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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恨 (大爱诺诺)



“说出来,只怕你受不住吓”田吾正酒杯一顿,呵呵干笑几声。

田孺人听得毛骨悚然,起身离座抱住丈夫手臂,“老爷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也该告知一声,免我悬心哪”

田吾正侧头看她,觉得此刻暮色苍茫的老妻比平日要耐看许多。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想起这一句,田吾正心里又生出些苍凉,那些临难的鸟禽们,为何要各自飞呢?一堆儿飞不是很好吗,就算前途难测,好歹也有个伴呀

“没甚么事”田吾正收回目光,手捏着酒杯道。

田孺人不信,丈夫一定有事。刚才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古怪,足有几次呼吸之长,使得自己局促又赧然。

匆匆用过晚饭,田孺人去了佛堂,她在内宅,职在家事,外事不能分担,唯一能做的,就是烧几柱香,磕几个头,求佛祖保佑。

田吾正能做的,除了等,等待救兵来援之外,还有些别的事。头一件便是筹备钱粮征发人役以加固城防。次日一早他没有上衙,而是骑一匹大青马绕城一周,在四个城门查看.

芮城县位于黄河谷地,地势低平,城墙筑的也不高,城内一些富户商贾家的宅墙怕都要高出城墙一截子。城门外有林有木,贼寇们往林子里一钻,不出一刻就会扛着带着青叶儿的云梯往城墙上一靠,然后,然后就完了……还有修正县的惨剧,邸报上说,“修正县墙郭甚低,贼寇积薪其上,合城俱焚”。

田吾正巡完四面城墙,心里越发堵得慌,加固城防势在必行

可县衙常平仓里除了半仓动不得的官粮,钱库空空寥寥,还要募兵,还有一大堆省免不掉的支出等在那里,对于兵工大事简直就是杯水车薪。筹钱通常的做法是富绅豪强身上刮一点,工匠民贱身上再挤一点,反正上至朝廷下至布政州府一层层摊派下来的已够多,不在乎他田县令再多薅几缕毛,就像海绵里的水,只要舍得挤,用力挤,总会有的。

这还得有个度,挤得承受不了,榨得精干赤条的民庶们,老实些的成了丐户流民,孱弱些的化作了黄土,而那些彪悍些的刁民,便扯旗作了反贼。

良善一日日少了,荒田弃地一日日多了,来年的粮赋人税就更少了,朝廷要养的兵卒要办的兵仗器械更多了,摊派下来的饷例随之就越发的多了……周而复始,恶性循环,将大明天下陷入一个可怕的漩涡,这个漩涡还在不断扩大,大明朝在不断下沉。纵使天纵奇才,先秦之卫鞅再世,国朝铁腕张江陵复生,只怕也是无力回天,更遑论他田吾正一介小小县令了。

混账简直就是个混账至极的世道害得两榜进士出身胸怀大志的自己揉着头皮一筹莫展……这是田吾正能做的第二件事:牢骚

他明白,芮城县原本不是什么富庶之地,这块海绵,不能再挤了!

然后他就做了第三件事。

他骑在马上,在街道上晃晃悠悠,时辰还早,日头斜斜地照下来,洒在人身上的温度刚刚好,他转悠了一阵,过了几条街,最后在一家测字打卦的铺子前停下来。

前番那测字先生说了,只可静坐观风月,切勿临渊去钓鱼。如今这情势,静坐就是等死,临渊钓鱼也不无危险,总之这句等同于废语。现在的他只想要一个确切的结果:朱家与李家,究竟谁胜谁负?


第五章 寇影(三)

第五章 寇影(三)

田县令一身便服走进这家测字铺。“朱姓与李姓,哪一个运势好?”

测字先生一个激灵滚过全身,谁不知道李姓的贼在和朱姓的皇帝在抢江山龙椅呢?看看面前这个不怒而威的大人物,再瞧瞧门柱上栓着的一匹高头大青马,他心里有了数。

“这不消问得,自然是朱姓好过李姓。”

“空口无凭,这等乱讲,还要你测什么字?把朱与李这俩字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是朱与李,皆有木,发荣之意。然朱字乃是木上加冠冕,王者之象昭然。而这李字嘛,木下有子,合该回家抱窝的哇”

田吾正很满意,至少黑沉沉的心里多了点亮光,他出门骑上马往县衙走,脑子里立即转了思路,不允许自己去考虑这测字先生言语的可信度有多少。至于爱新觉罗氏,他并没有考虑进去,因为目前朝廷正在与之议和,输银输捐。闹得最凶的,还是李氏闯贼一党。而且他十分不屑提起这个带着羊马腥膻味儿的古怪姓氏。

田孺人一早送走了长子,开始张罗女儿的亲事.终身大事马虎不得,丈夫饮了几盅酒就糊涂了,彩礼不论多少也就罢了,说什么门第亦不必论,堂堂宦家女儿千金之体,如何能纡尊降贵?

