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所说的,便是与这一块相同的青蛇刺青,不知姑娘的肩上是否也有一块?”他看似问话,却明显在笃定她也有。
“呵。”叶无澜忽然一笑:“你们草原上的男人果然不同,这大半夜的,忽然在我一个姑娘面前扯开衣襟袒胸以对,你也不怕我说你非礼?”
“姑娘在殿中被奥婷公主与皇上双面夹击,依然淡定如许,索卢尔虽不才,便也看得出姑娘的性子不同寻常。”
“话说的真是好听。”叶无澜冷笑,目光又瞥了一眼他胸前的刺青,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这刺青有什么意义么?”
索卢尔挑眉,墨黑的眸子里闪过晶亮的色彩,像是抓住了什么,笑道:“拥有这块青蛇刺青之人,皆是我银袖国皇族正统血脉,即出生那一刻便已刺上。我银袖国正统皇族皆是千年前闻名遐迩的古萨龙教的传人,而我们的血可与藤蛇灵性相通,亦是医治百病的良药,我银袖国之所以不参与任何纷争,是因为我们的血太宝贵,更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一秘密,否则,我银袖国必遭掳劫,所有人都将会变成世人眼中的药人。”
“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不怕我声传出去?”
索卢尔弯了弯唇:“如果姑娘你与我们一样,你便不会声传。”
“你凭什么笃定我与你们一样?我似乎没说过自己有什么青蛇刺青。”她冷笑。
他挑了挑眉,没有多说什么,仅是就着月光,看着她的脸,许久,才说道:“真的很像,完全是一模一样。”
“怪不得我在殿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你回来,原来是在这里与使者幽会。”忽然,白暮辰从暗处走了出来,似笑非笑道:“不知使者拦住无澜的去路是有什么话要说?我可否听一听?”
叶无澜转头朝白暮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回寝殿了?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从父皇那里出来后便绕着近路回寝殿,谁知你竟没回去,这才出来找你,怎么?嫌我误了你的好事?”他笑的愈加不正经。
叶无澜撇了撇嘴,走到白暮辰身后,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可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她的男人在这里,请索卢尔不要再与她多话。
索卢尔挑眉,笑的意味深长:“叶姑娘怕是误会了,在下只是很好奇叶姑娘家门何在,并无冒犯之意。”
“她没有家,但从今往后,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便是她的家。”白暮辰淡淡道。
叶无澜眸光一顿,缓缓抬头看了一眼白暮辰的后脑勺,他每每说的话都让她有一种想要打他一个爆栗的冲动,而此时,她竟头一回没想揍他。反而觉得这小子忽然高大了起来。
嗯……心里作用吧,他这煽情效果做的不错,连她这么冷心冷肺的叶无澜都有点感动。
“没有家?”索卢尔咬着这三个字,目光依旧晶亮晶亮的看着正垂眸若有所思的叶无澜,笑了笑:“我知道了,那……不打扰二位了。”
话落,他又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脸,须臾转身大步走开。
“这个索卢尔对你说了什么?你怎么心事重重的?”
叶无澜抬眸,看了一眼白暮辰:“小白,我发现我已经失去相信人的本能了。”
“嗯?”
“任何人,任何话,在我眼里,都没有一丝丝值得我信任的地方,你说,我究竟怎么了?”
“……”他沉默。
“我的身世很重要么?曾经我以为岳家就是我的家,可到头来,辗转这么多年,心里怀着那天大的杀父之仇,却是当一切未果之时,便已发现那一些皆是一场引我入瓮的骗局。可是为什么他们要骗我?”
“鹤离曾说我的出生时日是七月初七,说那本就是我的生辰,我不知道这七月初七是什么日子,我亦不知道我这副身体的身世究竟代表着什么,我更从来都没有完全在意过肩上的那块刺青,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将我的身世看的这样重要,却……忽略了我这一个人……”
“我孤苦伶仃一个无名无份的女人,我至今想不通长孙憬焕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将我放在身边这样利用,我的存在,真的能帮得到他什么吗?”
“是不是我那所谓的真正的身世,才是所有人对我争相追逐的原因?是不是我真正的身世,对着太多人有着不同的利益?可是事到如今,我已经不想再去问这一切,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活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不好么?”
