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了别人,林熙便自己坐去了床榻上,脱了鞋,抓了被褥捂着腿脚,人就斜靠在了床头的雕花壁上。
他竟然这就跑来了,明日里还要见着……不,我不能激动,婆母尚且都在教我因势度时,我如今不过一个谢家的少奶奶,挂着一个六品的安人衔罢了,能奈他何?倘若此时就翻了脸,我尚未给谢家生有一男半女,只怕地位也会受损的,还是得先稳住他,让他给我些时日,只要到了时候,我便要他把欠我的都还来!
她这般想着,心里舒坦了一些,却是瞌睡因为这么靠着涌了来,便索性连衣裳也没细脱,只脱了外间的罩衣,便钻进被窝里迷瞪去了。
这一眯就眯到了酉时初刻,谢慎严打外面回来,瞧见屋里没人,便绕去了屏风后,但见林熙睡在床榻上,被褥半盖在身上,露着大半个身子,便是无奈的摇摇头凑到了跟前,想要抬手去扯的被褥给她盖好,岂料此时却听到林熙的口中粘粘糊糊的冒出一个词来:“你等着!”
谢慎严挑了眉,不太确定自己听对了没,他打量林熙,却看到她于睡梦里双眉紧蹙,双手的指头紧攥着被褥,似在角力着什么一般,便是疑心她是不是做了较真的梦,而就在此时,林熙的眉头一挤,人身子一颤,随即竟睁开了眼,痴目呆呆的一顿中急促的呼吸,随即她的眼神落在了谢慎严的脸上,立时跟小偷被抓住了一般的神情,充满了心虚之感。
谢慎严见状嘴角一撇:“梦到什么了?”
林熙眨眨眼,干巴巴的应对:“没,没什么。
“是吗?”谢慎严说着把脸凑到林熙的脸蛋跟前:“可我听着怎么不是这回事?”
林熙抬眼:“你听着?”
“对啊,你一直再说梦话啊!”谢慎严说着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你梦到什么了啊?”
林熙呼吸几下后才做了回答:“梦见,梦见遇到一个,恶人,他诬陷我做恶我争辩不过,最后只能,跳井。”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而谢慎严这个家伙又太聪明倘若她要是强行扯谎,万一与她的梦话不符,道出了什么差来,岂不是反倒寻事了?所以她选择了实话实说,刚才的梦的的确确是她重游了当年投井的一幕。
“跳井?辩解不过便跳井?想不到看着挺聪慧的一样丫头,在梦里竟这么笨。”谢慎严说着指尖在她的下巴上蹭了蹭。
“笨?”林熙一愣,当年她为了林家的名声不被毁掉不得不跳井,他竟说她笨!
“怎么你不觉得笨吗?”谢慎严说着眼扫着她眉眼里的不悦轻轻地说到:“恶人分几种,良心未泯一时冲动的;内心不坚形势所迫的;举止与内心早已堕落不遮的;道貌岸然的……应对他们可不相同,不知你遇上的是哪一种?”
林熙眨眨眼:“道貌岸然的。”
谢慎严呵呵一笑:“还说你不笨?遇上这种人,你就不该跳井成全了他,相反你该抓住他,用更脏的污水泼上他……”
“我抓住了,我也说了事实都是他做下的,可是没人信啊!”林熙瞪着眼十分的认真,谢慎严的眼里闪过一丝微妙-的诧异人却还是言语:“那就更不能放弃,道貌岸然的人爱惜他的名声,若争辩不过已不能让自己回复清白,那就索性承认这罪名然后拉他一起下水,说着所有的坏事都是两人一起,横竖把他扯进来,甚至让他比自己更过分,只要你坏了他的名声,他为求清白,最后也只能证明你的无辜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比那实心实意的真小人与一时形势所迫者好处理许多!”
林熙听着谢慎严的言语一时呆滞住了。
这些年重生于妹妹的身体,她活得每一刻都在努力的修正上辈子的错误,但是她的内心却总认为自己当年死的是为大义,是为了林家和自己最后的坚持,却不想这在谢慎严的面前,换来的只是一个笨字!堂堂世家子弟世家未来的继承者,一个把规矩和礼节都挂在嘴边的男人,竟然告诉她对付这种人,就要拉上对方一起下水,这实在叫她难以想象!
“干嘛一副吃惊的模样?”
“你真这样想吗?名节二字难道你不……”
“别乱说,我从来就很在乎的,只是有的时候,你得知道什么叫不破不立,还得知道什么叫以恶制恶!”谢慎严说着捏着她下巴的手掌向上一抚,摸上了她的脸颊:“你这梦梦的挺有意思,不妨和我细细说说,我好告诉你怎样应对啊!”
