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大侯爷的眼泪肉眼可见地倒流了回去。
领头武士:“……”
领头武士显然也愣了一下,刚才那般悲壮煽情的场面, 他还以为是白发女献祭了百万年魂环, 跟他的手下们同归于尽了, 顺便让黑发男获得了外附魂骨,晋升为亡妻斗罗,然后朝天大喊“复活吧!我——的——爱——人——”这种台词。
差点就被云秦女人骗了!
“哈哈哈哈!”领头武士豪笑道,“正是在下!”
他正是辉夜公主的近臣,镜心家的镜心刚!
闻征忍无可忍:“既然你不打算藏着身份,那为何要戴能面遮脸?”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镜心刚怒道:“明明是你没让我说完啊!”
他一上来就是要自报家门的!
闻征:“……”
哦。
陆梨衿心道果然,这群人就是镜心家派来灭口的,镜心刚这般坦诚,定是有充足把握,不让他们走出这道庭院。
“只是,”镜心刚奇道,“我不自报家门,你又是如何猜出的?”
按照套路,此时陆梨衿定要了然一笑,徐徐道来。
陆梨衿了然一笑:“不告诉你。”
镜心刚:“……”
陆梨衿没时间徐徐道来了。她的空识色正在发作,虽然不至于马上暴毙,但剩下的时日也不多,如果现在去挑骨灰盒的话,或许赶得上在天劫之前火化。
诚然,她怕死,她现在也怕得很,但是在瑟瑟发抖之前,陆梨衿有不得不做的正事——
那就是找到云雀,阻止他们进入天守阁,以免掉入下一个陷阱。
陆梨衿豆眉深锁,眸光醒冷:
从一开始,这一切的破事,都是镜心春水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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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征奇道:“你怎么知道?”
难不成空识色还封印部分智商?闻大侯爷心如乱麻地吐槽。
“很简单。”陆梨衿一指地面,那里躺着个昏迷的武士,正是被冰剑砸晕过去的一心众,“你看他的面相,是不是很眼熟?”
闻征抬起眼,那武士被冰剑砸碎了能面,露出了自己原本的相貌来。
闻征眨了眨眼,闻大侯爷贵人多忘事,反应了几息才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武田贺?
就是当初,云雀一行人的海船,刚刚靠岸佚落妄岛时,前来找麻烦的那个扶桑商人!
他居然是镜心家的人??
陆梨衿面沉如水。
这个局从一开始就是设好的,就等着云秦来的使节往里钻。若不是扶桑确实是个弹丸之地,人口翻来覆去就那么一点点,棋子也只能节源开流地反复利用——
恐怕云雀一行人,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在佚落妄岛的时候,就已经差点被镜心春水害死过一次。
当时在佚落妄岛,整个天御神社被屠戮一空,恐怕不是一场简单的栽赃。而是那群神官和巫女,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只能以死封口。
正好云秦使节又要路过佚落妄岛,所以凶手顺水推舟,把这口黑锅扣在了云秦人的头上。
镜心家安排的武田贺,以此为借口,让云雀一行人,去神社拜殿对质。而神社下封印着的加美子,因为天御神社被屠,桔梗印松动而苏醒,正好能一口气吞了所有人。若是有零星的云秦人,没有去神社对质,而是留在了海船上——那么因为“母亲”加美子的尖叫,而苏醒的八俣远吕智,这些凶猛又嗜血的蛇怪,足以淹没一个小小海船了。
但是这个计划出了两个意外:
第一,云雀一行人的强大,远远超出了镜心家的预估;
第二,云雀不仅没被加美子吃掉,反而让加美子臣服于她,加美子乖乖地吐出了吞下的人,武田贺估计是抱着赴死的决心去的,结果奇迹一般地生还了。
天意轮回,报应不爽,如今武田贺又被镜心家派出去,让陆梨衿误打误撞地看见了他的脸。
陆梨衿啧了一声。这群扶桑矮子,真他/妈的歹毒,明明连面都没见过,但镜心家就已经为他们布下了要命的陷阱。
但镜心家高看了加美子,低估了云雀一行人。且不说云雀和薄磷夫妇俩,能不能把加美子烤着吃,单单一个少帝周云讫的“帝释天”,亮灿灿地在海面上一炸,这群扶桑人就算再傲慢,也知道事情大条了,不得不从坐收渔利的暗处走出来,在事情进一步失控之前加以控制。
控制的方法就是——
