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角落里,四个人站成了个方形。饕餮独守在一角, 看着附近的人站成了个三角形, 心中有些微妙。她在一旁垂着头不敢说话——这是她可以听的吗!!!
见白芨辩解,喻永朝定定看了她半晌,好似被气到了一般, 没再讲话。
而此时顾初衍似乎看不出几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温和地朝着白芨点了点头:“既然如此, 那我便先行一步了。”
他拢了拢身上的狐皮袄,临走前抬眼朝着喻永朝一笑:“改日再向‘逍遥’讨教。”
一旁的白芨与饕餮听到这个词俱是一怔。
……逍遥?
黑色的衣角从眼前一晃而过,随着折扇破空的声音响起。饕餮还没来得及细看,那纸折扇已经到了顾初衍的衣角前。
随即那双如玉般的手挡在身前,玉扇挥出的那股气劲被拦住,失了方向。玉扇自原路返回,被喻永朝接下,拿在手中,摇了一摇。而衣角却也被气劲划出了一道口子,显得格外突兀。
饕餮这才反应过来——她就说这股格外熟悉的感觉从哪里来。原来眼前白芨的师兄,正是地下演武场积分排行第一的逍遥?!
顾初衍见衣角被划破,也没恼,掀开眼帘看了喻永朝一眼:“这是何意?”
喻永朝收了扇,虚虚地做了个礼,是连饕餮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敷衍的程度:“只是不小心罢了,还请鬼掌不要见怪。”
“不小心么……”顾初衍重复了一遍喻永朝说的话,脸上的表情不变。然,下一秒他化掌为刃,直接把那片划破了的衣角割了下来。
黑色的布料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饕餮不自觉地缩了下脖子,仿佛那片落下的衣角是人头一样,轻飘飘就落了地。
“我没有在擂台之下与人打架的习惯。如果逍遥兄执意要与我打,明日我们去台上打。”顾初衍侧过头看了一眼白芨,笑意更深,“当然,顾某也很期待有在擂台之下与人切磋的一天。白芨师妹,我在酒楼等你。”
最后一句话明显是单独对白芨说的,只是当着喻永朝的面说出来,却格外有深意。他并没有等白芨回应,只是说完之后抬脚就朝着演武场大门的出口走去。
饕餮发誓她听到了咔哒一声的握拳声。
喻永朝看着顾初衍,面上风轻云淡:“不送。”
……
白芨还沉浸在积分榜上排第一的那个逍遥是自家师兄的事实中没缓出来。
她就说为什么,师兄明明不在演武场却能知道自己的动向,包括自己起的奇奇怪怪的名号,以及下注赌钱。
饕餮在顾初衍离开之时就向白芨使了个眼色溜走了。
于是狭小的角落内只剩下白芨与喻永朝两人。
平日她习惯了大师兄沉默,也知道平时他沉默之时懒得开口。只是今日他沉默得属实有些让她不适应。她问师兄要不要回城主府,师兄默然;她问师兄要不要继续赌魔石,师兄还是默然;直到她问师兄要不要去吃点什么,师兄总算不再沉默,而是一声轻哼。
喻永朝看着她:“莫不是要去顾初衍的酒楼给我添堵?”
他说的直白,侧目去瞧着她的模样。
白芨垂着眸,眼帘搭下来,像极了飞累了歇息的蝴蝶。他不知今日的怒火到底从何而来,顾初衍确实能称得上白芨的师兄。只是真当白芨叫出口,左一声师兄右一声师兄地去叫顾初衍时,他心中无端升起了些许怒意,以至于失控出手。
“……罢了。”喻永朝揉了揉眉心,见白芨不动,耐心向她解释,“喻陵的师兄妹有几个,按照他这么算,你的师兄怕是数也数不过来了。今日称这个师兄,明日道那个师兄,魔界估计有一半弟子都成了你的师兄。”
见白芨仍是不动,喻永朝朝她的方向又迈了一步,思来想去,手从储物空间中掏了两个栗子出来,垂下眼耐心地剥着。
空气中那股栗子独有的甜糯气息扩散开来。
金黄色的栗子肉置于掌心之上。喻永朝将手心的栗子肉伸向白芨身前,却仍不见白芨有任何动作。
本以为白芨生了气,却发现她周身魔气流转,成了不断吸收转动的旋涡。
——这是顿悟破阶的预兆。
顿悟破阶是好事,只是喻永朝却有那么一丝难以言喻的感觉。如若此时师妹到了顿悟的状态,那必然没听见他之前说的那一长串话。
他没有打扰白芨顿悟,一挥手在身外施了个禁制,隔绝了周围嘈杂的声音。
那旋涡在飞速地转动着,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白芨一抬眼,就看见喻永朝靠在墙壁上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休憩。
甫一伸手,她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魔气被拓宽了一倍有余。而此时白芨只要扛过雷劫,就能踏到出窍前期的门槛了。
雷劫既然可以被暂时压制,亦是可以被提前催动。
师兄依旧靠在墙边,白芨想了一会,准备自己出去找个僻静的地方渡雷劫。
只是她刚踏出禁制,就听见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去哪儿?”
