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用奴才的。”刘四上前说道,将马鞭给千秋,看来阮胥飞是一早策划好了。千秋眉头微动,看了阮胥飞一眼,阮胥飞对她一笑,似是再说“不需担心”。
千秋双手把玩着马鞭,她倒是因为要进宫的关系,避免麻烦,早早换上了县主的朝服,不需要特意换衣服了。
因为进宫的时间还有些早,卢缜几人率先回去了,雪地里只留下了阮胥飞和千秋两个人。千秋看着阮胥飞今日的装束,他眼角眉梢似是都染着淡淡的笑意,在千秋看来竟是像一只在策划着什么的狐狸似的。
是因为他穿着狐裘的原因?千秋愣了愣。
阮胥飞却是用马鞭儿轻轻打了一下千秋,道:“你想要在这雪地里站到什么时候?”
千秋微一皱眉,对阮胥飞这种近乎于宠溺的动作情绪有些复杂。并不讨厌,但也算不上欢喜,她踏上了马镫,看了一鞭子抽在了阮胥飞那匹马的屁、股上。阮胥飞刚坐上去,马儿就跑了出去。
千秋哈哈一笑,道:“小郡王好俊的马上功夫啊。”
此时阮胥飞已经跑出了好大一段距离,他将缰绳紧紧拉住,才让马儿停下来,见千秋跟上来了,姿态悠闲,状若轻松地说道:“哪里哪里,比起县主你的功夫还差得远了呢,怎么说县主不止能控制住自己的马匹,连别人的马匹也不在话下。”他这话是回敬刚才千秋出手抽打他胯下的马的屁、股的事情。
千秋一滞,扑哧一笑,道:“倒是又被你将了一军。”
“被你如此直白一说,倒是我奇差一招。”今日里阮胥飞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模样,说话也带着几分轻快之意。
两人骑马的速度并不快,城外的空气格外清新,这会儿天也不下雪,骑马很是惬意。千秋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骑马了,倒是念想起大宛来·早知道出门的时候应该直接骑着大宛。
阮胥飞不知道千秋在想一些什么,见她安静下来,不由说道:“你可知道叶惜京同康世子的事情?”
千秋目露疑惑。
阮胥飞道:“叶惜京在南面宫门对康世子大打出手,似是打断了他一根肋骨,大概.就是玉琼请你过去那日吧。”阮胥飞看着千秋的反应,心道他说这话也不知道应该不应该·以千秋的聪慧,不会想不到这事情是同她有关的吧。
千秋一听就明白过来,不过并没有流露出阮胥飞料想的神色,依旧是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道:“果然家大业大就是好,看谁不顺眼打两拳也没有什么大事,我看小郡王你也做得。”
“哈,我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情?”阮胥飞笑着摇摇头。
“那你心中可有这么想过?”
阮胥飞似乎是认真考虑了一下,道:“若是你说得这么容易就好了·能够用拳头解决的事情岂不是异常容易?那些个儒生必定批驳我了。”
“原来你是怕人说闲话。”千秋笑话道,不过心中倒也不是真的想要取笑阮胥飞。
“但是一开始不是都这样吗?不能讲通的时候就要用拳头,谁的拳头硬就听谁的话,诸侯之间争夺如此,国家之间杀伐亦是如此·一个只会讲道理的国家必然不能久存。”千秋说着岔开了话去,言语中多少有试探之意。
千秋也不知道阮胥飞能够听明白多少,只见着他勾着嘴角似是在慢慢品味千秋的话,过了一会儿,道:“被你一说,我还真是找不到辩驳的话,可是照着你这么说来,当皇帝的人可不是那个打架最厉害的人?”
