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正因为他不是个始乱终弃的人,所以——”舒子妤眼眶一热,声音很低,“所以才会对她念念不忘。”
“你说的是顾纤凝?”昶王负手踱步,勾着魅惑的唇弧,慵懒道,“高天凛已经看清了顾芊凝的本质,怎么可能再爱上她?”
见舒子妤不解,昶王勾唇一笑,提醒道,“难道你忘了,顾芊凝是以何种手段来对付你?”
“不论她用何样的手段,天凛信的人,始终都不是我...”抓紧衣襟,只觉心口阵阵闷滞。回想那一天的情节,天凛对她低吼,那眼里的厌恶,仍旧记忆犹新。每想一次,心就痛一次。
而昶王仿佛什么都知道,就连顾纤凝设计陷害她的事,竟然也在他的掌握之中...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等昶王说话,舒子妤质问道,“那一天在马场,暗中命人放箭杀我的人,是你还是顾纤凝?”
昶王挑了挑眉,很意外,“你也不算太笨,顾纤凝也想到了。”缓缓落座,为自己斟了一杯佳酿,“但本王可以明白的告诉你,第二支箭,绝对不是本王的意思。”口气懒淡,仿佛在说着无关紧要的话。
“果真是她...她知道我没死,所以要置我于死地。”却误打误撞,险些伤到了天凛,若非昶王及时以身犯险...
一直以来,人人都认为昶王与天凛是政敌,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以尊贵的性命为天凛挡下第二支冷箭...她怎会如此迟钝,没早点看出昶王对天凛有意?
舒子妤恨恨的瞪了瞪昶王。反正已经和昶王水火不容,横竖都是一死。咬紧了牙关,再次质问道,“那第一支箭一定是你放的了?”卑鄙!!
幸亏她福大命大,只是擦伤了手臂。
只听一阵仰天大笑,“本王忽然觉得很高兴,那支箭最后没有把你弄死。”昶王来了兴致,眼里的诡异又浮起。勾起她的下巴,轻轻一捏,“既然那次你死不了,那你就给本王使劲的活着。你若是死了,本王会很孤单的...”说完一阵诡谲的大笑。
舒子妤忽觉气温低了十几度,诡异又猖獗的笑声,仿佛是一阵阵寒流,在她单薄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她只知道,梦魇即将开始。
昶王倏然合手击掌,大门立刻被轻声推开,袅袅娜娜走进来一个纤丽身影。
“绮莲叩见二殿下。”柔如春水的语音。
杜绮嫣?舒子妤看着她鬼魅的脸孔,心都冷透了。
昶王缓缓起身,换上一脸寒气,“本王有要事在身,须离开一段时日,你替本王好好看着她,不许任何人接近她。”抬起阴鸷的眼,语气泛寒,“她若是有什么差池,或是不见了,你们春香楼里的人,就等着拿去喂野狗。”
杜绮嫣扑通跪地,吓得猛抖身体,吞吞吐吐的领命,“是是...是!绮、绮莲就算不睡觉,也会时时刻刻看着她,绝不会让她逃掉的,请二殿下您放心。”恭敬俯首,头也不敢抬一下,悄然眸光一瞥,落在了舒子妤脸上,霎时一片暗光掠过。
舒子妤倒吸一口寒气,落到杜琦嫣的手里,她不如一头撞死算了。转眼却见昶王在注视着她,瞪了一眼后,厌恶的扭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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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天,时间犹如过了十年,每一天的时间,熬得万分痛苦。舒子妤缩在破落的柴房角落,视线穿越唯一一扇天窗,落在了朗朗夜空之中。
午夜里有飕飕凉气,夜风从天窗刮了下来,舒子妤紧忙缩起肩膀,下意识双手搓着发凉的双臂,刚是触到了肌肤,十指却疼得她咬唇痛呼。
摊开手掌一瞧,十根手指像胡萝卜似的又肿又红,甚至破了皮,凝着丝丝血迹...她洗了十天的衣服,把纤嫩的手指完全搓破,连抓馒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手掌捧着,一口一口的狂啃...
昶王离开春香楼之后,在没有出现过。她被杜琦嫣呼喝到后院去洗衣服,白天不间断
的又搓又洗,夜里则待在没有床的柴房里望星空,而一天的食物,仅是三个馒头加清水。她的体力每天都处于透支状态,体质每况愈下,不知她是否还能撑到第二个明天?
“吱吱——吱吱——”
听到细微的声音,舒子妤的视线从天窗挪回地面,“你又来了。”微弱的声音淡淡而起。
一只肥大的老鼠,正在眼前细细碎碎的寻觅食物,舒子妤静静的盯着它,面无表情,不惊不吓,木然的神色。
每夜这个时候,这只老鼠总会按时出现,啃着地面掉落的馒头屑。初始,舒子妤当然很害怕,后来便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甚至,它还成了她倾诉的对象。
舒子妤嗤然一笑,想不到她堂堂将军府夫人,竟然沦落到与老鼠做朋友的境地,多么讽刺!
