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 (雨泪凌)

江暖从没有见过沈默如此模样，不但没有礼貌，而且浑身上下居然透着一丝忧伤……对，是忧伤。江暖心突然抽了一下，酸涩的感觉袭来，女人的感觉一向很准的，难道这被称作怡儿的女人是他心爱之人？不过看那妇人发髻，应该已经嫁人了。看来又是一出狗血剧。江暖撇了撇嘴，想要笑，只是却笑不出来。
手轻轻放在沈默胳膊上，沈默原本僵硬的身体慢慢缓和下来，感激的看了江暖一眼，然后抱拳，既生疏又略显礼貌道：“嗯，程姑娘，好久不见。”
怡儿闻言，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漫不经心的瞥了沈默身旁的江暖一眼，然后转身挎上老祖宗的胳膊。不知是否是错觉，江暖只感觉那眼神很锋利，如刀子一般。
只是转瞬，程怡儿便用略带撒娇的口气道：“老祖宗，这么些年不见，您怎么不去看我？”
老祖宗神色有些尴尬，“老身身子大不如从前，怡儿莫要怪罪。”
再说，皇宫岂是菜市场，想来便来，想走便走。她虽是郡主加一品诰命夫人，可是没有上位者的召见，也是不能随意入宫的。
“噗嗤——”程怡儿笑了起来，“那是哪里的话，怡儿在那处都不能出来，不过却是时刻牵挂着老祖宗呢。”
沈老夫人闻言，神色恍惚，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程怡儿也是挎着她的胳膊，偷偷瞅了跟在后面的沈默一眼，然后小声的询问道：“老祖宗，您说怡儿给您做孙媳妇好不好？”
只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回不到从前。不一样了，一切都已经变了！沈老夫人叹了口气，从程怡儿手中抽回手臂，“怡儿，这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我们去慈安寺还有要紧的事情，如果你还要留在这，那我们……先告辞了。”
程怡儿手中一空，眼神骤然变深，不过刹那，又恢复原状，“嗯，老祖宗，您老慢走。”
沈老夫人微微一笑，然后带着众人离开。
沈默面无表情从程怡儿身旁走过，程怡儿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睛盯在江暖挎着他胳膊的白皙小手上，嘴角紧抿，眼神再次幽深。
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夏怡儿一动不动。许久，一丫鬟打扮的少女走到她的身旁，开口询问，“主人——我们……”
程怡儿摸了下脸颊，打断丫头的话，轻声询问，“碧儿，你说，我美吗？”
“美！娘……主人的美貌堪比那月宫中的嫦娥，咱南楚国最美的女子便是主子您。”碧儿眼睑低垂，轻轻答道，口气却是毋庸置疑的。
“可是他却不曾看我一眼。”程怡儿嘀咕说道，语气中是难掩的失落与忧伤。
碧儿没有听清，反问道：“主子，您说的什么？”
“今日在此休整一天，明儿一大早，继续上山。”程怡儿一愣，发现自己竟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眼神突然变的凌厉，看向一旁唯唯诺诺的丫头，不耐烦的吩咐道。
“喏。”碧儿福了福身，搀扶着她往酒肆走去。
原本美丽的景致，此时看起来居然有些狰狞，快进酒肆时，程怡儿突然停住，回头望向山顶处的慈安寺，若有所思。
“沈默，你没事吧？”等到走出一段距离，江暖低声询问道。
其实他的一切，她都感受的清清楚楚，加上看多了狗血的电视剧，都能猜测出他跟那个程怡儿之间感情的来龙去脉。就是不清楚，自己到底是那幸运的女主，还是那炮灰的女配。
“我能有什么事情。”沈默虽嗤笑一声，可是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就连笑容看起来都像哭的。
江暖见他不愿多说，闭了嘴，放开搀着他的手，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山上爬。一群人不再像之前那般嬉笑着观赏景色，一股浓浓的低气压充斥在他们中间。就连原来嬉笑着看风景的连翘，自从见到程怡儿开始，也默不作声，头低着，好像在想着什么。
人很多，江暖想问又不敢问，只好跟着他们，选择沉默。眼前的景色在江暖眼中，越发的暗淡无光。
突然，不远处出现一小亭，亭的顶上挂着一个大匾，只是那匾上空无一字。江暖看的有些稀奇。按道理，如果在匾上不提字，还不如不挂匾来的好看些。难道这其中还包含着什么哲理不成？
小亭的旁边有座木桥，桥下隐约有溪水流过，哗啦啦，声音甚是好听。一亭一水一桥，景色倒是和谐的很。
沈书韵擦了下脸上的汗，搀扶着沈老夫人，见老夫人脸上露出疲倦神情，询问道：“娘，要不咱去前面歇一歇？”
