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明哼了声,“王贤婿不是已经来府里赔过情了么?有过能改,也算大善。”
“王妹夫那是向您老人家赔过礼了,可妹子那边还没过呢,且这事本来受害最深的就是二妹,如不让她出了这口气,这辈子夫妻也做不安生。”
维明瞪了仪贞一眼,心道只怕最不安生的是你这妮子才对。
“依你便该如何?”
仪贞微微一笑,“男儿膝下有黄金,犯错也须跪内人。”
此言一出,厅中小辈都是哄然而笑。
黄镜英笑着跟赵氏打趣道,“瞧瞧仪贞妹妹这张嘴,只怕是在家中发号施令惯了的,因此张口便来。”
仪贞笑着回道,“各位姐妹怕是早就行过千百回令了呢。怎地倒来说我?”
桓夫人瞧着众位小姐,也不由得笑了,“真是自古威风出少年,象我们这些老婆子们就无能得紧了。”
想是时代不同了,如今的小媳妇们都挺厉害啊。
维明也掌不住一笑,“夫人看着是羡慕得紧,趁着四个闺女在此,赶紧拜师行礼不迟。”
桓夫人笑着唾他一口。
维明这才转入正题,命人将那新婚夜被拒之门外的苦逼新郎唤来,五位小姐们都避入内室。桓夫人想想,怕女婿面子绷不住,也进去了。
小姐们在内室听得维明劝王礼乾去房门口屈膝请罪,都是暗暗发笑。
又听王礼乾十分为难,道是跪一妇人,实在是大失颜面,犹豫不肯。
永正在一边也劝,还引经据典的。
“木火属阳,是乾道,金水属阴,是坤道,阳刚阴柔,天所以覆地,然木遇金则克,火逢水而灭,所以阳反为阴所制,因此世间男子再刚强,遇到女子也要屈伏的,妹夫想想这节,心气也就平衡了。”
内室小姐们听了更是笑得欢乐。
礼乾心中惭愧不已,却也为了找补回些面子,笑道,“原来永正兄倒是对这惧内经熟得很。当真是领教了。”
永正笑道,“正因惧内经记得牢,因此不敢行差踏错,故而还用它不着。”
朱常泓也笑着凑趣,“听说西洋国有风俗,男子求婚不是像咱们这里一样三媒六聘,倒是要手拿鲜花在小姐房前跪地相求的,如今王妹夫学了那西洋国,倒也算是风|流韵事了。”
众公子一时都觉得有趣,纷纷询问这故事来处,朱常泓也只得支吾以对,不敢说是仪贞从前给他讲的故事。
王礼乾见骑虎难下,心中暗自吐糟,原来这些人个个都是怕老婆的,又是惧内经,又是惧内典故的,背的倒精。
唉,如今也只能出此下策了。先过了这一关,本公子再慢慢地重振夫纲不迟!
☆、一五十 一怒出门去无回
王礼乾下了决心,当下豁了出去,转身出厅,来到新房绣楼门前,果然长跪谢罪,道是从前做错了事,伤了夫人的心,如今长跪谢罪,还请夫人开门,容面见赔情。
他后头悄悄跟着组团围观的数位公子,就连小姐们也是各寻了有利地形,隔着窗子,带笑观瞧。
果然这一招十分管用,但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王礼乾忙起身,正要走进去,又想起什么似的,整理了下衣领袍袖,这才风度翩然地踱了进去。
围观众笑得不行,不过人家小夫妻房里的事究竟如何,就看不着了。
各位公子也都寻了自己的娇妻,各回各房去也。
新婚夜过后,王礼乾与德贞倒处得不错,一起回了王家拜见王家二老,只住一夜,又回了左家。
如此新婚燕尔,起初王礼乾觉得德贞端庄秀丽,倒真是个好妻子,不过新鲜劲儿一过,就有些故态复萌,觉得娘子太过古板,不象院子里的美人儿,说笑逗趣,风情万种的。
有心想去桃花院吧,又怕被人发现,左思右想,想出了个主意,对着左家,就说要回王家,对着王家,又说要回左家。
两边欺瞒,出了翰林院,便寻个地方换了艳服飘巾,看不出是官家翰林来,再到那桃花院里,与美人儿相会,怕惹注意也不留宿,趁黑便回。
因他身边的小厮都是王夫人派去的,王家夫妇也渐渐知道了这事,他们一合计,自己管不了,还是让新媳妇来吧。
正好没几天就是王夫人的笀辰,德贞前去拜笀,王夫人就说起这事,让德贞好好规劝儿子。
德贞听了好不懊恼,这真是狗改不了吃那啥。这才几天,就又故态复萌了。
只在婆婆面前。也不好作色,只得应下。
回到左府。把这事跟维明夫妇诉说了。
维明夫妇都极之郁闷。
维明叹息一声,“唉,悔不当初把女儿许他家,早些给德贞定了旁的亲事就没这事了。”
桓清也想着,好好一个桓家侄子。倒偏宜了二叔家。
维明也只得吩咐德贞,“等夜里回来,你婉言劝几句也就是了,千万不要跟他吵闹。他若不听你的,爹爹自有办法整治他。”
这德贞说来是个嘴笨的,往往成事不足。象这等驯夫之事。已是超出德贞的能力范围,还是得当爹的亲自来啊。
不料德贞回去不过半日,便有下人跑来报信,说是二小姐和二姑爷在房中吵反起来,快要动上手了。
恰好永正和仪贞也在。众人都是大惊,忙叫人把德贞夫妻两个唤到正堂。
果然德贞哭得满面泪痕,王礼乾却是满面怒气,横眉竖目的。
“这是怎么回事?”
