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或许是冷的,只是他的心,疼到了麻木,所以,便对外界失去了感应的能力。
一手抄在裤兜中,另一手夹着烟,他的双眸随意的落在远方的一个点上,没有任何的焦距,仿若陷入了沉思之中一般,脸上,竟是依稀有种痛苦在呈现,心尖上,更是仿佛有虫子在啃咬,让他浑身都苦痛难耐的……
赫尔曼是真的完全沉陷在了某种思考之中,以往洛倾城再轻的动作,他都能立刻感知到,可是今天,她都快要靠近了,他还没有反应,就连烟烧痛了手指,他也没有任何的感觉,心乱得,就跟糨糊似的。
“赫尔曼?”
就像是个小猫咪一样的趋近了赫尔曼,洛倾城本来是想从身后抱住他,却在胳膊伸过去的时候,握着拳的收了回来……
俩人什么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她不能再这么没有骨气了,而且,她是来谈判的,姿态应该摆的高一点!
因此的,洛倾城只是轻轻唤了赫尔曼一声,猫叫似的轻柔嗓音,打在了男人的耳尖上,却激的他连心肝都在发颤!
赫尔曼。
这个称呼,自从母亲离世以后,这么多年来,只有她一个人在喊,每每听到他都觉得分外窝心,可是往后,他还听得到吗?
有一味苦涩,顺着脉络向全身各处游去,将已经烧尽了的烟头扔在了地上,随意一踩,赫尔曼回过了头,看向洛倾城的那一霎,他的脸,平静的寻不到丝毫的波澜,好似方才的痛苦,都只是错觉而已……
“你就这样站在外面,不冷吗?你身上还有伤,经不起这样冻的,回屋去吧。”
捏了捏拳头,最终还是抵挡不住内心深处对赫尔曼的关心,洛倾城伸手去握他的手,拉着他往屋里走去……
垂眸,定定锁着彼此相扣着的手,赫尔曼的眼底,几不可闻的划过了一丝痛苦。
闭了闭眼,复而又睁开,赫尔曼忽然启唇……
间没说曼。“洛倾城。”
洛……倾城?
赫尔曼是极少这样叫她的,太过正式,而且很平静的语气,这让洛倾城的心底,立时便是“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浓烈上涌……
“怎么了?”
停在了原地,曲了曲手指节,洛倾城还是选择了回头,仰起秀丽的小下巴,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内里,疑惑重重……
唇间的深冷愈发的加深,凝眸,贪恋的在洛倾城的脸上逡巡着,将手收了回来,放进裤兜之中,拳头握紧又松开,复而又握紧,赫尔曼虽是面无表情的,可却不知道为何,在无形之中就营造出了一种极为沉重的氛围。
心头上的肉都揪了起来,洛倾城越发的觉得不安了……
他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反常了,到底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洛倾城,如你所愿,我。”
顿住,心脏紧缩成团,深吸一口气,赫尔曼那长如鸦翅掠境的睫毛垂下,将眼底外放的情绪敛去,他低低道:“我放你走。”
“什么?!”
扬声便是一问,洛倾城真是彻底的被惊住了……
她的脑海之中有数不尽的念头转过,却独独没有这一种,因为,他从来都是不会放过她的,以前的任何时候,他都是笃定了要绑她一辈子,可是,就在刚刚,他竟然、竟然说,他放她走?
是她听错了吗?
“你没听错,你不是一直想离开我吗?我放你走。”
藏在裤兜中的手连青筋都彻底凸起,板着脸,赫尔曼故作冷硬的说着话,到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说给洛倾城听,还是在告诫自己,他哑着嗓子低喃了句:“这一次,我绝不拦你。”
是啊,绝对不拦!!
