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严谨地纠正道:“那也是‘女’剑圣。”
薄磷:“……”
武士一本正经,十分认真,仿佛少了这个女字,天就会塌下来一般,把薄磷给整无语了。
后者倒也没心情跟他辩论,女人当剑圣有什么危害,示意他继续说。
武士继续道:“北辰千流斋如此精于武艺,以至于刀术远远超出了其父兄,正是因为她想要打败她的师父,神道家的家主,神道小次郎。”
云雀恍然,这故事挺套路的,没什么新意。一个野心勃勃的武家女孩,苦练武艺要打败师父,证明自己足够顶天立地,在云秦就已经演过了几千遍了。
周云讫倒是听得认真,此时还发表疑问:“为何北辰家的闺秀,会拜神道家的家主为师?”
武士:“这您有所不知,北辰与神道虽是世代交好,但要细论尊卑,神道家的先祖,乃是守护北辰家的忍者众。而北辰家的孩子,早年都要送去神道家培养,才能长成意志坚定的武人。”
周云讫:“……”
你们扶桑人还真是喜欢搞歧视链啊!!
反过来一想,这论尊卑贵贱,也是云秦人几千年来的老毛病,就算是同一个村子里的老农,也要因为“谁家的男孩生得多”来论个高低。
估计扶桑人还只是学了点皮毛过去。向来嘴臭的少帝心虚地闭嘴了。
这武士虽然毛病一身,但才华倒是不错,两三句就讲清楚了北神二人的恩怨:
这神道小次郎比北辰千流斋大上五十岁,怎么说都该是北辰的爷爷辈了,但在授课过程里,北辰就是起了女孩的心思。
周云讫:“……”
少帝大为震撼,见过糟老头子馋美少女的,没见过美少女馋老头子的!
周云讫:“你确定不是说反了?”
不是这神道老头,贪恋北辰的美/色,反诬人家爱慕自己?
武士怒目圆睁:“神道小次郎怎会是这种人!”
周云讫:“……”
周云讫也怒道:“你既然如此敬重这老头,在背后嚼人舌根作甚?”
“我可没有嚼舌根,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告诉你们,只是因为,北辰和神道两家,合起来排挤我们罢了。”
武士昂首挺胸,回答得光明坦荡,“但北辰大人和神道大人,一个女英豪,一个是老宗师,都是一等一的大人物,我等自然是心生敬意!”
云雀:“……”
周云讫:“……”
云雀和少帝对望一眼,两人难得地达成了一致:
奶奶的,这人神经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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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只是用来解闷的。云雀、薄磷、白雪楼、周云讫,四人吭哧吭哧地爬楼梯,终于来到了天守阁的大门正中。
“累死个人了!”周云讫哪有这般操劳过,喘得像条肺出了问题的狗,“不会派几个太监把我们抬上来么?——话说回来,修这么高的楼做什么?反而衬得你们扶桑人个顶个的矮子。”
少帝头发长见识短,不知道太监乃是云秦特产,扶桑人可没学这个设置。他就是爬山爬得不爽,满腹的怨恨转为了嘴上的攻击力,周云讫平等地辱/骂所有人,此时就算路过一条狗,也少不了被他身材/羞/辱一番。
武士听得怒目圆睁,刚想呵斥他,被辉夜公主以眼神制止了。
辉夜公主一颗七窍玲珑心,不难猜出来周云讫的真实身份,他要不是这群人里地位最高的那一个,早就被云雀那个狠女人抽烂嘴了,哪还能留到今天。
辉夜公主脾气很好,说就说吧,这有什么呢?
只要兄长大人的计划顺利进行,这群人都可以是她的朋友。
只可惜……
辉夜公主看了云雀一眼,其实公主大人还是蛮喜欢她的,这个女人有令人着迷的力量,不俗男子的心性,但就是少了点——
脑子。
辉夜公主微笑:没关系,她就算喜欢笨笨的,云雀的智力刚刚好。辉夜公主素来喜好驯狗,再凶猛的大狗,在辉夜公主的手中,都会变得和羊一样地温顺黏人。
可惜,这个女人妨碍到兄长大人了,做不了她镜心秋月的裙下之犬。
“秋月就陪云雀大人到这里了,还望——”
辉夜公主对着云雀盈盈地躬身道别,此时口中微微一顿,转为一声轻轻的叹息:
“大人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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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站在天守阁的辉煌门口,微微回过脸去,望着辉夜公主的背影。
薄磷低声道:“在看什么呢?”
