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到恪王爷临走前说的那番话,她隐约觉得恪王像是已有所料。既是如此,他又怎能不提前安排呢?与她说那些话,怕是担心她因着顾忌百姓而对阿文有所约束吧?只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圣母般的滥好人,若真有人将心思动到她身上来了,便是普通百姓又如何?
明月阁中的几个小丫环们已因紫衣的这一声通禀而吓得尖叫了起来,虽不至四下逃窜,却是脸色惨白,双腿发软。
“叫她们都回自己的屋子去待着,听到任何响声都不要出来。”
王卉凝拧眉说话之际,耳旁骤然又响起了打斗声,这一次的声音却听得很清楚,仿佛离明月阁并不太远。看着飘雪和紫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外面小丫环亦忍不住发出了惊叫声,王卉凝缓缓摇头,“若是处于王府内院又有阿文亲自守着的明月阁里还不足以藏身,整个恪王府中,怕是再无安全之地了,便是再藏,亦是妄然。你们去将她们唤进屋中,若实在不放心,便去取一样防身之物放在我身边。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明月阁屋顶之上发出一道几不可闻的偷笑声,墨发飞扬之际,斜倚在屋脊之上的袁轶涵翘着二郎腿,神情慵懒而自在地抬眼望着明月阁几丈开外与入府之人战得正酣的阿文一众,翘着的右腿甚至还随着那刀剑相击发出的有节奏的清脆之声而轻微地抖动着。
看完阿文这边,他又轻轻地转了个身,将目光投向靠着恪王书房的另一处交手正欢的一众人身上,看着恪王府中的侍卫动作迅速地欺身上前又精准地将来人的脖子拧断,在他们一错愕意外之际便取了他们的性命,袁轶涵唇角一勾,满意点头后,又转目看向另一处。
就这样,潜入恪王府中后分散于各处寻找王卉凝的数十人,不过两盏茶的功夫,他们便已被自己方才还在鄙视着的王府侍卫分散暗歼于各处,死得亦与他们入府时一般,悄无声息。府外的官兵既没察觉到他们入府,自然亦不知道他们此时已魂归地府。
直看到府中侍卫开始处理被歼的死尸,袁轶涵才满意地拍了拍手,立起身来,衣袂翩然之际,人已消失不见。今日之内,应是不会再有第二拨人前来暗算她了。且不说他们还得等着这些死人回去复命,便是再想派人来,也是定不能误了那边的。
当府内的打斗声渐止后,阿文亲自向王卉凝禀报了“祸患已除并无意外”的消息,王卉凝轻舒一口气之际,紫衣和飘雪却是身子一阵虚脱,两人均紧张担忧得大汗淋漓。
被金公公请入了御书房的恪王,与皇上相对而坐,一局棋直下到了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亦未分出个胜负来。恪王手拈一枚光滑的黑子,撑着下巴望着面前看似凌乱实则颇有门道的棋局,对着皇上笑道:“皇兄这招诱敌入深可真是越来越纯熟了,臣弟差点就上了你的当。”
“擒贼先擒王,不诱敌入深,何以擒住贼首?”皇上亦双目熠熠地盯着面前的棋局,右手搅动着手边的棋子,双唇微动之际,眸光一沉,旋即眸中又闪过一抹沉痛之色,抬头望着恪王道,“恪弟可还记得小时父皇心伤时总挂在嘴边感叹的一句话?”
“记得。”恪王眼神微一飘渺,轻叹一声后道,“他说皇家之中难道就真的寻不出一丝真情吗?当时咱们两个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一个能字。”他们兄弟俩也确实做到了,却不想,仍是无法阻止那至上权力扭曲后辈的心灵。
两人轻叹之余眸光深邃之际,离京城百里之距的一处庙宇外,却是暗影闪动。每个人手中提着一个偌大的木桶,正将桶内黑乎乎的浓稠液体沿着庙宇的外墙浇灌在地上,不过片刻之间,庙宇外墙外的地上便铺上了足足一丈宽的黑色浓稠物,隐隐地还散发出一股微微刺鼻的味道。
当庙内守着的侍卫因着这刺鼻的味道而察觉出异样大喝出声时,随着“轰”地一声着火声响起,火焰立马沿着浓稠物铺着的轨迹快速延伸,滋滋地奋力燃烧着,转瞬便将整座庙宇包围其中,形成一道巨大的火圈,并迅速地向着院内蔓延。
几乎同时,庙宇外窜出大批拿着长剑长枪的黑衣人,守在火圈的外围,双目紧紧地盯视着火圈之内,作势欲刺。瞧那架势,分明是守在此处等候从里面慌乱逃出的人,待到他们出来,便可及时枪剑齐出,立时取了他们的性命。
伴着滋滋的火焰声,庙宇之内逐渐传出杂乱的呼喊声:“快,快去井中打水将火烧灭。”
转而又是庙宇中僧人甚为慌乱的念佛声:“阿弥陀佛,寺中并无水井,水源还在离此一里多处。这可如何是好?”