“…………”
沉默,还是沉默,皱起眉毛,偏头审度着赫尔曼,洛倾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却奈何,他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你是……”
认真的,这三个字还没有说出口,赫尔曼便猛然抱住了洛倾城,猝不及防,她撞进了他的胸膛间,很硬,连鼻子都疼了。
“赫……”
“我放你走。”
低低重复着话语,似是自言自语,抱住洛倾城,力道大的连手臂都已经要嵌进她的腰肢内了,将脸深埋进她的颈窝间,贪恋不已,却用着不着痕迹的呼吸吸了几口气,赫尔曼便立时放开了她,整个过程,只持续了简短三秒钟,可是天知道,这三秒,几乎是耗费了他毕生的心力……
而就在这个过程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了,洛倾城竟感觉有温热的东西滴落在她的颈上,紧接着便晕开了,转为了冰凉,湿湿碌碌的一小点,紧贴着肌肤,虽然只此一滴,力量强大到却仿佛要酝出疼痛来。
这样子的赫尔曼,无疑是太过不正常的,一怔,洛倾城心尖涌起了数之不尽的疑惑,唇瓣轻动着,她正想要开口询问,他却又再度有了动静。
抬起手,捏住洛倾城的下巴,往自己的方向带去,低下头,在与她的鼻尖仅一毫之遥的时候,赫尔曼停了下来……
眼眸之中的那一抹一向精锐湖蓝色,似是被雾气所笼罩,让人根本没有办法看清楚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暗深且沉黑,眯起,赫尔曼的声音,是洛倾城这一生所听到过的,最为冰冷的。
在他的盯视下,她听见他说:“走吧,别再回来了。”
她还听见他说:“洛倾城,我不要你了。”
折翼蝶飞 106.离开,到底谁更痛?
洛倾城,我不要你了。
当这一句话入耳那一瞬,洛倾城当真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不,甚至是在这句话在耳中激荡出无数的涟漪,并且久到似乎一辈子都无法挥散之后,她依旧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到底是什么!?
双眸之中闪耀着这一生都从来未曾出现过的惊诧和疑惑,一瞬不瞬的盯着赫尔曼瞧,疼痛,俨如撕心裂肺,于沉默之中在洛倾城的体内蔓延着,直至侵占了她的每一个角落,许久许久……
而赫尔曼,也同样的不说话,更同样盯着她不放,良久,仿若他同她一样的痛。
然而,洛倾城知道,那都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他与自己依旧是太不相同的,因为她所展现出的,是太过明显的情绪,有困惑,有不舍,还有,伤痛;而赫尔曼,却几乎让她看不出任何的痕迹,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深邃,沉定,并且,冷漠……
心,在男人如斯淡漠的注视之下,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直到最终,跌落至暗黑谷底,那是比十八层地狱还要冰冷寂寞的地带,带给女子的,是史无前例的疼痛煎熬。
而与此同时,洛倾城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几如是被彻底的摧毁了,同她的心一样,被赫尔曼的言语和态度击打的七零八落,洛倾城甚至怀疑,再也没有拼补的可能性了……
其实在最起初,赫尔曼紧紧抱着自己,有滴冰冷渗进肌肤之时,洛倾城还以为,那是他的眼泪,更是他伤痛的表达,可是现在,她却又彻底的迷惑了,因为他太严肃了,让她根本都感知不到任何。
所以,那肯定是她的错觉,或者只是她的幻想而已,毕竟,一个人如果真的痛的话,应该无论如何都会让旁人有所察觉的吧?更因为,像他这种没有心的男人才不会痛,更不能体会到她的痛!!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那真的是赫尔曼的……眼泪,虽然仅此一滴而已,却汇聚了他毕生最强烈的疼痛,以及,感情……
赫尔曼深深的爱着洛倾城,这一份爱,他是用性命在维持,重若泰山,因此,只会比她多。
当然,不能怪洛倾城感知不到,只能说,是赫尔曼太会隐藏了,而且他必须不能让她察觉,否则以她的聪明,只要察觉到他一丁点的不对劲,就不会走了,真要那样,他用什么来保护她?!
所以,为了让她走的干脆,他选择了用那般冰冷的口气,说出了世界上最伤人的字眼——不要她;
所以,他假装淡漠,并且狠心,好似自己真的是腻了,想把她甩了;
所以,注定他的痛,只能由他自己一个人扛……
四目相对间,良久,闭了闭眼,待到将内里所展露出来的伤感和痛楚全部都掩去了之后,复而又睁开,洛倾城轻轻点了个头,佯装镇定的启唇道:“好。”
是的,好。
她不会问他缘由,更不会再追问他是否是认真的,她为他做的隐忍和退让已经多到都超出负荷看,够了,更何况,他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都已经俨然是要抛弃她了,腻了,她若是再问,只会是自取其辱;她的自尊,是断然都不容许她再去做任何举措,除了点头,同意……
“赫尔曼,我们分手。”
虽然赫尔曼其实都从来没有真正说过一句“我们在一起吧”,或者是“我们谈恋爱吧”,可是在洛倾城的心中,能和一个男人如此的亲密,除了是恋爱,再无其他任何的可能性,暂且不管他如何,反正她从头至尾都是认真的,有始就得有终,所以,即使是分开,也得认真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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