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动都没有多动一下,倒在他身上贴着他就又睡了过去。
胤禔心里有些不舒服,又有些担心,受了风寒发热于其他人来说也许算不上大事,但是胤礽身子弱,才大病初愈未必熬得过去。
想到这里,他的心突然咯噔跳了一下,其实要是太子死了于他来说该是件天大的好事才对,他在焦心些什么?
最后胤禔自我安慰,太子是在跟他来苏州的途中病倒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偏心眼的老爷子说不定会要他陪葬,他是为了自己着急。
车子在客栈他们住的小院外停了下来,何玉柱爬上车想扶胤礽下去,一看他病恹恹的样子当即吓得就快哭了,胤禔吩咐道:“赶紧去请大夫来。”
然后他下了车,从何玉柱手里接过胤礽就把他抱了下去,一直抱进了院子里去。
很不巧的是,院子里还有一个人在那候着。
那人看胤禔抱着胤礽进来,呆愣了片刻,犹豫着该不该请安,胤禔看了他一眼:“你是李煦?”
来的人正是苏州织造李煦,对方一听他这么说,不再有疑问,跪了下去:“臣李煦叩见王爷。”
“你先等一会儿吧。”
胤禔没工夫与他多说,抱着胤礽进了房里去,李煦心中好奇,暗暗想着王爷手里抱着的会是什么人,想来想去,就与那江苏巡抚下了同样的结论,心道能让王爷当宝一样抱在手里的,想必是很与众不同吧。
胤禔把人抱进房间里去,放上床,叮嘱何玉柱小心伺候好他,刚想离去,猛地被人抓住了手,胤礽睁开眼,一双眸子虽然因为身体不适不复平日里的凌厉,但却同样逼人:“让他进来,孤要听你与他说些什么。”
“太子爷你病了就别……”
“你既然让他来这里就是打定了主意让孤听,去叫他进来。”
胤禔无奈,在床边坐下,拍了拍他的手背:“先看病。”
请来的大夫先进了来,诊断过后开了药方子,何玉柱去熬药去了,胤禔扶着胤礽躺下:“你睡一会儿吧,我帮你把帘子拉上,我不走,这就把人叫进来,我让你听。”
胤礽接受了这个提议,没有再为难他,胤禔帮他拉上床幔,让路九去把李煦叫了进来,房门阖了上。
李煦又一次跪下给胤禔请安,顺便偷瞄了眼里间严实的床幔里的身影,胤禔轻咳了咳,正色道:“你起来吧。”
“王爷,您难得来苏州一趟,怎么不先通知臣呢,臣也好先做准备去接您的,住这样的院子,实在是委屈您了,臣给你换一处更好些的住处吧?”
李煦讨笑着与胤禔拉近乎,胤禔无所谓地说道:“本王是奉旨来办案的,知道的人一共也没几个,不想太高调了。”
“那也不能太寒碜了,王爷既然来了,臣就应当好生伺候招待着才是,否则就是失了臣的本分了。”李煦坚持道。
“爷说了不用了,”胤禔打断他:“你不用拍爷的马屁了,爷过两日就要回扬州去了,住哪里都一样,爷当你是自己人才把你叫了来,那些虚礼客套便免了吧。”
“王爷说的是,”李煦连连点头应和:“不知王爷叫臣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吗?”
胤禔面露一丝不满之色:“昨日爷去见了宋荦,那老家伙嘴巴严实得很,从他嘴里是套不出一星半点有用的东西来,你帮爷给盯紧了他,他有什么动作随时捎个信去扬州给爷。”
“那是自然,王爷尽管放心便是,臣会盯着他的,”李煦应下,踟蹰了片刻,缓缓问道:“爷,您案子查得可有头绪?”
胤禔叹了叹气,随口说着:“也算是有一点吧。”
李煦偷瞄他的脸色:“那是……?”
“爷已经审问了几个知县,根据他们的证词,这事十之□与东宫那位脱不了干系,”胤禔说着又摇了摇头:“算了,这些不适宜说与你听,你把爷吩咐的差事办好便是。”
李煦不动声色地低垂下头,再一次表示一定会做好这事让胤禔放心。
人走之后,胤禔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起身去了里间,床幔已经拉开了,胤礽半靠在床头正满脸狐疑地盯着他。
何玉柱把熬好的药送进来,胤禔接过,让他下去,舀了一勺药,吹冷了一些,再送到胤礽嘴边。
顿了一下,他说道:“喝啊。”
胤礽嘴角抽了抽:“孤自己来就行了。”
胤禔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热情过了头,悻悻然把药碗递了过去,看着胤礽很爽快的一口全部喝了光,暗暗咋舌。
放下药碗,胤礽也不跟他绕弯子了,开门见山问道:“李煦不是你的人吗?你方才为何要与他说假话?”
