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那修士抹了把脸,“白虎君旁边那人,你们认不出吗?”
身边的小弟子都摇头,唯有其他与他同期的修士脸色同样惨白。
“鬼帝姬……鬼帝姬回来了!”
第70章 人间
江祝原本是打算跟潇风门的弟子打个招呼的,但一怕吓到他们,二来赶时间,终究是忍住了。
“他们的表情太丰富了。”江祝忍俊不禁,“若不是赶时间,真想停下来看一看。”
叶淮不知道江祝哪里来的这些恶趣味,说实话到现在他都觉得江祝想干的事情太过冒险。但值得欣慰的是,这一次江祝总算不会把其他人排除在外了。
马不停蹄地回到了铁马冰河,还是他们来时被易明月推入传送阵的地方,那里有在琢烟谷意欲带走江祝的修士等候。
修士看到传送阵灵光起就站直了身体,待江祝和叶淮的身影出现后就要行礼。
江祝不由分说一把拉起来,“别整虚的,快带我们去见明月!”
看江祝叶淮如此急切,修士的表情立刻肃穆,引着二人去找易明月。
“铁马冰河近日动向如何。”
“回白虎君,二位前往鬼界后,二公子和三小姐煽动门中亲近之人对宗主发难。宗主近日身体状态不好,精神不济,传唤过医师来看过了,只是宗主交代过不许对任何人说,属下也不知晓具体情况。”
具体怎么样,看了就知道。
易明月本是坐在院落里阖眸晒太阳。他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就没有再这样惬意地晒太阳了,慵懒地像只猫。随身的侍从并不在,否则看他在这样的天气里只着单衣,就算是太阳底下也要推他回屋或者盖上厚厚的毯子。
易明月不喜欢,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没用。
这是易明月自己开辟的地方,易明月相信它绝对安全,否则他会亲自接应江祝和叶淮。
到达时,江祝看到的是比上一次更弱不禁风的纸人似的青年,在太阳下没有真实的存在感,下一秒就要消失了。
她心里一紧,“明月!”
易明月睁开眼,那双有些干枯和沧桑的眼睛还没有完全失去光芒,增添了几分人气。
“祝姐,三哥。”
“怎么回事?不过几天你就成了这副样子?”江祝急匆匆检查易明月,“他来了?”
易明月浅笑,“祝姐不用担心,我无妨……姐姐呢?”
“你姐看你这副样子怕是要气死!”江祝没好气地道,“带回来了,明清的肉身呢?我去还魂,阿淮你带明月下去拾掇拾掇,脸白得和鬼一样。”
听闻易明清的消息,易明月乖乖地跟着叶淮走了,那修士唤来侍女,引着江祝找到易明清的身体。
帮助易明清魂魄归位比换件衣服还简单,不消片刻易明清的肉身就浮上了一层薄红,是魂魄归位后肉身健康的红润色。
但很快又白了下去。
“这冰床真他妈冷。”易明清刚恢复了肉身,肢体僵硬地很,动一下都很费劲,没好气地指使江祝,“瞎啦?还不快扶我起来!”
“让堂堂鬼王扶你起来,天底下你可是头一份。”
江祝一边调侃一边扶着易明清坐好,而后一把抱起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易明清放到一旁的凳子上,输些灵力帮她尽快恢复。
易明清伸伸手踢踢腿,像个新奇的孩子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好久没用过自己的手了,感觉竟然有点不一样。”
“不都是你的手吗,魂体的时候也能拿能放。”
“那不一样。”
等到腿部也有了知觉,易明清站起来走两步,确定自己看起来很正常后,才催着去找易明月。
江祝拗不过易明清,带着她走,半路遇见了折返的叶淮。
“阿淮?明月呢?”
叶淮摇头,似有似无地挡住两人的去路,“明月告知我近况,闭门不出。”
易明清登时炸了,“这小子又想躲着我?!!!”