“天凛,你好吗?”舒子妤木然,喃喃自语,“我不好,一点也不好...”这一刻,她想念不止是天凛,还有之轩、樊少,甚至是夏管家...将军府,那曾经疯癫的岁月,就这么消逝了。舒子妤哽住喉,一行泪水滋润了干裂惨白的唇。
还有人记得找她吗?摇头一笑,苦涩的味道,是咸咸的泪。舒子妤合上眼,伴着老鼠的吱吱声仓惶入梦...
次日,阴霾的清晨。
啃过了一个馒头,望了望总是洗不完的脏衣服,舒子妤忍着十指剧痛,咬牙抓起一张木制搓板,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苦累活。
浸在皂沫里糜烂的双手,承受着四面八方的刺激性痛苦,舒子妤只能咬着牙关的轻轻搓。
突然一记横鞭挥来,打在她的双臂上!
“手脚这么慢,怎么会洗得干净?!”
舒子妤疼得双手抖了一下,听着每天都在耳边叽叽喳喳暴躁的声音,不必抬头也知道是谁会这么聒噪。舒子妤咬牙,暗暗诅咒了一声:又是她!
“哟!还敢瞪本姑娘?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球踢!”杜琦嫣扬起鞭子,这一鞭打在舒子妤污浊的脸上,顿时一记血印乍现!
忽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袭来,舒子妤终于痛得捂脸惊呼,“别打了——”抬头冷冷一怒,“你到底想怎样?”三番五次找她的茬!
杜琦嫣一声冷笑,“我想怎么样?呵!你这贱婢,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鞭子再次扬起,语气傲慢冷漠,“坐着发愣干啥?是否还想再吃
一记鞭子?还不快给本姑娘用力的搓?!”
座下的板凳被一脚踢飞,舒子妤失重后猛地跌坐在地上。
杜琦嫣双手撑着腰杆,悍妇姿态,“若是坐着太辛苦,那本姑娘就成全你。今天你就给我好好蹲着洗,不到日落西山,你别想再吃半口馒头!”阴着眼,嘴里是沉冷的笑。
好狠毒的蛇蝎妇人!舒子妤咬牙切齿,恨不得以跆拳道以牙还牙,可如今双脚被拷上枷锁,十指又磨破了皮,她只能卑微的受制于杜琦嫣的盛威之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朝一日,她一定会还以颜色!舒子妤深深吸上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愤恼。缓缓蹲下,安安静静的洗着衣裳。
见她受了如此委屈还闷声不响,杜琦嫣满意的噙着冷笑,静坐一旁一边品茶,一边监视。
一个时辰后,蓝儿捧着一篮子走进后院,瞧着舒子妤越发肿胀的双手,蓝儿哽着声,心里阵阵泛着酸楚。
自从舒子妤被贬到后院干苦力活开始,她蓝儿也就被调回了厨房打下杂。每天看着堂堂将军夫人受苦受难,她心痛得紧却是无法前去帮忙,否则俩人都会一顿毒遭鞭子受。
“夫人多好的一个人...绮莲姑娘究竟与夫人结了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刻薄的虐待她?唉,我到底要怎么帮助她...”蓝儿心里默默念着,瞧着舒子妤在烈日下蹲着洗脏衣服,那个苦样直叫她心疼。
蓝儿的一神一色,偶然瞧进了杜琦嫣眼里。
“看什么看?”冷冷一笑,杜琦嫣起了身,手里依旧抓着那条马鞭子,“是不是心疼这贱人?”语气自然不善。
蓝儿紧忙瑟缩低头,加快脚步往厨房走去,“没,没什么。”
“站住!”傲慢喝止后,杜琦嫣走近两步,瞧了瞧蓝儿手里的竹篮,笑得意味深长,温柔道,“我说蓝儿呀,你想不想帮着贱人的忙?”
“我、我——”吞吐一下,却又猛地摇摇头。
上次只是悄悄帮夫人桥晒一桶衣服,两人就遭了一顿毒打,她被打死不要紧,那也是她心甘情愿的,只是怕连累了夫人,这薄弱的身子,夫人她怎能吃得消呀?
杜琦嫣突然笑得很明媚,“我知道你想帮她的忙。不如这样吧,本姑娘今天就发发善心,替你减轻减轻她的活儿。”绝对明媚得诡异。
“真、真的?你说真的
?!”蓝儿一下子震惊了。
“那当然,我既然说得出口,固然就做得到。”杜琦嫣捂唇一笑。
“太好了!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蓝儿兴冲冲的磕头言谢。
舒子妤心中却是一阵阵隐忧。杜琦嫣绝不可能会这么好心肠,她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又岂会允许蓝儿前来分担苦活?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行。”舒子妤冷冷回绝。
蓝儿急了,“夫人,您这是何苦?”
舒子妤却对她皱眉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