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璞看得目瞪口呆,中午也没见她少吃啊,怎么就饿成这样。见陆颖吃得开心,她的嘴角忍不住含上笑意。
不一会陆颖的碗就见底了,她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一副馋像逗得许璞忍俊不禁,正要将自己的饭分些给她,却突然又另一只碗插了进来。
“玉秋?”陆颖疑惑的抬头,又看看看碗。
“没吃饱吗,我这里还有一份。”沈菊不等两人答应过来,便在陆颖身边大大方方坐下。
陆颖瞅了那饭碗一眼,却是比食堂的要好。她自然知道食堂外面有一处小厨房,书院中身家丰厚的学生常常会去那里开小灶。这沈菊不知道怎么耳目这么灵通,才入院第一天,竟然能找到哪里去。
“你的呢?”陆颖本来得晚,若不是许璞帮她打好饭,此刻只怕也要另想办法。
沈菊自然不会说自己有意拉陆颖去吃小灶,只说:“第一次去小厨房,见到菜色不错,习惯性多点了两个。我一人又吃不完,丢了又浪费,所以拿到这里来看看有没有人还没吃的,正好遇到你。”
这话听起来像是真话,陆颖见过不少富家学生,一个人吃也要点上五六个菜的。
当下也不多想,笑道:“那多谢玉秋了。”说着又埋头朵颐。
沈菊笑容轻舒,掏出扇子,在胸前摇了起来,目光对上对面的许璞。
许璞听见陆颖称沈菊“玉秋”的时候便怀疑这沈菊到底什么时候将自己的字告诉陆颖的呢?她对陆颖似乎颇为关注。
“不知道沈小姐住在哪一间房。大家都是同窗,课后无事,倒是可以经常走动走动。”许璞随和的说。
沈菊笑道:“不远不远,说起来也巧,我们一船来的几人都在一个院子里,定芳和她表妹一间,游川和窦文逸一间。大约是我们报名的时间差不多,学号也近吧。”
“那可真是有缘。”许璞微笑着说。
沈菊目光柔和的看了一眼正在专心吃饭的陆颖道:“正好我从家乡带来的腊肠还有不少,用胡萝卜烧起来味道很特别。不如晚上我们几个就在小厨房再点几个小菜,叫点酒,大家一起聚聚。”
陆颖听到这里,抬起头认真道:“书院里非特殊节日是不许学生喝酒的。”
沈菊立刻随口说:“那就以茶代酒吧。”
陆颖努努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正也不要她出钱,去就去呗。
许璞不置可否。
沈菊合起扇子拍了一下手心:“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再去叫定芳她们。”
11
11、010 ...
小厨房并不小,约有食堂的一半左右大小。外面有一个凉亭,中间一只圆桌,四只石凳。天气好的时候,朗月挂在深蓝色的天空,微风拂面,叶影摇曳,鼻下是清风送来的暗香,地面被月华染成银色,别有一份清雅。
陆颖和许璞来的时候,沈菊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了。桌上四色小菜,两个冷盘,两色水果。上方悬了一盏灯,又加了几个凳子。菜肴并不华贵,却胜在精致,让人望而生津。
许璞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菜肴,笑的很温和:“玉秋真是煞费苦心。”
却不知道这话是否另有所指。
沈菊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讨喜的微笑依旧,如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只是多了一丝温度:“简单准备了一下,希望大家能喜欢。”
陆颖眼睛盯着桌上,暗咽了一口口水,掩饰着心急:“定芳她们怎么还没有来?”
快点来吧,早来早开席啊。没有想到书院的小厨房竟然还能做出这种水准的菜,她以前怎么不知道。
她馋嘴的表情落到两人眼中,皆是抿嘴一笑。
不想陆颖话音才落,三人便听见侯盈由远及近的开朗笑声:“这不就来了。”
陆颖回头一看,侯盈身边紧跟着的是韩宁秀,落后两步走着的窦自华,谢岚。
等众人都落了坐,吃过一旬后,沈菊兴致高昂的提议道:“今夜月色甚好,我们光是吃菜未免无聊,不如找些事情打发?”
侯盈筷子伸向自己面前的盘,笑道:“莫非要吟诗作对?那可伤脑筋。”
她身边的韩宁秀柳眉一挑,傲气道:“表姐怕什么,你虽然出身将门,诗词却不弱。此刻做上他三五首又何妨?”