说时,她忽然仰起头呵呵的笑出声来:“这个玄洲大地,看似光明万丈是个祥瑞之地,可人心……却通通都是黑的……”
“无澜。”许久,白暮辰才哑声低低唤她的名字。
叶无澜一顿,垂下眸子看他,却是忽然,白暮辰抬起手,将她头上的金簪扶了扶:“你果然不适合这些能给你束缚的东西,不过是打扮了几个时辰,你看,簪子都歪了。”
他的手温柔的扶着她发边的金簪,眸光里满是纵容。
叶无澜沉默的看着他,忽地,她一笑,笑着转身往回走。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否则怎么会说自己的身世?”他在她转身后倏地开口。
叶无澜没有回头亦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匆匆的快步离开。
仿佛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身后,她要躲,一直躲……
月夜凄凉,皎洁的月光将行宫的青石板路上蒙了一层神秘的白纱,亦将前方渐行渐远的女子,笼罩其中,似真似幻。
假山后,索卢尔静静站在那里,听见那声七月初七,眸光骤然锃亮。
*
寝殿中一片寂静,叶无澜还未走进去,便停下脚步,沉默的回望着身后的一片黑暗。
她忽然有些害怕。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发现自己已经糊涂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在为谁活着,这些身边的种种存在,那些欺骗与伤害,那些缠绵与爱恋,这五六年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日子,她究竟是活出了自己,还是……一直在为这副身体而活……
身边出现的所有人,都带着种种目的的接近。
难道,就因为她那个所谓的身世么?
她虽不敢确定,可种种事因联合在一起,加之刚刚索卢尔那番话与他胸前的刺青,她再怎么神经大条,也会察觉出什么。
可是真相,她已经不想去查明,而甚至,她更不想去查清楚。
那个奥婷公主很好,这种草原姑娘奔放的不拘束的性子她是真的很喜欢,就这样一直下去,不好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着她,没有一个人肯放过她。
让她只活成属于她自己的叶无澜,有那么难么?
第197章
更新时间:2012-10-27 10:04:10 本章字数:3145
翌日。
雁苏府位于扶图国最北部,紧靠苍宏边界,虽扶图国在玄洲大地的南方,但这雁苏府的天气却与苍宏国没什么两样,入了秋,天气便凉了起来,秋风刺骨。
猎场外被禁军包围,叶无澜一身戎装,骑在马上,与扶图皇帝,银袖国公主,白暮辰,还有明王、索卢尔等人在两排禁军之间,缓缓步入猎场。
直到进去后,皇帝率先下马,众人跟着一同下马,然后恭敬的立于两侧。
直到皇帝坐到侍卫跟着一起搬来的龙撵之上,他看了看同样一身戎装的奥婷公主,又严肃的看了一眼立在马旁没有一点点紧张之色的叶无澜,此时,白暮辰正将他自己身上的披风摘下,替她披了上沆。
皇帝在心下叹了口气,明知这儿子这向来的性子,知他是故意的,昨夜他们父子谈了许久,他也知道了这孩子的想法。
可再怎么如何,明王的面子不能这样去折,总要想一个折中的办法才是。
不由的,皇帝的目光又扫了一眼随着马车一起过来的楚芯怜,大权在握多年,纵使平日不喜做个太尖锐的皇帝,可终究,还是知道今日注定不会太平梵。
而一切,都系在那个叫叶无澜的丫头身上。
这样……实为不妥。
皇帝又看了眼叶无澜,眉宇微拢,却只是一瞬间而己,便放开了眉心。
叶无澜虽然没怎么注意那皇帝,但他脸上的千面万化和他投过来的目光,她清楚现在自己在这个老人家的眼里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雁苏府虽不是我扶图要城,但位于边塞之地,三面环山,十年前朕在此地游访时发现此处是个打猎的好地方,便命人在此地射下了这猎场,虽是皇家猎场,便毕竟险山环绕,没有经过多方修葺,或有险峰悬崖,或有异兽肆虐,朕虽在此地设下猎场,但多年未再来过,这里怕是已经有许久无人打理,你们确定要在这里比试?”皇帝严肃的开口说道。
“这样才刺激!”奥婷笑着接话。
“你呢?叶姑娘?”皇帝看向安静沉默的叶无澜。
叶无澜的心思没放在这里,一个人发呆了好半天,连白暮辰什么时候为她披上的披风她都没注意,只是刚刚发现楚芯怜也来了,正被那对主仆用着几乎能杀死她的目光盯了半天,她还在想着这楚芯怜的事,忽然皇帝在叫她,她猛地抬头又看了一眼皇帝,完全没听见他说什么,一时也不敢乱答,便只是谨慎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