胤禔一手搭上他的肩膀:“你先头在马车上不是还困得很?怎么这会儿倒是有精神了。”
“你回答孤的话。”
“谁跟你说李煦是爷的人?”
“难道不是?”
“难道是?”胤禔笑眯眯地反问。
胤礽有些愕然,半响过后他回过味:“是……老八的人?”
胤禔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你叫他来,又故意与他说那些话,他不是你的人,是老八的人,你是想……试探老八?”
“太子爷觉得是就是吧。”胤禔走到桌边捻了块桂花糕来,递到胤礽面前:“刚喝了药就不停地说,不苦吗?过过嘴吧。”
胤礽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嘴里鼓着吃食,声音却有些冷:“你们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
“太子爷您又是个什么东西?”胤禔反问。
胤礽哑然,确实,一个个都不是好东西,也包括他自己。
“你又为何要让孤知道?”
“不是太子爷您自己说想听的?”
“你叫他来就没打算瞒着孤,说吧,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其实都无所谓,”胤禔拍拍他肩:“身体不舒服就别想那么多了,睡吧。”
胤礽没好气地拨开他的手,躺了下去,转过背,不理了他。
胤禔暗自叹了叹气,退出房间帮他轻阖上了房门。
☆、17礼物
这一觉胤礽昏昏沉沉地睡了一天一夜,再醒来时已经过了第二天的寅时,睡得太久再没了睡意的人撑起身半靠在床头,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落雨声不间断地传了进来。
雨下了有一整夜,天已经有些蒙蒙亮,桌上残喘的烛台火光忽明忽暗,灰暗的窗纸倒映出了一片朦胧暧昧的暖光,隐约可见窗外雨水沿着屋檐断断续续往下滴的姿态。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何玉柱进来,低声询问:“爷,您怎么就起了,怎么不多披件衣服呢?”
他说着就取了斗篷来给胤礽披上,胤礽一看竟然是胤禔的那件,当即就皱起了眉:“换一件。”
何玉柱暗暗吐舌,赶紧另取了一件来。
门又一次被推开,这回进来的是胤禔,手里还端着药碗,走上前来笑着递给胤礽,说着:“二弟,这回还要为兄先帮你试药吗?”
“你怎么就起来了?这才寅时刚过。”
“你不也起来了,”胤禔见他披着的斗篷里只穿了里衣,被子也滑落到了腰间,伸手过去帮他把带子系紧:“雨声有些吵就醒了,听到这边房门响了就猜到你也醒了便过来看看。”
话说到这里,胤禔突然察觉出了不对劲,抬眼看向胤礽,他正一脸怪异地看着自己,手停在了他的胸口处顿住,胤禔好奇问道:“你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才对?你到底要做什么?”
“什么要做什么?”
“算了。”胤礽没好气,他也说不出口,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企图,他不尴尬自己倒先尴尬了。
胤禔帮他把衣服带子系好看着他慢慢把药喝下去,问道:“睡了一觉,头还疼不疼?”
“比昨日好多了,”胤礽喝完最后一口药,看了眼窗外仿佛永远下不尽的雨,有些郁闷:“下雨了,哪也去不了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扬州。”
来苏州一趟连着几天没睡好不说还闹了风寒,当真是自找罪受。
胤禔喂了颗蜜枣给他过口,安抚他道:“不用叹气了,外头雨不大,而且雨天有雨天的看头,我们去太湖吧,不过你得多穿些。”
都初夏时节了,还会受寒病倒,也只有这位娇生惯养的太子爷了。
胤礽对他的提议没有太大的兴致却也不反对,总比在床上再躺一天的好。
出门之前,路九进来小声禀报胤禔,说是苏州织造李大人给爷送礼来了。
胤礽对着镜子整理着衣裳,胤禔的目光不经意地却始终落在他的身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什么礼物?”
路九满脸尴尬,很为难地把李煦送的礼给带了进来。
送的不是礼,是两个大活人,眉眼如画,眼波含情,身段婀娜,我见犹怜,关键是一个是姑娘,另一个却是男子。
胤禔的嘴角抖了抖,路九硬着头皮解释道:“李大人说他们是送给爷您伺候您的,还说爷若是不喜欢他可以再换几个来。”
胤礽的眼睛往这边斜睨了一眼,嗤笑了一声。
胤禔很头疼,看着那俩一脸娇羞偷偷向自己抛媚眼的‘礼物’,即使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身后胤礽一定已经把他从头鄙视到了脚,除了头疼,更多的是在心里咒骂拍马屁拍到马脚上的李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