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x
见到魔王后，侍卫长的内心有点复杂。
魔王还是很小只、看上去却并不需要他人的保护。偶尔瞄向他的目光中隐约也带着担忧，却很快就移开了。
“……魔王大人。”他在勇者离开后轻声叫道。因为周围已经没人了，就算他的语调很低，也能见到魔王的脚步明显一滞，
“啊、啊？”
慌乱的态度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她有事瞒着自己，以往侍卫长可能还会怀疑是类似于“昨天晚上假装睡觉了结果又通宵看书”这种事，但他在废土逛了一圈后，实在不能这么乐观。
那片土地会产生的原因，很明显是前魔王所为。倘若魔王大人已经见到过那之中的巨石阵了，……
“有关那个魔法阵的事情，能跟属下详细说说吗？”
人类大陆太危险了，必须得赶快回去——但往往他这样一想，勇者的话又会浮现在脑海中。
他所做的，不一定是魔王所希望的。
魔王嘴巴动了动，旋即往一旁撇去，看着像个耍性子的小孩。从侍卫长的角度必须得低下头才能看见她——而且她的表情还被兜帽挡住，看不真切。
她回答道：“本王也是听死灵法师的手下跟老师说的，……死灵告诉我，那是新王为了把帝都变回原样而构建出来的魔法阵，从老师的态度来看有点危险。本王还没有仔细看过魔法阵的内容，……侍卫长你觉得究竟是什么类型的魔法阵？”
把帝都变回原样的魔法。侍卫长在脑海中只能找到一样。
原本他只能看到魔王的帽檐，此时她却抬起头来确确实实地迎上了他的目光，眼中带着希冀，很希望侍卫长知道答案的样子。
他的确能猜到答案，但是要不要告诉魔王……
“……那大概是时间回溯的魔法。”
“……？！”
魔王被这种可能震惊了。
身为魔王的她，才拥有使用空间魔法的权利。时间回溯这种纵向魔法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而且想也知道，这几乎已经到了神的范畴。
她的兄长——前魔王，努力了那么久却还是失败了。如今统治世界的神是世界树，新王理应是与它站在对立面的人，怎么可能会用这种魔法？
“虽然具体的还要等到看过魔法阵的内容后才能确定，不过能让帝都变回原样、让坐落在帝都内的大面积废土消失，就只可能是这个魔法了。”侍卫长说话的语气一向都很笃定，也的确从未出过错，“只是新王如果想要使用，可能得付出过多的代价。”
“……例如？”
“这座城市的历史。”侍卫长回答，“刚刚属下同勇者进入帝都时，并没碰见任何普通居民，想来已经被新王给遣到了边缘乃至出城。他本人应该很清楚使用魔法阵应付出的代价，所以留下来的人，都将成为祭品。”
“…………”
魔王惊讶得说不出话来。新王对帝都的感情，她能真切地感受到，但没想到会付出这么大的牺牲——就为了驱逐一片魔族留在人类大陆的废土？
“……而且，实力强大的魔族，会让这个魔法阵的成功率更高，”侍卫长继续说道，通读魔族书籍的魔王都要怀疑他究竟是从哪里看到这个魔法的相关知识的了，“魔王大人可能还不至于，但学者的红眼睛十分显眼，……他是不是有让你们留下来待一段时间？”
全中。
魔王一脸纠结，还是无法怀疑那个一脸真诚的新王。如果这是真的，那他还真是个演技派，连自己都看不太出来。但魔王又不可能去怀疑侍卫长——要是让她硬是在两人之间选择某一个，她肯定会选面前的人。
“……等等，这样的话，”魔王此时也顾不上去想侍卫长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了，她更担心还待在地下的学者，“老师他岂不是很危险？”
“是的，特别是勇者现在去找新王了，如果他一着急，直接启动了魔法阵，学者会很危险。”
跟魔王有点着急的神色相比，侍卫长有些冷静得过头了。根据侍卫长的话，这个魔法阵的作用范围相当于整个帝都，那还呆在帝都里的他们难道不也很危险吗？
还是说侍卫长有特殊的脱身技巧？
无论如何，得先把这件事告诉老师、还得阻止勇者的贸然举动。新王那边说不定还有沟通的余地——
魔王的思路还没平静下来，突然间从城堡内部就传来巨响。这声巨响与刚刚老师在地下书库捣鼓出来的不同，不仅是一连串的、还在嘈杂的沙石迸射中掺进了勇者那独特的笑声。
魔王估计是他找不着路，所以干脆自己闹大了等新王自己找上门来。这的确像是那个人会做的事。
她很头疼。
