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精被暂时迷了眼,三支箭箭无虚发,尽数招呼到它的耳朵上,两支擦伤,一支洞穿。而那遍天的剑影看似飘渺却厚重如山,万仞剑光直斩而下!
“嗷呜——!”
黑狼精又是一声咆哮,江珩的剑砍在脊背处,却再难跟进。
江珩的心一下沉入谷底。
黑狼精在三番两次的“挑衅”中被彻底激怒,锁链声不绝于耳,地面皲裂,阵法摇摇欲坠。少年们的灵火只燎着了最外层的毛,内里钢筋铁骨,十数把灵剑没能破开比油皮更大的伤口,却让黑狼精更加愤怒。
连珏被狼嚎声震得头晕脑胀,“怎么办?!”
“不知道啊,我们根本伤不到它!”
“伤不到就撤!”江珩做出了最后的选择,“立刻撤!不许停留!”
对他们这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人来说,承认自己不行比要他们的命还难受,但江珩从来不会失去理智,他清楚今日根本不能奈何了黑狼精,趁着阵法没有被破开,尽早离开才是上佳之策!
金链的光已经越来越微弱,黑狼精所在的那一片土地裂得像蛛网,还有几个少年磨磨蹭蹭不想认输,江珩避开黑狼精的尾巴和兽牙将他们一个个拎出了战场,催促着尽快离开。
他们跑出去不过几十米,那边轰隆一声响,链条崩断的声音此起彼伏。少年们震惊回首,黑狼精已经彻底摧毁了阵基,一双兽瞳锁定了逃跑的少年们,疾速冲过来!
完蛋了!
所有人都这样想,他们根本敌不过黑狼精——一个偷神的黑狼精。
死亡的阴影逐渐罩下来,可谁都不想死,江珩箭在弦上,瞄准黑狼精的眼睛。
“咻——”
江珩一愣。
他还没有放箭,哪里来的声音?
反应过来才辨认出,那不是弓箭的声音,而是飞剑的声音。
怔愣间从密林中高高跃起两个身影,一个轻灵如飞燕,一个潇洒若乘风,双剑并行,卷起了青蓝二色的灵火,碰撞中合而为一,化作火凤啸鸣而下,黑狼精瞬间落入了火海当中!
“是……是凌峰君和云中仙!”
“少年们喜极而泣,“有救了有救了!”
江珩小小地不安了一下。
男子落地收剑入鞘,似乎故意把黑狼精让给了同行的女子。女子落在黑狼精背上,灼热的灵火未敢伤其半分,黑狼精挣扎之下她在颠簸的脊背仍旧如履平地,一个跃飞登上黑狼精头顶,灵剑蕴出了耀眼的蓝色灵流,力拔千钧当头斩下!
“呲——”
他们拼尽全力没能伤黑狼精几分,女子却轻而易举破开黑狼精的头颅,一颗妖晶到手,黑狼精连最后的嚎叫都没发出来,轰然倒地。
女子甩甩剑上的血,挑眉。
男子:“……下次我都让给你好吧?”
危机解除,少年们又活络起来,但是也并不是很敢凑上来。凌峰君和云中仙威名远扬,虽然都是平易近人的前辈,但是这次……他们理亏在先。
连珏灰头土脸,江珩更好不到哪里去,刚刚激战中不知道谁出手没轻没重,在他脸上吭哧来了一下,看起来惨兮兮的。
在同龄人中成熟稳重的江珩惴惴不安,摸摸鼻子,认命地走上前。
“大师兄,纭纭姐。”
天下同辈弟子那么多,只有他能叫这两个称呼,连珏都必须称一声江师兄和叶师姐。
……他感觉这唯一的殊荣可能要完。
叶纭纭阴阳怪气道:“呦,我们江家小公子还认得我呢?刚刚的气势哪儿去了,认什么怂啊?”
江珩理亏,求助地看向江潇。
江潇:“不知深浅,擅自行动,表现不合格。”
江珩:“……”
众少年鸦雀无声。
……他们好像看到了大型家暴现场!
偏偏叶纭纭还不依不饶,“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吗?自己说,不许重复刚刚阿潇说的,自己想。”
江珩垂头丧气,“没有探查虚实私自行动,没有正确估计双方实力差距贸然出手,没有等前辈的命令擅自决定,没有能力全身而退但不知进退。”他可怜巴巴地抬头,“还要说吗?”
叶纭纭:“……”
从小江珩长一张清冷的脸,偏偏对着他们又最会撒娇,偏偏她就吃这一套!
叶纭纭一拍江潇,朝不远处示意一下。
你师弟,你去说!