假装热情好客的样子,把云雀一行人接进扶桑国,再布置下一个致命的陷阱。既然在佚落妄岛,镜心家就要云雀一行人死,那么在扶桑国,镜心家也万万没有留手的道理。
若是小陆大夫此时站在高处看一看,定能发现整个天守阁不翼而飞,正是她所料到的“致命陷阱”。
但陆梨衿此时无力分神,因为她和闻征,算是“落单的”。就算他们阴差阳错,没有去成天守阁这个陷阱,镜心家也不可能会放过他们。
这就是扶桑人做事的风格,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陆梨衿朗声道:“别躲了,出来吧,镜心刚不够看。”
按照镜心家的意思,她和闻征,是绝对会死的。且镜心家也很有意思,因为不知道闻征和陆梨衿的实力,所以祭出的杀手队伍也是有实力梯度的,先是“一般难度”的忍者,再是“中等难度”的武士,最后是“最高难度”的——
“聪明可不是女人的美德哦。”
陆梨衿和闻征同时闻声抬头看去。
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屋顶之上,像是一片红枫飘零在了秋风之中。来人头戴浅褐斗笠,身穿樱红和服,外披深青羽织,脚下木屐巍巍地卡着倾斜的屋瓦,右手随意地抄进和服大敞的领口里,意态不羁,神色慵懒,真像一个无所事事的流浪武士。
——最后是“最高难度”的,“浪人”。
闻征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重心。
很强,闻征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不输于薄磷之下。
浪人长得绝对不丑,甚至可以说十分好看,因为他长得太像——
陆梨衿问得很直接:“你是镜心春水的弟弟么?”
浪人闻言笑了起来,比起镜心春水的阴柔妖丽,他脸颊更有婴儿肥一些,像个俊秀又不失几分可爱的少年郎。
“你很聪明,”少年浪人笑道,“你比那个‘假货’要聪明多了。”
假货?
陆梨衿敏锐地抓住了关键:“你在说,辉夜公主?”
少年浪人一顿。
他确实在说镜心秋月。
但镜心秋月,只能算是心狠手辣,而眼前这个云秦女人……
少年的笑意更深:
——才算得上是冰雪聪慧。
小陆大夫恍然,浪人不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她倒不是能读心,而是这个浪人说出“假货”的时候,镜心刚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却又因为尊卑问题而极力忍耐。陆梨衿在太后手下做了这么多年女官,早就炼出了一颗七窍玲珑心,顺其自然地推出了这个猜想。
本来她就觉得,镜心兄妹的长相,本来就不是十分相似——小陆本以为,兄妹俩是同父异母,现如今看来,镜心秋月根本就是一个假货。
而眼前这个少年浪人,才是镜心春水,真正的血亲。
至于为什么,小陆无心探究,大贵族家里有多荒唐,看看远方的周皇室就知道了。
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
“我们见过吧?”
“啊啦,”少年浪人露出困扰的表情,“用这种话术跟我套近乎可不太好哦。”
“真的吗?”陆梨衿凉悠悠地笑,“——波斯商会会长‘花喇子模’?”
少年浪人一愣。
这一回,他收起了居高临下的傲慢,是真的对陆梨衿刮目相看了。
闻征:“……”
等等,等一下,只有他一个人没跟上状况么?
花喇子模,正是先前在佚落妄岛,被扶桑人推上船理论的金发波斯老爷子。
闻大侯爷震惊地看向少年浪人:“……”
——是这个人假扮的?
怎么看出来的?
“能不能告诉我?”少年浪人不满地嘟唇,这人居然在撒娇,“我自以为,我演得很不错嘛。”
陆梨衿其实早就看出来,那个波斯老爷子,是人假扮的。
为什么?
——因为波斯语说得实在太烂了!
全世界也只有扶桑人说话是一股洗不掉的大佐味!!
本来陆梨衿以为,是这群扶桑人,特意找了个人假扮成波斯老爷子,届时无论是送官还是讹钱,都有个好说话的身份。
当时陆梨衿没拆穿,一来是众人群情激奋,再激化矛盾,恐怕会有流血冲突;二来是武田贺接过了话茬,一下子把老爷子挤在一边,随后老爷子便回船歇息了,想必不是什么关键角色。
——那为什么是这个少年人扮的呢?
陆梨衿微笑:“无可奉告。”
妈/的,当然是猜的。
她又不是云雀,没追踪神识的本事,只是刚才少年浪人现身,这庭院里不止有一个人出现了表情变化。
一个是镜心刚,因为少年浪人的“假货”言论而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