再接着,便是一道年轻男子透着几分儒雅的沉喝声:“大家不必慌,速速带着僧人冲出火圈,到达外面的安全之处。”
黑衣人一听,手中的剑和枪立马握得更紧,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火海。而他们的身后,正有一群人握着长剑悄然靠近,锃亮的剑身映着通红的火焰,透出几丝染血的风华。
第八十三章 人马消失?
“哧哧哧!”当夹杂在呼呼的火焰声中此起彼伏响起的长剑入肉声近在耳旁时,处于高度紧张中的黑衣人终于一拨一拨地回头,却只来得及瞪大双目,迎接他们的亦是近在咽喉的剑刃。
眼看着围在火圈外围的黑衣人已有近半无声倒地,而火圈内的人并没有如他们预料之中逃出来,甚至面前的火焰在几瞬的骤旺之后竟诡异地呈现出了颓势,其他黑衣人黑巾下的眸光一闪之际,急急回身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同伴,抬头之际看到了手握长剑紧紧围拢上来的青衣侍卫,更看到了不远处一道令他们心惊肉跳的高大身影。
火光映照之下,远远抱胸而立微蹙眉头的锦袍男子,不正是他们此举欲要除去原应该处于大火之中的正主儿康王爷么?
剩余的黑衣人不及表现出太多的惊愕神情,第一反应便是举剑自卫,心中却都有说不出的慌乱。他们算计着将烧溶的柏油在庙宇外倒了厚厚的一层,再派这么多人守在火圈外趁机动手,里面的人无论逃与不逃,都是死路一条,却不想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对方已事先知晓他们的计划这一条。
只看着满地悄然死去的同党,他们的心头便升起一股恶寒。这样迅疾而无声有序的手段,他们自认无法企及,即便面前青衣侍卫的人数现下也只是与他们旗鼓相当,他们却一点获胜甚至是安全逃离的把握都没有。
不容黑衣人迟疑,他们举剑之际,青衣侍卫已迅速地逼近。二话不说,手中寒芒一闪。双方的剑刃便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腕口的微麻感既让所有黑衣人意识到了此刻的生死攸关,亦感受到了所面临的青衣侍卫的实力,心下当即又凉了几分。
然而此时不容他们退缩,唯有拼出一条血路,方才能有些许的生机。
冉冉而起的划破天际的火光随着噼噼啪啪仿如灯芯爆裂般的响声跳跃了数下,黑衣人只觉得火势骤然之间小了大半,下一刻便觉后背一凉,尖冷的长剑从后贯穿体内,将他们心中的不安与恐惧升至最浓。最后只能瞪着一双无法置信的双眼倒在了同伴之中。
“多亏了仇副将的及时提醒,我一众人等才能全身而退。”轩辕翊反手而立。跳跃渐弱的火光将他温和的脸庞更添了几分柔和之气,一双星亮黑眸却是深邃异常,望着火圈外躺着的密集尸体,声音微显涩哑。
他并无意于高位,从不想亦不愿意像父皇那般立于高处而独自承受寒意,却无法摆脱皇子的身份,亦无法消弭别人对他的顾忌。他愿行善事,却不是一味的菩萨心肠。若有人危及他或是他所在乎之人的安危。他也绝对能让自己邪恶起来。
只是。看着满地躺着的原本该为国出力保卫黎国边境的兵士却死在自己人的手中,看着南黎国强大的兵力如今被用于他们兄弟间相残,心中难免生出痛心之感。
袁轶涵改名仇炎。阿离作为他的家臣,自然跟着姓仇。此时他双手抱拳,垂首道:“保护王爷们的安全,本是卑职使命所在。”
轩辕翊轻轻一点头,转目看向身旁作侍卫打扮的轩辕昊,正瞧见了他盯着地上死尸微有些飘渺的眸光,不由微微一愣,轻声唤道:“四弟,你怎么了?”
自前两日见到,他便发现以前急躁活泛的四弟几月间竟是发生了莫大的变化,不只犹透着几分稚嫩之气的脸上多了几丝深沉,偶尔会一个人立在一处微微出神,原本极爱说话的他,也比原来沉默了许多。这几日一直忙着赶路并忙着提防随时可能会遇到的危险,他并无暇细问,此时瞧着他这模样,心中越发笃定这几月间宫中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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