林熙眨眨眼,摇头:“不必了,横竖只是一个梦,何况这会具体怎么回事,我根本不记得了。”她说着眼扫到外面的天色,伸手抓下了谢慎严的手:“我这小觉睡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是赶紧起来一道用饭吧!”当下她掀开了被褥起身,谢慎严便顺手抓了衣架上的罩衣给她,看着她将其套在身上。
林熙穿戴好后,本欲和谢慎严说明日的事,谁知这头一抬起,就看到谢慎严直直的盯着自己,而顺着他的眼光她低头便扫到自己的胸部,立时蹙眉羞涩的侧身:“下流!”
谢慎严闻言一愣,随即呵呵笑了起来:“我这又不是非礼勿视,怎算下流?不过是君子爱美,赏鉴一道罢了!”
“赏鉴?”林熙抬手护了胸部:“哪有赏鉴这里的?还说不下流!”
谢慎严呵呵的笑着:“夫人错了,我看夫人小荷开到几时,这当算风流!”说着他仲手抓了林熙的肩,掰着她转了过来,而后直接动手扯开了林熙的双臂,大大方方的看了几眼,而后对着林熙那涨红的脸颊说道:“桃花可开了!”
林熙立时懵住,先前说着荷花所指她尚且明白,怎么一开口又桃花了?桃花又指什么?
就在她懵住的时候,谢慎严的身子往下一伏,唇便落在了她的唇上,微微的一个吸吮之后,他冲她轻笑:“桃花还是粉色的好,鉴赏不乱心,这开成血色,倒是要乱心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手段
谢慎严说罢松了她,自己转身脱了外面的正服,抓了一件常衣往身上套不说,更绕过屏风走了出去喊着摆饭,而林熙的眼光落在了一旁的妆台上,看清了自己那张红霞似的脸,终于明白了谢慎严所言的桃花指的是什么,再回想他那句乱心的话,更是脸颊发烫,羞的低头了。
饭摆好后,烧着脸的林熙出去低着头同谢慎严用了餐饭,饭食下肚,中间也不曾言语,她那烧劲儿才算慢慢淡了,只是临到了放筷子的时候,谢慎严忽然冲她来了一句等一下,便朝外高声说了句:“煨好了吧?”
立刻有人应话,不多时,一碗汤羹送到了林熙的跟前,林熙看了眼谢慎严,丫头也把盖子拿开,里面汤水中躺着炖的烂烂的猪脚一枚以及些许芸豆。
“前些日子我在韩大人那里时,听到李兄说起他妹子这些日子的进补,便觉得这春末夏初的也给你弄些罢,免得逢年过节的回去,若是看着没长出些肉来,只怕要怨我亏欠着你了。”谢慎严说着冲林熙一笑:“快吃吧!”
林熙这下去的烧劲立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就凑了上来,当下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举着瓢羹喝了几口,便乖乖的享受了。
这汤大约炖煨了一天,浓香满溢,肉皮子更是烂烂地入口即化,反倒吃起来味道甚好,林熙把这一汤盅解决干净,便觉得肚子已经圆滚滚,口中念到:“要是知道有这个,那旁的我就不吃了。”
谢慎严冲她笑言:“以后日日都有的,旁的也得吃,只是不必吃的那么多而已。”他说着放了碗筷,叫着收拾,两人一道净口净手后,便坐在一旁吃茶。林熙看着下人收拾这才同谢慎严提起那桩事:“我大姐夫不知因着什么事叫吏部传唤,上京了,今日我娘家来人招呼了一声,说着即日就到。明日应该晚上会设家宴,我们要过去坐坐才好,你,应该可以吧?”
“可以啊,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谢慎严说着昂了头一副思索的模样:“你大姐夫是姓康的吧?我想想,叫什么来着?”
“康兴康正隆。”林熙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嘴快了些。略是心虚的看了一眼谢慎严,谢慎严却没转头看她,而是手指在太阳穴上轻点了两下说到:“想起来了,好像是扬州那边放了差的,吏部两个月前因韩大人接手,对各地方官员都有个轮期上京述职的安排,以备年末的京查,明年好适当的做些调迁!”
林熙见谢慎严没在意。心中缓了一口:“哦,原来是因着这个啊!”
谢慎严看着收拾的丫头都出去后却突然回头看向了她:“你是个什么打算?”
林熙一怔不知该如何言语,谢慎严见状又问:“狐假虎威总有目的。只是收拾两个侍妾的话,恐怕用不到我谢家的名号!”
林熙立时记起回门那日她同长桓的言语,他在月亮门外听了个清楚,当下捏了捏拳头:“此时不到发力的时候,还得忍,可是,就这么忍着我却又心里不舒服……”
谢慎严眨眨眼,把脑袋凑到了林熙的跟前:“你大姐到底是在还是不在了?”
林熙闻言心里一惊,心中彻底清楚,当日的话谢慎严真是听全了的。便咬了下唇低头小声言语:“已,已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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