千秋一愣·笑出声耒“也对。”她是收回了前言·之前她是试探着阮胥飞真正妁心意,想着陈白鹭之前所言·就忍不住出言。现在听阮胥飞这么一说,被他三两句话就如此打发了回去,千秋心中倒是有些自嘲起来。
看来是她想得太简单了,她自然也想过阮胥飞的话的,这世界上大家最厉害的那个人可不一定是皇帝,建立起一个国家必然需要暴力,但是单单靠着暴力却是远远不够的,或许就是法家无法让秦朝长久的一个原因?这问题有些深远了,和她其实无多大的关系。
“白鹭先生是错的吗?”千秋问道,其实是她太过在意了吧,囡为如果是她站在阮胥飞的立场的话,绝对不会像阮胥飞一样选择。
父亲为英帝所杀,杀父荫子,就算是得到了尊荣,然若是千秋的话,绝对不会甘心。千秋不明白的是,阮胥飞为什么没有不认同陈白鹭。肃王旧部尚在,陈白鹭这么多年坚守等待的就是阮胥飞一个决心而已。
“因为肃王没有叛变。”阮胥飞面色严肃起来,“我并非愚忠之人,我怎么可能不恨呢?那句话说来太过大逆不道,不过若是千秋你的话,一定不会顾忌吧?”他露出一个寂寥的表情,千秋蓦地一怔。
骂皇帝吗?不过就算是她无所顾忌,也要找给没有人的地方说吧,不然太过鲁莽了。
“我同太子自小一起长大,太子视我为守足,自小我便想着日后辅佐太子殿下登基。虽然那些个手足之情对于帝王家来说有些讽刺,只是对于我来说还是有些不同的,我不想日后同太子刀剑相向。”
“那你就甘心忍气吞声?灵光侯泉下有知,不觉得悲哀吗?”千秋知道自己这句话有些重了,且她现在的言辞无异于煽动一个人造反。
“不甘心。”阮胥飞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些花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定慧公主,若是千秋不如此相逼,他也不会说出这些。大抵是因为这茫茫雪地让他多了一些感慨,也或许是因为难得有一个人能够打开那扇门让他轻轻喘一口气吧。
“…···那么?”千秋眯起眼睛,忽然拉住了缰绳,停了下来,前方就是城门,再向前就进城了。
阮胥飞紧紧抿着嘴唇,千秋拉住他的手臂,阮胥飞僵了一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千秋如此执着于问一件事情,她并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人,却在此事上几次三番追问他真实的想法。
“你希望我按着师傅的意思来吗?”他扬起唇角,似是有些嘲讽。
“你的想法可是关系着我卢家上下,这一次爷爷不可能像是当年春台案一般幸运了,职位越高,所要承担的责任就越重,我必须要知道你的想法。”
“你这说的话,就是不希望了。”阮胥飞也像是放心了似的,反手握住千秋的手,目光一变,那眼中似是有着些许期待,道,“我不会的。”
他的手上有着一层薄茧,很是温暖,刚才没有顾忌,这会儿却是有些尴尬起来,想要松开手却是刻意了。
“进城了。”阮胥飞放开手,转过脸去,言语又轻快起来,“不是还要进宫吗,太晚的话太过失礼了。”
千秋刚才还有没有说出口的是,若是卢缜只是肃王旧部也就罢了,若是卢缜想要让她和阮胥飞成亲,那么卢家和阮家就是姻亲,若是阮胥飞一旦有那个意思,那么卢家是完全无法脱身了,千秋自己尚且不说,还有陆家也必定牵连进去。
对于那等最没有保障的事情,就算是千秋也不敢冒险。
二人骑马比之马车的速度要快上一筹,到了南面宫门,两人将马匹交给了侍卫,便从南面宫门进入。阮胥飞对宫内可是熟门熟路了,不需要引路的太监宫女,便直接往宫内走。
“太后在年初也不回宫?”千秋想到这个,不由一问。
“多半是在玉琼出嫁之前那会儿回来吧,多半是不想看着玉琼心中难受,她到底也不希望玉琼远嫁的,都养在身边那么多年了。”阮胥飞平静说道,千秋没有听出阮胥飞在其中的多少可惜意味,不禁对于阮胥飞对于玉琼的心思有些难以捉摸。
之前她还因为那件事情同阮胥飞言语不和,之后因为无颜的事情两人竟是自然而然地又一起说话了,都没有提起前事。千秋犹豫着是否要继续这个话题,若是继续,是否又会像之前一样?
然而她如此犹豫着倒像是一个吃醋的人,倒是更像真的有其事一般,于是又大大方方地说起玉琼公主的事情,道:“我上一次去驿馆看望琅世子,被你拦住了,倒是不知道之后的事情如何。”
“琅世子并没有取消婚约。”阮胥飞轻描淡写地带过。
千秋不禁想起卢缜对于玉琼公主事情所说的话,说是此事向着阮胥飞而去,只是到了现在还咩有看出端倪来,不知道阮胥飞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样的想法。她想着,便低声对阮胥飞如此一说,阮胥飞目光留意四周,低声道:“卢叔叔说得并非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