妃娘娘、贤妃娘娘、华妃娘娘驾到!”
沐云旸意犹未尽的在九如脸上抚了一把,慢慢将她推出去,又顺手将手中帕子丢掉,无比悠闲的伸手掸了掸身上水渍,微笑着起身向殿门口走去。
九如还愣在那里,不知谁伸手拖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一个近乎隐蔽的角落。
那人用力扯了她一把,异常尖细的声音说,“站着!”
九如猛的回了神,这才发现诸位小姐已经依照年龄、身世分组,三人一排、七人成列,整齐的站在了大殿的正中。不一时,只听得环佩叮咚之响、温言软语之声,便有三位雍容华贵的美人一起缓步进了大殿。
正是淮安王的母妃容妃、静安王的母妃贤妃和定安王的母妃华妃。这三位,虽都年近四旬,却保养得到、气度雍容,别有一番风韵。
同来的,还有一位少年,眉目清秀、神态安宁、锦衣华服,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正是定安王沐云昕。
待三位贵妃落座,三位王爷率先问安。众位参加遴选的小姐才一起请安,又依序的向前自我介绍。
“平安侯孙予志孙女孙玉娇,年十六,请容妃娘娘、贤妃娘娘、华妃娘娘安。”
“正一品左相韩济之女韩语燕,年十九,请容妃娘娘、贤妃娘娘、华妃娘娘安。”
“正一品振国将军张凯岩之女张瑾瑜,年十七,请容妃娘娘、贤妃娘娘、华妃娘娘安。”
……
陈蒻香依旧的排在最后。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微微低垂着头站出来的时候,很多人的心都莫名的惊了一下。
眼前的女子,哪里还有半分的懦弱可期?亭亭玉立,盈盈娇羞,举止有度,含蓄内敛、不亢不卑。笑意恰到好处,矜持平添风姿。
“从四品辰州知府之女陈蒻香,年十八,请容妃娘娘、贤妃娘娘、华妃娘娘安。”这一声,如清泉灵动,动人之极。
坐在上位的容妃娘娘不由坐直了身子,“你便是陈蒻香?”
陈蒻香又屈膝行礼,“正是臣女。”
“好,果真是花容月貌,惊为天人。”三位贵妃竟交相称赞。
陈蒻香娇羞的笑了一笑,只是屈膝行礼,竟没有说话。偏就是她这灵活生动又无限娇憨的神情,竟引得三位贵妃一致的笑出声来。
随后,一席人移架鹤祥居,待饮过了菊花酒,众人在一处赏花、题诗、作画,容妃竟又想起来了那个“肩生一朵芙蕖、腋生两袖荷香”的陈蒻香。
“陈蒻香,你可有何才艺?”
陈蒻香乖巧的跪下身去,“臣女粗陋,并无什么才艺。倘若娘娘不嫌弃,臣女愿班门弄斧抚琴一曲,以谢洪恩。”
“嗯。”这边容妃才刚刚漏了半个笑,那边早有人备好了古琴。
“只是,自来‘有曲无歌不成欢’,单只是抚琴真真是无趣的!”贤妃的声音异常清淡,却令众人听了个清楚明白。
陈蒻香一时愣在那里,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么,荣母妃,”出声说话的人,竟是沐云旸。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谦卑,仍旧是一味的玩闹,一如任性的孩子。他闲闲的伸出手指,摇摇的指着陈蒻香,“不如,让她的侍女唱上一曲。那小丫头声音灵动,想来能歌。”
九如的心猛地一跳,身子悄然一颤,正犹豫间,便听见沐云旸的声音,“站在那里唱吧,别出来误了我的眼。”
九如下意识的抬了抬头,想要拒绝,可偏偏就对上了陈蒻香无限乞求的一双眼。“九如……”那眼里,泪光点点,凄凄动人。
九如不由闭了双眼,就想起自己初到辰州流落市井的时候,衣衫褴褛、满身伤病的撞进她怀里,她那时紧紧抱着自己,也是用这样泪光点点、凄凄动人的眸子乞求着陈默如,这才将自己带回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