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感于现代对自然的破坏而发,另两人自然不能理解,景恺之颇有些不赞同:“阿程你这是没看到过,不如我们晚上再来,丝竹声声、灯光点点,我不信你不喜欢。”
这里的灯光再多,哪有现代那么璀璨?钱程怅然,摇头说:“算了,我怕我看了之后心里感伤。来来来,我们干上一杯。”
说着,三个人便在桌旁落座,推杯换盏了起来。荆田玉曾在多地调任,见多识广;景恺之是个闲散王爷,时常游历;钱程从今到古,更是眼界宽阔,脑中有着无数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十分投机。
聊着聊着,景恺之忽然笑了起来:“田玉,你别看阿程脑子都不记得,可看到你的字他居然眼睛都发亮了。”
钱程挠了挠头,吃惊地问:“我什么时候看到过荆兄的字了?”
景恺之把折扇一开:“这不就是田玉写的?看来阿程对当初田玉压他一头还是刻骨铭心啊。”
他的语中带着揶揄,让钱程忍不住暗自发笑:她哪里是认出了荆田玉的字,她只是听说这字可以卖钱才眼睛一亮而已。
“恺之真会开玩笑,我的字尚不成火候,钱兄必定看不上。”荆田玉摇头笑道。
他的话虽然谦逊,但依然带着一丝傲然,想来他的字必然很受文人骚客追捧,钱程忽然也想卖弄一下,沉吟片刻说:“荆兄的字自然是极好的,不过我曾看过一幅字,所书行书点画秀美,行气流畅,远观如清风出袖,明月入怀,遒媚劲健,古今无二啊。”
荆田玉颇有些动容:“钱兄说的是哪位大家之作?”
“
我有幸只看到过摹本,原作早已失传,荆兄的字,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钱程取过了景恺之手里的折扇,她的父亲喜好古董,曾经得过一幅《兰亭序》的摹本,赞叹有加,把时下的一些书法大家的作品全部贬斥了一通。
荆田玉正色说:“钱兄但说无妨。”
钱程煞有介事地拿起折扇端详了一番:“荆兄的字,风骨铮铮,实乃珍品,不过和大师行云流水、飘然洒脱的笔法相比,依然困于形,流于表,仿佛受了什么桎梏,莫不是性之所致?”
荆田玉呆了一呆,那双清亮的眸子陡地一滞,半晌没有说话,景恺之生怕两个人说僵了,站了起来为两人斟酒:“来来来,说这些字啊画啊又有什么意思,听说含香阁最近来了两个西域的波斯美女,跳的肚皮舞十分香艳,我们何时去瞧瞧?”
“这里居然也有肚皮舞?那有没有钢管舞?”钱程笑着说。
“钢管舞是什么东西?”景恺之颇有些惊奇。
钱程不禁觉得腰肢有些发痒,在现代的时候,她的健身活动就是去一个舞蹈中心跳肚皮舞和钢管舞,跳了将近五年。“也是一种香艳的舞蹈,恺之你八成没有见过。”
景恺之诧异地看了看她:“阿程,你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我看这京城第一风流人物的名号真的要让给你了。”
钱程开始讲起以前他们在庆功宴上捉弄人的把戏,什么眼睫毛夹着长条让人用嘴去叼,什么脸上涂满奶油又一口口亲掉,还有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当然,她把这些都细细改头换面,变成闺房之趣,听得景恺之心驰神往,频频点头。
只是荆田玉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一边抿着酒,一边手指不自觉地就在桌面上划来划去,眼神空灵,衬着他冠玉般的容貌,仿佛谪仙一般,让钱程心痒难耐。她忍不住偷偷问景恺之:“荆兄这般人品,为何现在还未娶妻?莫不是家中不甚富裕不成?”
景恺之嗤笑一声:“怎么可能,田玉家中富可敌国,想嫁到他家里的女人都快要打破头了。只是田玉运气不好,头年刚想下聘的时候,他娘去世了,他不愿在热孝中娶妻,便守孝了三年,三年后好不容易要娶妻了,他祖父祖母相继去世,便又守孝了好几年,这一拖,就拖到了现在。幸而他已有兄长娶妻生子,他自己也是个闲散不愿受拘束的性子,不然只怕他父亲要急死了。”
“富可敌国?难道都是荆兄写字赚的?”钱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双眸骤然射出了慑人的光芒。
景恺之忍住笑,认真地点了点头:“对,都是田玉卖字卖的。”
钱程顿时晕乎乎地转向了荆田玉,吞吞吐吐地说:“荆兄,今天你我一见如故,我十分喜欢你的字,能否请你为我写上几幅……”
荆田玉一拍桌子,双眸忽然一阵清明:“今天听兄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我现今的字断断不能赠与钱兄,且待我潜心修炼,能将字练到那位大师一样的境界,再赠与钱兄!”