风声放出去,却迟迟无有回音,起先她还不以为意,反正自己也不愿女儿早嫁。可半个月都过去了,仍是乏人搭理,只有寥寥几个商贾之家找媒婆子来探了探讯。

县令嫁千金,理当是媒人踏破门槛的光景,可如今竟是门庭冷落,真是咄咄怪事。女儿复生之事坊间虽有闲言碎语,可流言如风,猛刮一阵不就过去了?何至于塌了天似的?田孺人坐不住了,遣了几个妇人出去探风。

半日功夫,出去的人陆续回转,聚在小花厅里向主母禀报。

刘嬷嬷去的是城西一带小门小户聚居之地,她瘪着缺了门牙的嘴道:“婆子我转悠多时,也没听见有什么言语,大伙儿各忙各的,自走自道。最后我往那人多的地方一站,刚嚷了一句县爷家里要择婿啦,就有人回嘴,他择他的婿,跟俺一尻子关系也没有婆子我自个思量,那些寒门祚户的,大概有些自知之明,晓得高攀不起,就不来接这个茬?”

田孺人秀眉一竖,哂道:“老货昏了头不是?我女儿再不济也不至于落到那种地方去”

刘嬷嬷讪讪地退到一旁:“咱瞧那地方人多。”

管事田忠顺的婆子金嬷嬷缩手掮肩地上前:“咱就在向阳街、明月街这一团转了转,也没听到什么风声,就到茶馆里坐了坐,听了一回书。”

“放着正事不做,听什么书?”

“可人家讲的是一段还魂记,茶客们起哄说听腻味了,叫换一个,咱就只听了一半半儿。”

田孺人一凛:“讲的什么?”

“还魂记呢,夫人”

田孺人将手中慢摇的纨扇往案上使劲一摔,胸膛不住起伏,难怪堂堂县令千金无人问津,竟不知被恶口毒舌编排成什么样子了。

“走,咱们也听听去,究竟多好的故事”

天刚擦黑,明月街上的老字号茶馆清心记就坐满了人,店面宏阔,摆放了几十张方桌,配着长条凳子。

田孺人领着田忠顺夫妇两个随着人流走进来,拣一张洁净桌子,点一壶茶和几盘点心,坐下来闲等。

田忠顺冷眼瞧着店里的茶客,士农工商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贫必贱,富必贵的局面不知是什么时候打破的,店里有穿破旧长儒衫的文人雅士,也有堂而皇之穿绫罗披金挂银的商贾江湖客,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地方不够可以互相拼桌挤到一堆,发出很大的喧哗声,透着浓浓一股市井气。

田孺人的注意力不在这些茶客身上,她死死盯住坐在柜台边一张高桌后的干瘦老头,目光像两把锥子,那老头形容枯槁,稀疏的山羊胡子,生着两片薄薄的嘴唇。人道嘴唇生的越薄,口舌越是伶俐。田孺人又恨又奇,这糟老头焉不拉搭一对嘴皮子,能把自己宝贝女儿糟践成什么样子?

不大一会说书就开始了,老头先讲了个开胃的荤段子,惹得茶客们嘻嘻哈哈笑成一团。田孺人柳眉紧蹙,朝田忠顺递个眼色,田忠顺会意,待笑声一歇,站起来大声道:“老先儿,来段还魂记咧,爷这里重重的打赏啊”

一众茶客嚷起来:“耳朵听出茧子来了,换个新的”

老头遥遥望过来,见这一桌衣饰光鲜,呵呵一笑道:“那就先来段旧的,再讲新的,小老儿糊口不易,列位担待些个”

说罢朝这边一拱手,开始口若悬河地讲起来。

“……一朝忽赴黄泉路,半道还阳莫喜惊,草木命短年年发,人生寿长只一轮,人死不复生,何人得免幸?细看重生女,千载妲己魂……”

添油加醋地讲完了,老头捧一只大碗朝田孺人这桌走过来,待行到跟前,才发现情形不对,听完了书本该惊奇满足的几个客人,此时竟一个个沉着脸。“爷台,老朽讲完了,您的赏呢?”

“赏在这里”田忠顺恶狠狠地一拍桌子,引得茶客们齐刷刷看过来:拆台的来了

这时门外窜进来几条大汉,手持家伙,将老头团团围住。

“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老头吓懵了,口齿也不似讲书时伶俐。

“狱神爷爷看上你老先儿了,请你去班房里坐坐”一个手捏枷锁的大汉狞笑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田孺人这一桌成了众目焦点,很快有人认出了她,陆续有人过来作揖行礼,讪笑着出去,其余的茶客见势头不好,唯恐牵连到自己身上,一忽儿功夫一堂人走了个罄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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