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突然冒了出来,又一副巴巴结结的样子,只让连玉心下生疑,该不会是骆连蝶打发她过来盯着她的吧。
她忽然笑道:“让丫鬟们收拾吃饭吧,我也用好了,四妹还想用么。”
骆连云连连摇头,也说不用了。紫鹃钏儿服侍她们漱口后,自己盛了白梗米饭,就着小姐用剩的菜吃饭。
连玉踱步走出蓉馨堂,骆连云在身后跟着。连玉皱了皱眉,停步转身笑道:“四妹莫非有事与我说?”
骆连云摇头,也不开口,连玉无奈,又踱步走到书院东边的池塘去晒太阳看荷叶,骆连云一路跟到池塘,也学她也对着荷叶发呆。
连玉正站的有些乏,身旁一脸阴沉站着的骆连云更让她好生无趣。忽听人叫道:“总算找到你了。”一回头,一张红扑扑的小脸,笑眼弯弯,盛满盈盈笑意,不是辰萤是谁。
连玉笑道:“你找我作甚?”
不想辰萤看到骆连云,皱眉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连玉失笑,不想那边骆连蝶也冷笑一声,兀自离去,招呼也不打一个。连玉奇道:“你们二人有过节不成?”
辰萤撅嘴道:“还不是老祖宗之前曾经赏过我一个金丝珊瑚香念珠,她瞧着眼热,老来挑衅,上次惹急了,说我不是姓骆的,却来贪便宜,气死我了。这才结了梁子。这么个人,你与她说什么?”
连玉只想笑,这辰萤也是个直肠子,当着人家说人家妹妹不是,还说的理直气壮。不过连玉本来就对罗连蝶两姐妹没甚好感,知道辰萤只是习惯对着自个儿发牢骚,也不多说,打断她又问了一遍:“你找我作甚么?”
辰萤才想起来,忙道:“不是我找你,是我三哥哥。”
“你三哥哥找我作甚?不会真的要我去说古吧(说故事)。”
“当然不是,他就问了,为何今日连玉妹妹不来,是不是瞧着他不高兴。”连玉淡笑,心里腹诽:不是,我是瞧着你哥哥不高兴。
“我就告诉他,你担心女子闺誉,不愿意来。结果我三哥哥也说,都是亲戚,在家就算了,在书院避开大人,没得那么多规矩,他在外头买了些有些小物件,昨日没带,今日非让你去挑一些。又让我来寻你。”
连玉奇道:“你二哥不是最在意这些么,居然没出声音反对?”
“二哥倒没说什么,你又不像是连蝶。”
连玉忽的扭头,辰萤自知失言,闭口不再谈。
☆、第十九章
辰钰早在墙靡阁内等着了,连玉一到,他就笑眯眯的指了指面前的包裹。齐苏倾也在,略有些无精打采的坐着,看到连玉的时候还是眼睛亮了亮,笑着打了招呼。只有辰若依旧冷冰冰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依旧去翻手中的《四海游记》。
连玉依次福了一福,就被辰萤拉着往雕花木桌前去挑物什。
连玉初始觉得可能是一些泥人面塑等等街边的小玩物,后来那藏色包裹一打开,瞧着里面晶亮一片,她也不由来了兴致,慢慢看起来。
连玉忽然拾起一个铜盒子,满身印着看不懂的圈圈一样的图案,一使力,盖子打开,忽然叮叮咚咚唱起来,辰萤好奇的叫了一声,齐苏倾也坐在辰钰身旁对着盒子仔细打量起来。辰钰笑道:“这是我这次出海,遇到个红毛鬼子拿着这玩意儿摆弄,我瞧着好玩,就用了一个白玉茶叶罐子外加一罐子上好的龙井换来了。”
连玉难得兴奋道:“红毛鬼子?我只在书里看过,说离着几千里,那里的人说着我们不懂的话,奇装异服不说,长的也和我们不一样,红的黄的头发都有,我只道是杜撰,难道还真有不成?”
辰钰惊讶的大张一双夭夭桃花眼:“书里?你莫非也看过游记不成?连玉妹妹,你还真让人意想不到。”
那头翻着书的辰若忽的停手,越过辰钰轻轻一瞥,但见连玉一贯苍白的脸色染了一层胭脂色,睫毛翻飞,眸中波光流转,还有眉间一粒风流无二的胭脂记,与第一次见面时的恣意任性,那日亭中的楚楚之姿,甚至与昨日的不忿乖张,都决然不同。他寒星般的双眸中似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握着书册的右手紧了一紧又慢慢松开。
连玉干笑一声,睁大水眸,推脱道:“偶尔在书坊翻到,不过好奇扫了一眼,不曾仔细研究。”那几年被骆连蝶关在书坊,她本意是翻阅名家画帖,却不想一日翻出半本游记,里面奇人异事,颇为新奇,最妙的是,那里民风开放,女子不似笼中金丝雀,言行自由,当日一见便心向往之,将那半册书籍翻阅了数遍,烂熟于心,当然这些不能和盘托出。
辰萤可不管红毛绿毛,从连玉手里拿过铜盒,翻来覆去的看:“这么小一个盒子,哪里在唱歌?”