见维明问起,德贞哭诉道。“只因婆婆让我劝他莫去那烟花柳巷,谁知他就翻脸骂我贱人。还说我仗着相府的势,他是个铜浇铁铸的,才不怕左丞相,就是当着爹的面儿,他也敢这般骂哩!”
维明心头火起,瞪向王礼乾,责问,“我女儿有何轻贱之处,要你这般辱骂?你倒是把这理说到明处!”
王礼乾十分没好气地道,“小婿不过偶然去桃花院走走,她就妒忌起来,骂我下流不肖,我堂堂男子,怎能受妇人之气,因此也顺口骂了她几句…须知妇人当贤淑贞静,不…”
维明打断他的话,道,“这也是令堂亲口说的让德贞劝你,她就是一时说话不婉转,你怎么就破口辱骂?身为堂堂翰林,却将贱人挂在嘴边?”
桓清在边上冷笑道,“想来腹内尽草根了,却哪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这些女婿里,就是大女婿不是读书的,也不象他这翰林一般轻浮胡来。
王礼乾本不是个好性的,见岳父岳母这般言词,反唇相讥道,“令爱倒是堂堂千金小姐,怎么也开口就骂夫婿衣冠禽兽,难道也是腹内有草?”
德贞在一边回敬道,“是你骂贱人在先,难道我就不能开口回骂不成?”
又指着王礼乾,哭道,“他还说骂了只是轻的呢。”
永正一听就怒了,“哦,这么说骂了还是轻的,王礼乾你还想动手不成?来来来,我妹子柔弱,我左家可不缺动手的人,你敢动一下试试,我左永正也不是怕事的人,你就是铜浇铁铸的,我也给你打成铁钉!”
桓清也怒道,“我家无贱人,谁再敢骂一声,叫他来试试!”
王家两个老的看着好,谁知家教原来是这般,悔不该当初嫁女过去。这还是在自家府里,那要是在王家,那可不是要受欺辱了也没处吱声去!
维明无奈道,“这原是他父母的不是,儿子有错,自家管不好,倒让儿媳去管,等我去问问王兄,看他怎么说。”
王礼乾只长了一张嘴,却被这么多人攻击,不由得炸了毛。
“难道就只许她骂我,不许我骂她?”
维明道,“两人都不该骂,便你骂她贱人,却是无罪名,她骂你禽兽,倒也有几分贴切。你自己想想做的事,可配得上不?”
王礼乾更是又羞又恼,“好个相府千金,妻子骂夫还说是应该,我,我宁可没妻子,也不敢再高攀了。”
说罢回身要走,“令千金只管再寻门好亲,听凭欺压罢!”
一边怒气冲冲地朝外便走,唤了自己的长随,一迭声地高叫,“快牵马来回府!”
永正气得要上去揍他,被维明喝住了。
维明见这王礼乾竟是个如此混人,不由气得不轻,正寻思着。
仪贞一直回避着在内室,此时便出来,搂着抹眼泪的德贞,气愤不已。
“爹爹怎么不让哥哥教训那狂妄小子一顿?”
维明无奈道,“他也算是新婚东床娇客,若是在左府里挨了打,传出去可怎么好。”
桓清愁道,“这新婚还不足一月,女婿就跑了,这可怎么处?”
维明安慰道,“夫人莫愁,到时自有办法。”
却是看向德贞,“你究竟是怎么劝的人,就闹成这般?”
德贞把自己和王礼乾在房中的对话一一学来,众人听了都不由得失笑。
原来德贞一见王礼乾就责备他不该去桃花院,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王礼乾哪吃这一套,便抵赖说妇人妒忌是大恶,还夸下海口说要娶三妻四妾,十二金钗,让德贞吃醋吃个够。
德贞大怒,便骂他无耻败行,空着衣冠。
王礼乾也暴怒地跳起来骂德贞是贱人,仗了左相府的势想欺压相公。
要不是房中丫环婆子都来劝解,这二人打起来也未可知。
维明十分无语,叹道,“婉言相劝可是这般的么?你这妮子呀。若有仪贞一半心机,父母也不必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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