“这……这要多久啊?”钱程瞪大了眼睛。
“少则数年,多则十载,钱兄放心!”荆田玉郑重地说。
钱程的手一软,筷子掉在了桌上,顿时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程子钱包渐鼓~~
看文的亲们么么么,求包养求冒泡求花花,一个人码字太寂寞鸟~~~
第 12 章
钱程没能赚来大乾第一笔的字,心里颇有些郁郁寡欢,回到家里之后,吩咐钱平把笔墨纸砚一字排开,写字泄愤。只可惜写了半天,那字还是象狗爬一样,没有半分风骨。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整一个晚上,钱程怪梦连连,一会儿梦见自己变成了王羲之,打败了荆田玉,一幅字随便卖卖就好几千两银子,她数银票数到手软;一会儿梦见自己浑身上下都涂满了墨汁,被人按着在宣纸上印来印去;一会儿又梦见裴子余提着一支巨笔追杀她……
连着好几天都是这样,钱程上朝的时候都有些精神萎顿,任凭朝中虞太师等几个大臣冷嘲热讽也一语不发。
荆田玉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颇有些忧心忡忡,频频向她递眼色,让钱程不由得心生暖意。只是这份暖意在看到裴子余的时候,立刻便被冻住了。
裴子余巡边归来,上朝时站在武将的第一排,钱程一侧脸就能看见。在这威严的金銮殿上,裴子余身形俨如标杆,浑身上下依然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就算回禀景恒之的问话,也只不过三言两语。可不知怎么的,钱程偏生喜欢这个调调,常常看着看着就出了神。
正想着呢,钱程忽然听到景恒之叫她的名字,终于惊醒过来:“陛下有何吩咐。”
“朕叫了你这么几声怎么才听到?”景恒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
钱程偷眼看了看他,硬着头皮说:“陛下,臣这几日时常失眠,故而有些恍惚,望陛下恕罪。”
“莫不是钱大人又梦到先帝了不成?”景恒之的嘴角浮出了一丝讥讽的微笑。
“不敢。想必先帝看到此时大乾四海升平,陛下治国有方,心怀大慰,终于放下大乾,在天庭享乐了。”钱程拍马奉承。
“那钱大人在思虑什么,如此劳心费神?”景恒之不为所动,淡淡地追问。
“臣……臣不知该如何启齿。”钱程满脸的感伤。
“但说无妨。”景恒之眉头微蹙,心想:这个无赖小人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招数。
“臣这离魂之症只怕越发严重了,把文武之事全部忘到九霄云外,真正愧对了这文武榜眼之位。”钱程揉了揉眼睛,眼圈发红,“臣愧对陛下,不如臣就此挂冠而去,省得浪费大乾的米粮。”
前面的虞苏明哼了一声,低声说:“算你有自知之明。”
钱程也不着恼,低头嘿嘿一笑:此时她有十万分的把握,景恒之万万不会让她辞官而去的。
“钱大人何出此言?这种病,急不得。更何况,钱大人虽然患了离魂之症,但妙语如珠、才思敏捷,我等愧之不如。”一旁的荆田玉出列奏道。
荆田玉此语一出,朝堂上顿时响起了嗡嗡嗡的私语声。他是崇德二十年间的状元郎,自小便有神童之名,到了地方任官之后,名声在外,曾多次破获奇案,最后提升为大理寺卿,算得上文官中的佼佼者。他居然对钱程如此赞誉,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
“多谢荆大人。”钱程一脸的感激,“想必是我和荆大人攀谈良久,荆大人文采出众,这才让我想起了些什么。但我的骑射武艺,却在脑中仍是一片空白,不能为陛下竭尽全能效力,我实在心中有愧啊。”
景恒之心中一动,嘴角微微上翘,说:“钱大人的意思是……”
钱程雄纠纠气昂昂地抬头挺胸,一脸恳切:“不知陛下能否获准让我和裴将军多多亲近?请裴将军多多指点骑射武艺,说不定我就能立刻想起点什么来。”
朝堂之上顿时一片哗然,这里谁人不知,哪人不晓,钱程和裴子余那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
虞苏明捋了捋胡须,幸灾乐祸地点头说:“钱大人此法甚妙。”
景恒之看向裴子余,问道:“子余,钱大人言词恳切,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裴子余沉默着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令人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良久,他瞟了一眼钱程,从嘴里吐出四个字:“却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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