似乎是还没睡醒的困倦。
白芨老老实实地回答:“去渡雷劫。”
喻永朝抬眼,眯着眸子看了一阵,似乎才反应过来。听见白芨回答,他默然:“为何不叫我?”
白芨道:“我看大师兄还在睡觉……怕吵醒师兄,所以没敢叫。”
听见师妹如此回答,喻永朝撑起身子,挥手撤去禁制:“走吧。”
走?
师兄看起来并未全然清醒,甚至有些疲惫。
见白芨犹豫的模样,喻永朝从容地开口道:“你认得路?”
……
这一句话就让白芨没了异议。
说起来,只有她跟师兄走过几次的路,她才会认得。多数时候甚至不会刻意去记路线,因为喻永朝总会同她一起去做事。
这样一想,她便觉得自己还是过于依赖师兄了些。
两人走出地下演武场,喻永朝祭出折扇唤白芨上来。
白芨摸了摸自己的玉扇,发现那扇骨几乎断了一半,有些怅然。既然有师兄御扇,她索性低着头去看那手中的玉扇,也没了张口搭话的兴致。
她同这玉扇的感情还是有些深的。
重新修炼心法,又从金丹一路突破,马上进阶到出窍期。她走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路线,陪在她身边的也不是枕月剑。
入了魔的自己,便不能再回仙门了。破损的玉扇,即便修补了,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
是她上辈子醒悟的太迟,伪装自己那么多年,给自己选了个被束缚的结局。
白芨怔愣之间,却发现一双手伸来,将她手中的玉扇抽走,复放上了一纸折扇。
她抬头,看见师兄静默地伫在自己身前。
折扇依旧是素白的扇面,绘制了复杂的纹路,似妖似魔,细看扇钉处却没有那般会变色的鲜艳。
这不是师兄的折扇。
喻永朝低着头,见她观察着手中的折扇,心底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纸扇是我最近做的……玉扇挡过一次伤害,已经不能再用了。”
原来大师兄消失的那几天,竟是为她做了折扇去么?
“我按照自己武器的制式复刻了一款出来……也比玉扇轻巧,想着你也许会喜欢。扇中存了我几分的力量,若是你遇到了危险,我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一时间白芨手中的折扇像是有了温度。她将折扇收起,缓了片刻,望着喻永朝的双眼,郑重地说:“谢谢师兄。”
脚下的折扇朝着城郊的方向驶去。
喻永朝看着白芨收下折扇,勾起了唇角,将手中夺来的玉扇收了起来。正当他想开口继续说方才在演武场中未说完的话时,却听见白芨惊讶地咦了一声。
喻永朝侧目望去——
白芨坐在扇子上,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指着脚下那扇钉,不确定地道:“奇怪,我刚刚是眼花了么?师兄,你这扇钉好像变粉了。”
喻永朝:……
他凉凉看了脚下的折扇一眼,后者的扇钉处又重新变得一片漆黑。
而经过此番打岔,两人也抵达了那荒山。
白芨见状,放心地激开了周身的魔气,足尖一点,就撤离了玉扇,转而向着空旷的山头处落去。
本应晴空万里的天上,此刻翻涌着浓厚的乌云。
雷劫,终究是来了。
第60章 出窍
金雷已经翻滚在天边, 白芨踏在山头,迎风而立,却见喻永朝站在她隔壁的山头, 正侧目去看着她。
于是白芨开口传音:“师兄……你?”
她阻拦的话还未说完, 天边涌出更浓郁的雷云, 声势浩大是她的几倍不止。
两人相距很远, 喻永朝同样传讯给她:“我亦是要破境了。”
破境?
白芨抬头看了眼师兄头顶上的雷云,师兄破的是什么境?
平日也未见师兄修炼,怎得如今突然要破境了?
喻永朝低声说:“我压着修为在出窍后期很久了。”
玉昆的几个长老,多数的修为都在分神期。而如今师兄渡了这个雷劫, 也要迈步分神的行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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