沈老夫人看了看亭子，然后道：“也罢，休息一刻钟，继续上山也不迟。”
沈书韵闻言，吩咐府中人道：“咱们先去亭中休息一会儿，稍等再上山。”
丫鬟婆子们闻言，快速走到亭子中，将手中的软垫放下，从包袱中拿出糕点、瓜子等物，放在托盘之上。等到一切收拾完毕，沈老夫人带着沈家众人入座。
此次来慈安寺，虽然沈府的家眷并没有全来，不过等落座后，整个亭中便满了人。
因为程怡儿的缘故，大家一直沉默着。沈书韵更是不时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见大家都不说话，气氛有些沉闷，沈老夫人道：“哎！如若语儿在就好了，好歹可以活跃下气氛。”
想到沈语这个鬼灵精，大家十分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朝阳郡主有些不服气，甩开沈青拉住她的手，起身对沈老夫人道：“老祖宗，朝阳给大家唱支小曲，助助兴如何？”
沈青脸色尴尬，本欲斥责她，可是沈老夫人摆了摆手道：“朝阳有心了，唱吧。”
朝阳最享受的便是众人目光聚集在她的身上，站在亭子正中，她清了下嗓子，然后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第134章 大闹寺院

虽说朝阳性子张扬跋扈，不过歌唱的倒是不错，声音婉转，如那百灵鸟雀一般，配合《越人歌》的词，让本来有些起伏的心情，彻底唱沉了去。
江暖撇撇嘴，这助兴助的果然不错，你看这个词“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多符合沈默跟那什么怡儿的爱情呀，怪不得随着她歌声的悠扬，沈默的脸越发黑了下来。呃……怡儿？程怡？江暖突然记起刚成亲时，茯苓为表忠诚，告诉她的事情。
“时间不早了，我们继续上山吧。”果然，沈默最先忍受不住，没等朝阳郡主唱完，便起身对沈老夫人说道。
自打见到程怡儿开始，沈老夫人便知晓自己孙子情绪不好，可是有些事情躲避了许久，终是要面对的，比如程怡儿。这姻缘一事讲究的是天定，既然程怡儿没有入他们江家的门，即说明他们只能算是有缘无份。
沈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江暖一眼，见江暖虽沉默不语，却略有担忧的望着脸色发黑的沈默，嘴角一扬，然后道：“启程。”
朝阳郡主被打扰了雅兴，脸一阵青一阵白，情绪非常不好，跟在沈默和江暖后面，眼神狠毒的看着他们的背，恨不得挖出一血淋淋的窟窿来。朝阳原本就在江暖一事上有些怨愤的，将这笔账再次记在了她身上。
日头一点一点升高，等升到天穹正中时，视野突然开阔，心旷神怡间，原本狭窄的小道已是尽头。
抬目远望，一红色山门出现在江暖面前，巍峨的建筑如城楼般，红砖绿瓦，虽庄重，却不失清净与美好。山门正上方。有一牌匾，匾上书有“慈安寺”三个鎏金大字。山门下方，一层层大理石拾级，以致铺到江暖脚下。建筑物后，渺渺轻烟升起，若有似无的飘在空中。空气中弥漫着禅香的味道。台阶上不时有善男信女进进出出，脸上的神色庄重而真诚。
终于到了，走了一路的众人松了口气。沈老夫人推开丫鬟们的搀扶着的手，自己一人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往上走。表情甚是严肃深沉，沈夫人见状，亦是如此，众人神色庄重。江暖自是不信那神佛，可见旁人都一副深沉的样子，她不傻，自是不会做出些引人反感的事情。
沈老夫人甚是真诚，每逢十阶。便跪倒在地一次，叩首，口中念念有词。沈家众人见她如此。虽不愿，却只能随着她一起跪拜。
一直到最上面一阶，沈老夫人五体投地，跪拜后，才慢慢起身，朝着红木大门走去。
进了门，里面是另一副天地。檐牙高啄，四方位尊。正中便是一气势宏伟的大殿。大殿前一高大的青玉四方纹鼎，渺渺轻烟便是从里面流出，禅香四溢。
一身着青衣的小和尚正在打扫院子。见沈老夫人领着沈家众人来临，手掌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沈老夫人道了缘由，青衣小和尚放下手中的扫帚，然后快速离开，通报住持。
等到小和尚离开。沈老夫人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沈青道：“青儿，这儿你最熟，领着你三弟跟弟妹去拜拜。”而后，看到朝阳跃跃欲试的表情，沉思了会道，“带上朝阳吧。”
之所以如此，她是有私心的。沈青虽是长孙，却是个庶出。而沈默是嫡出。现下方灵儿已经怀孕，看这架势，离分娩也不远了。然而，江暖跟沈默成亲半年之久，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在这佛祖庇护之地，她希望沈青的好运能传给沈默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