侯盈皱了皱眉头:在座的几人不说其他方面,至少在入院考试中的表现皆不下于她。即便是刚刚过线的谢游川也是小了她两岁,更不用说最小的这个,才十二岁。宁秀与她从小在家族便是弟子中最出色的,加上出身高贵,便是在京城,也没有几人敢轻易得罪她们,造成了韩宁秀自小习惯用高高在上的目光俯视他人。可此时此地不同——要知道,能进花山书院的,没有一个善予之辈,若是一味霸道逞强,还不知道最后吃亏的是谁呢。
有机会需好好提醒提醒他收敛一下,侯盈心中暗道。
许璞似猜到侯盈的心思,转圜道:“谈诗论词课堂上多的是机会。今天大家小聚,何苦再摆弄那些东西。别人借酒行令,我们今天不如借茶行令,错了的罚茶一杯,若是喝不下去,则要表演节目。”
沈菊摇着扇子,赞同的说:“这主意不错。”
陆颖也觉着不错,少费些脑筋是好,她所长并不在诗词,自然不愿意在这里献丑。再看侯盈、窦自华,两人也点头,而一边谢岚仍旧怯怯的,红的这脸,趁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也点了一个头。
陆颖偷偷低头一笑,这个谢岚明明比自己还大两岁,怎么就这样的害羞,真是有趣。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我自然不会反对。”韩宁秀优雅的站了起来,走几步,目光落在一边的花枝上,眼睛一亮,走过去攀折了一枝,又来回走了十几步,忽然回身一笑,手指着花枝:“我有花一枝,”
指向桌上的茶盏:“斟我清泉水。”
以花指向心口:“唯愿花似我心,”
放下花枝叉手在胸:“岁岁长相守,”
又指茶盏:“满满泛青瓷。”
低头凑近花枝:“我把花来嗅,”
走向侯盈,含笑将花枝递向她:“不愿花枝在我旁,”
侯盈一个大女人只得接过花枝,韩宁秀方面色泛红念出最后一句:“付与他人手。”
沈菊首先拍起手,高声喝彩道:“好。”
许璞、窦自华、谢岚也纷纷点头称好。
陆颖瞄见韩宁秀脸上尚未退去的红潮,残留着一抹艳色,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让她呆了一呆,心中越发异样起来:她也不是没见过美人的人,为什么会觉得韩宁秀笑起来却是有一种特别的动人之处呢?
正自疑惑,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轻轻撞了一下,她不防打了个机灵,下意识侧头,看见沈菊正瞧她,眉毛弯弯的对着自己笑,用唇形微微开合示意:你在看什么呢?
陆颖面上一热,发觉自己逾矩了,赶快收回目光,心里懊恼极了:她是不是发昏了,盯着自己的同窗看,赶忙把视线转向桌面上的菜,摆出一副还没有吃爽的表情。
陆颖转过去的时候没有发现,尽管沈菊的动作细微,韩宁秀还是注意到她的紧盯自己的目光。她眼中露出不屑和厌恶,微微侧了个身,靠着侯盈坐下,表情有些阴沉。
花传到侯盈手上自是轮到她。侯盈也不谦虚,豪爽的起身到了厅外,凝视着手中的花枝,片刻之后比了个起手式,竟是以花枝为剑,刷刷舞起一套剑法。
陆颖瞪大了眼睛,好奇的观察:她自是从学生报名薄上知道侯盈是西北侯的世女,确实不知她这位世代将门出身的同窗不知道剑法如何?
花枝在空中快速划过,留下一道残影:“剑啸花影动,”
飞身而上,花瓣飘零:“一气上九天。”
折身翻下,几式厉招送出,如同正在与人搏命厮杀,“杀意驱何处?”
侯盈一手缓缓轻拂花枝,动作温柔,眼神却无比森然,如同擦拭心爱宝剑剑身上的血迹。
陆颖仿佛感到寒意骤浓,不禁缩了缩身子,这时又听侯盈的声音审杀气十足的念道:“染血西北疆!”。
不知道是不是被侯盈肃杀的表情吓到了,亭内外都一片寂静。陆颖转了转眼珠,看众人的反应:窦自华和韩宁秀的神色最超然。其中窦自华眼含赞赏,嘴角微提,对于侯盈的热血表现,虽然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却也能看出,她赞赏的态度。而表妹韩宁秀的眼中闪着崇拜的光,热切的望着表姐。
陆颖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微酸,又想这是她表姐,心自然是向着她。
再看谢岚,她的表情多了一份敬畏。自己身边的许璞不知道为何微微低头,陆颖有一种错觉,许璞之所以低着头,是不想让人听见她的叹息。
燕齐之间的战争已经几百年了,长则间隔五十年,少则间隔十年,就爆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每次战火弥漫的时间短则一年,长的十年也有。几百年来,燕齐之战,大燕一直都是败多胜少,割地赔款之事不提,还常常要借和亲来缓和两国矛盾,掩饰自己的软弱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