辰钰摸了摸鼻子:“你如果想知道,拆开看看便是,不过拆了就坏了。”
辰萤左瞧右瞧,越发欢喜:“三哥哥,这个归我了。”
辰钰扫了一眼连玉,屈起食指轻轻在辰萤额上弹了一弹:“说好让连玉妹妹先挑,怎的反悔了。还不拿来。”
辰萤捂着额头瞪他一眼,待要开口,连玉忙道:“多谢辰钰哥哥,我不过随个份,哪里就当真了。”
辰萤也知连玉不会跟自己抢,当下不理辰钰,笑眯眯的凑向连玉道:“还有好多好东西,你赶紧挑挑。”
齐苏倾忽然道:“连玉妹妹好偏心,怎么只叫辰钰哥哥,我前儿和你一道吃鹿肉,也没听你叫过。”
连玉笑道:“你那么多妹妹,何尝稀罕多我一个。”把辰萤笑的打跌,齐苏倾涨的一脸红,越发似个秀气的女娃娃,他气恼的瞥了辰萤一眼:“定是萤儿妹妹这般说我,得亏我这般疼你。”
连玉忽然捏起一个精致小巧的玻璃瓶问道:“这个是什么?”旁的玻璃杯子,玻璃盏,玻璃镜子虽然新奇,但这个装着金色的液体,瓶身纤长,花纹细腻,很是扎眼。
辰钰笑道:“打开嗅一下便知道了。”接过玻璃瓶儿,帮她推开盖子,送到她面前,一阵沁香扑鼻,连玉瞪大眼睛道:“好香。”欲伸手接,辰钰一晃手拿瓶子直接往她鼻子下面贴了过来,连玉唬了一跳,但觉有些孟浪,只无奈眼前那辰钰笑的一脸无辜。
辰钰看她瞪圆了一双丹凤眼,呆呼呼的分外可爱,笑道:“比起我们的香囊又如何?”
“香囊的味儿更含蓄些,这个更清透。” 辰钰身旁多了一只手,接过他手中的玻璃瓶也贴着鼻子嗅了一下,却是辰家二少爷辰若。
连玉忽的想起方才自己也是这么贴了一下鼻尖,瓶口甚至险险擦过上唇,脸上不由烧了一下,遂低了头不敢瞧辰若。
辰若道:“莫非这个就是拿一波波新折的花枝喂足了油脂,又滤出来的?我倒是在书上见过。”
辰钰点头道:“正是。”
辰若轻轻一笑,一身凌冽少了七分,添了三分温润:“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你这一趟出海,也见识了不少。”
辰萤眼巴巴的望着辰若手里的玻璃瓶:“这个我也喜欢,三哥哥也给我吧,就当抵那个玉香囊。”
辰钰还未来得及开口,旁边的齐苏倾瞪大眼眸忽然道:“玉香囊?可是那个西昆玉镂空香囊,那可不是好人家的女孩儿的东西,怎么萤儿妹妹你还拿着?”
辰若一听齐苏倾话中含义,什么叫不是好女儿的东西,当即面上一冷,皱眉道:“萤儿你到底拿了什么玉香囊,从昨日起就纠缠这个。”
辰萤急的跺脚,这个成事不足的齐苏倾:“玉香囊我昨日就还给三哥哥了。”
辰若又一个冷眼扫过去,齐苏倾一脸呆相,辰钰苦笑一声抬了抬手叹道:“却是我不好,回家之前在章台(青楼)花魁娘子处拿海外的胭脂香水镜子等稀罕物了换一个玉香囊,不过当个玩物,偶尔被萤儿看见缠了要了去玩了几日。”他一面说,一面不知为何朝着连玉偷偷睨了一眼。
连玉愣了一愣,但一想到行商之人常年在外,便是去了章台也是常见,遂面色不变,辰萤却白了脸。
辰若皱眉道:“糊涂。”又对着辰萤道:“你当日拿那香囊只是可知道这些?”
辰萤一贯最喜欢这个二哥,最怕的却也是他,当下支支吾吾起来,又不敢撒谎。
辰若怒道:“可还记得你自己是大家小姐,也不怕脏了手。”
辰若平日冷冷淡淡惯了,如此怒形于色确是少见,而辰萤被几个哥哥宠惯了,哪里被大声说过一句,当下被唬的眼一红,扑到连玉怀里,再不愿意抬头。
事关自己亲妹子清誉,辰若兀自愤怒,斥责道:“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不晓得该做哪些,不该做哪些,去碰那不正经的烟花之地流落出来的脏东西,你也不想想,都是些什么人什么东西的玩物,你也当宝贝藏起来,看来平日我们几个真的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