朱漆房梁将灯火染得血红,反而衬得云雀眼睛,碧磷磷的绿:
“……没什么,我好像被演了。”
啧,这对镜心兄妹,嘴上是蜜,肚里藏针,都像是狐狸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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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一行人在殿前脱了鞋,踩着木质地面向阁内走去。
周云讫扁了扁嘴。这倒不怪少帝,就连白雪楼都觉得有些失望,他俩都是把皇宫当自家进出的人,看惯了龙章凤台的金碧辉煌,一时间不太适应天守阁的清幽侘寂。
天守阁虽贵为大权之地,但装潢也十分简明朴素,屋内摆放着威武的武士盔甲,盔甲前横陈着一柄武士刀,简要地彰显了如今扶桑政府的尚武风格。
官腔和客套让白雪楼去说。云雀爬了半天的台阶,着实口渴得很,但侍女呈上的茶,活像是要烫猪皮一般,只能小口小口地吹气。
薄磷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茶给了她,被薄磷的炼气冰过的茶迅速降温,云雀连忙一饮而尽。
她这般失礼,立刻察觉到了,来自主人的不悦视线。
那是神道小次郎。
北辰家家主北辰千流斋,与神道家家主神道小次郎,一左一右,坐于主/席,位子是一点也没给镜心家留。
神道小次郎非常符合云雀对老头的刻板印象,须发皆白,苍髯如戟,活像是一只枯瘦的鹰,两眼里皆是锐利的精光。老人的和服之下,能看见渔网一般的丝线黑衣,那是忍者的锁帷子,证明着他依旧能像忍者一样来去如电。
云雀顶着神道小次郎不悦的目光,大大咧咧地看了回去,神道小次郎就算老成这般模样,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来,确乎是个足斤足两的美男子。
这北辰千流斋喜欢他的事情,搞不好确实是真的,云雀不由感慨。
神道小次郎:“……”
他倒被云雀看得有些局促,老人不爽地低头喝了口茶。
哼!
这个北辰千流斋,御三家里唯一的女人,则是大大超出了云雀的料想。
云雀本来觉得,一个能掌握一千种剑术的女人,定是盛昭缇那般妩媚霸气的女子。但实际上的北辰家主,眉目婉约,笑容温软,齐整的长鬓角娓娓地落在胸前,弯成了月牙的形状。
她和一般的扶桑女子没什么两样,感觉都是会对丈夫百依百顺的类型,云雀看着她习惯性伏低的眉眼,一时间难以将她与“剑圣”二字联系起来。
此刻,北辰千流斋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对上了云雀的眼睛,云雀赶紧错开了目光,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避让。
北辰千流斋柔柔软软地回答白雪楼:
“宰相大人,我们拒绝。”
白雪楼:“……”
白雪楼没反应过来:?
她方才向北辰和神道两位家主,说明了一行人的来意,更是将千机城的对于天的测算,尽数和盘托出。白雪楼声明了需求,请御三家协助,共同寻找苏罗耶女帝莉莉谢的下落。
但北辰千流斋不假思索地拒绝了!
为什么?
饶是白雪楼也有些懵,她想不明白,这世界即将毁灭,北辰千流斋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白雪楼急急道:“大人这是为何?”
“此乃扶桑内务,”北辰千流斋温和地微笑,她是水做的铜墙铁壁,连白雪楼都感觉有些窒息,“真是对不起,无可奉告呢。”
“为何?”白雪楼匪夷所思,这个回应实在是太荒谬了,宰相大人有些失态,“为……”
“拒绝就是拒绝,”神道小次郎冷冷地开口,“云秦人就如此喜欢插手内务么?”
白雪楼:“……”
草拟吗的内务!
“天”都要打进来了,你跟我说这是扶桑内务?!
——你这老比登是以为这“天”不能潜水,无法拿你这个小小海国如何么?!!
白雪楼心中怒火升腾,但碍于一身涵养,她根本无法发火,只是额角青筋绽出。
神道小次郎阴恻测地看着她。
场面一时僵住了。
周云讫冷笑了一声,打破了满室的静默:“哈。”
北辰神道二人同时望向少帝。
周云讫笑道:“二位怎么演都不演一下?”
“后日大劫一事,论谁听了都觉得震惊万分,多少也会质问两句。就算你们早就知晓长城和天的存在,也不会这样淡定吧?”
周云讫目光如剑,刺向堂上二人:
“还是说,两位大人,早有打算,如何避开这场浩劫?”
白雪楼脸色微微一变。
她是一时盛怒,没转过弯来,周云讫说得确实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