动静闹得这么大，城堡里也没几个人，安安静静的环境一旦被破坏，新王不可能会不知道。她现在去阻止勇者估计也来不及了，但是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更不适合她的性格。
她抉择了一下，正准备追着勇者走进城堡，侍卫长一手拍在她的肩上拉住了她。
“……侍卫长？”
“魔王大人，已经迟了。”他微微俯下身子，跟学者暗红色不同，侍卫长的红眼睛要更加艳丽，里面闪烁着含义不明的光，让魔王有些看不懂，“勇者的性格您也清楚，新王自然更清楚。一旦他知道勇者闯入城堡了，就算魔王大人您阻止了勇者，新王也不会罢休。”
就是说，那个魔法阵马上就会被发动？
“那、老师……”
“请您不必担心。”
侍卫长终于从俯下身子变为半跪在魔王面前。他敛起视线，平静的态度足以影响到魔王浮躁的心情。
“学者继承了咒术师的身份，他自身也对这种能力有所研究，魔法阵伤不到他分毫。魔王大人，请您带属下前去地下书库。”
x
“王——子——”
勇者吆喝着的同时肆意地破坏着城堡内部，仿佛要将这些年压抑的情感全都爆发出来。
城堡内的士兵相较于帝都外围，简直少的让人发指。倘若是魔王估计会觉得这是因为魔法阵的中心位于帝都，所以新王才会把大部分士兵都遣到外围去，不但能够阻止勇者进入，甚至能保护他们的安全。
但是勇者不会这样想。
或者说，对于新王，勇者什么都不会想。
“……还是跟以前一样闹腾啊，你小子。”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双分楼梯上方传下，新王站在左侧楼梯的扶手旁，盯着下方的勇者，语气阴沉。他旁边没有任何佣人，看上去异常孤单。
要硬上是肯定对付不了勇者的，一直逃跑也只会让他的行为更加激进。新王只能暂时性地拖点时间——成为国王后他的身体属性大幅度的下降，倘若说以前还只是落了下风，现在已经是完全敌不过勇者了。
“出来得倒是挺干脆的？”勇者意外地抬起头，手中的剑从石柱上抽出，在上方留下了一个缺口。龟裂的声音顺着缺口向外传出，裂缝也在不断扩大。他却仿佛没有看见这种危险建筑的首要标志一般，往前走了一步，“听魔王说你好像在谋划什么。要不在你死前，给勇者哥哥我说一声呗？”
“……魔王？”
新王抓着扶手的手不自觉地用力起来。帝都刚刚才迎来了两名魔族不假，但是其中有魔王……？“男的那个吗……”
“不是哦，”勇者一笑，“那个小丫头。”
“……”
“她好像还想自己去找出你谋划的事情，其实完全没必要那么麻烦嘛。”
他面色忽然一冷，原先对待魔王一行嘻嘻哈哈的态度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居高临下的态度——尽管他在楼梯下的大厅内，新王都能感觉到他视自己如蝼蚁的目光。
其中原因不难想象，他做过的能让对方生气的事情，新王自己都数不清了。只要理念不同，就肯定会产生冲突。
他希望保护帝都，而勇者，则是希望保护同伴。
新王原先还警惕着勇者的行为，他知道勇者很强，强到过分。特别是他战斗的时候一向都不喜欢废话，像现在这样说几句已经是很难得了。
“只要你死了，所有事情都会归位。
“我会代替你成为国王。我会代替你清理那些贵族。我会代替你与魔族建立友好的关系。我会代替你整治好帝都。这些事情我都会帮你办好的，所以你可以安心的死了。”
“……一个国家的格局在建国之初就已经决定了，你做的那些，只会造成独.裁的结局。”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至少不会产生需要我千里迢迢跑到魔族大陆、寻找咒术师回来的悲剧了。”
勇者知道新王逃不掉似的，慢慢地踏着阶梯。新王仿佛也清楚自己逃不掉一般，静静地站在那里、挺直背脊看着他的接近。
既然在之前下手的时候已经预见到了勇者的暴走，那他现在也没什么值得害怕的事情了。
只不过，他的死亡，不能交给勇者。
新王朝远处正痛心疾首的男人看了一眼，从身侧抽出了一把小刀。在勇者感兴趣的目光下捅进了自己的胸口中。
血液四溅，滴落在地面上。超过死亡线的他的血液，作为沉睡已久的魔法阵启动的条件，在如今总算能够使用了。——虽然还是早了点，城堡内的部分圣骑士还来不及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