江潇失笑,拉着江珩去了一边,眼见着叶纭纭又去逮连珏闹成一团,才压低声音道:“阿珩,我和纭纭并不是有多怪罪你,只是你身为琢烟谷少谷主,又是同伴里有能力的,就要担负起责任。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直白,今日若只有你一人,出了事也没人责怪你,可你还扛着其他人的命,如果他们出事,你如何自处?责任不是不顾一切的挺身而出,而是将所有代价降到最低带来最大收益的量力而行,明白吗?”
他微带了些严厉,“今日若我和纭纭来迟半步,后果如何,你可想过?”
江潇一直都不是很多话的人,即便是教导他时也寥寥几句就点到厉害处。如今掏心掏肺地长篇大论,江珩一点也不觉得烦。
他知道自己还有不足。江潇和叶纭纭如果不是真的着急,定会等到回去再单独训诫他,怎么会在这里就迫切地要告诉他哪里做错了。
即便如此,两人还贴心地清理出一方安静地,不让他因为被训斥而感到难堪。
他有最好的大师兄和姐姐。
“我知道错了,大师兄。”江珩闷闷地,情绪不高,“我有点着急。”
江潇疑惑,“为何着急?”
江珩犹豫,稚嫩的脸微微发红,表示主人很不好意思,“我……听过很多爹娘,姑姑姑父,叔叔伯伯,好多前辈,还有师兄你们的故事。我觉得我和你们有好大的差距,大到让我发慌。我想……我想让别人听到我的名字,想到的是我这个人,不是我是爹爹的孩子。”
江潇了然,“你羡慕我们,和前辈们那样波澜壮阔的经历?”
江珩快速和他对视,又低下去,缓缓点头。
虽然有些……嗯,莽撞和单纯,但是很可爱,也是符合这个年龄段的想法。
他们那个时候,也想着自己能当一个顶天立地的侠士,鲜衣怒马,仗剑天涯,好不威风快活。
代价也很大。他们这一代,也只经历过群英大会的异动,以及黎牧差点掀翻整个江湖的孤注一掷罢了,这样还险些丢了命。
更不要说再上一代,死的死,伤的伤,聚少离多,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抚平了那经年的沉疴。
江潇沉吟片刻,道:“师兄不觉得你的想法有错,因为我也这样想过。你们是生活在和平时候的孩子,向往那样的生活,很正常。”
少年眼睛一亮。
“但是,”江潇话锋一转,“任何时候你都有自己的定位,无论乱世还是和平年代。阿珩,有些话其实我并不愿意现在告诉你,但是既然提到了,师兄也同你说。你是琢烟谷少谷主,未来的谷主,你要继承师父的衣钵,让琢烟谷屹立不倒。师兄会一直支持你,辅佐你,但你会在那个位置,就注定你不会比任何人差。所以不要着急,你们有很多机会去成长。”
江潇不会骗人,尤其不会骗他。
所以江珩相信江潇的话,也愿意听江潇的话。
江潇拍拍他,“去找你纭纭姐,好好认个错,她这一路心就没定过。”
江珩应下,跑到叶纭纭身边,看叶纭纭还是故意不理他,放软了声音,“纭纭姐,我错了。”
连珏:“……”
兄弟,我瞎了。
叶纭纭最受不了江珩服软,憋着的气当下散了七八分。她无奈地摇头,敲了江珩一个爆栗,“下不为例。其中厉害阿潇都和你说了,你心里那点小九九我一清二楚,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再有下次,我就直接把你拎到你姑父面前,看你还敢不敢出幺蛾子。”
江珩:“……”
姐,好歹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威胁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总是把长辈拽出来。
很没气势,还让人很想笑。
嗯。
江珩现在还不能很好地藏情绪,叶纭纭神经大条看不出来,江潇看得一清二楚,忍俊不禁。
他做好了善后,叶纭纭振臂一呼,“走了,不在这鬼地方呆着,回去带你们压压惊!”
黑狼精被灭的消息在怀陵长了腿一样散出去,家家户户都过节似的欢呼雀跃。江潇和叶纭纭在那神庙探查一番,将所有窃取信仰功德的小伎俩清除干净,才返回客栈。
除了两个少年是小宗门出身,囊中略显羞涩,其他几个都不是缺钱的主儿,再加上大战一场,急需压惊,在酒楼里买了不少菜外加几坛酒,一溜烟儿回了客栈,又要了客栈里几碟小菜,占了四张桌子,热热闹闹地推杯换盏。
江潇只爱花酿,这样的烈酒敬谢不敏,也拦着叶纭纭不让她一醉方休。
叶纭纭撇嘴,“我才喝了两杯嘛。”
江潇正色,“两杯不少了。”
有一个喜欢果茶的师叔,琢烟谷从来都没缺了这类东西。江潇的芥子戒里就有,泡了一壶,不由分说地推给叶纭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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