江祝连忙劝阻,“明月太在乎你了,不是故意躲着你。等阿淮说清了明月要说的话,你再自己去找,我们就不参与了。”
江祝和叶淮前往鬼界后,黎牧果然来找过易明月,讯问易明月是否清楚现下的各方动向。
真真假假易明月向来能糊弄过去,此次黎牧却对着易明月的腹部痛击一拳。
“鬼帝姬回来,你不知?”隔着一层雾面,看不清黎牧的表情,却能听出语气里极尽嘲讽,“你这算天居士名号名不副实。”
易明月痛得爬都爬不起来,一口气险些背过去,“自然……不如你。”
黎牧蹲下身看易明月狼狈的模样,似乎取悦到了他,伸手拍拍他的脸,“你的小伎俩,以为我都不知道吗?不过看你有点用处,放纵了些,就耍小聪明。也罢,只要你放心你姐姐,我自然也没什么不敢的。今日姑且给你个教训,下次让我知道,可不是打一下这么简单了。”
“那畜生敢打明月???!”易明清火冒三丈,给她一把刀就能当场把黎牧分尸碎魂。
她捧在手心里的弟弟,打不得骂不得,受黎牧挟制就罢了,他怎么敢动手!
江祝:“他有何不敢,弑神他也敢。”见易明清疑惑,江祝收了杀气,摆摆手,“此事容后再说。”
“明月受创伤势严重,易明致和易明玉便煽动族中人对明月施压。”
易明清冷笑一声,“不过沉睡几年,真当我父亲这一脉无人了。明月若有闪失,什么血脉亲情,不要也罢!”
“我和阿淮前脚走,黎牧就追来了。”江祝抚着下巴,若有所思,“不是有眼线,就是黎牧其实根本不信明月,我们的动向,或许他有别的途径知道。”
知道黎牧存在还不够,还需要更多的信息。
他们亲近之人,各个宗门里有可能与他们产生交集的人,与江家、叶家和旧雪坊都过从亲密的人,通通有嫌疑。
“左右鱼饵我们已经放出去了,只看他上不上钩。”江祝拍了拍易明清,“没什么事,你去找明月吧,我还要回琢烟谷,不用来送。”
“谁要送你,自作多情。”
饶舌几句,易明清还是嘱咐道:“你们小心些。你现在回到了原本的身体,目标太大了,要找到你看似困难,但只要用其他人,也能轻易拿捏你。何况,你敢保证他不知道你和叶三的关系吗?注意一些。”
江祝回味易明清的话,感觉很奇妙。她勾住叶淮的小手指,晃了晃。
“我怎么感觉谁都知道你喜欢我呢?”她笑嘻嘻地凑上去,“好吧,我也知道。”
叶淮能说什么呢?
他们一起长大,或许很多人都认为他们是师门关系,刚开始是同门姐弟,后来是师兄妹。他叶淮同琢烟谷有不解之缘,他的存在和成就与琢烟谷有脱不开的关系。
旁人都觉得叶淮与琢烟谷亲近,无非是为了那点子救命恩情和朝夕相处的陪伴,可一些感情想长长久久,不是这些东西能说明白的。
与江祈江覃,是手足。与江祝,是倾慕。
若是连喜欢都能隐藏得严丝合缝,要么不够爱,要么爱太深却是个圣人,要么爱之切,却有说不出口的理由,只能当个锯嘴葫芦。
叶淮够爱,却不是圣人,是个锯嘴葫芦,却藏不住心思。能瞒住的,只有外人而已。
“想来潇风门肯定已经把我回来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了,再不回去,小祈该找我麻烦了。”
提及此,江祝突然有些落寞,“虽说明月把担子揽过去,但是柳絮的死和我有脱不开的关系。这样利用他的宗门,有些过意不去。”
“不是潇风门,就是其他人。这些话,由你我家里传出,效果不好。”
“这倒是真的。”
托人传话告辞,二人便乔装赶回了琢烟谷,一路上确实看到不少宗门人人自危,生怕江祝去寻仇。
江祝才懒得理会,径直回了琢烟谷,站在入谷碑前,却有些迟疑。
与叶淮不同,遇到叶淮时,她已经是“江祝”了,叶淮喜欢的,是这个灵魂,而不是这个壳子。
可是江祈呢?他不知道这个壳子里并不是真正的江祝。真正的江祝还没有分娩就已然是死胎,与江祈相处几年的是黎黎,最后才是她。
江祈又分得清吗?
这也是她一开始不愿意接近江祈的理由,规规矩矩叫一声“小公子”。
“怎么?”
“没事。”江祝叹息,“在想对小祈坦白的时候,该怎么说我不是他的亲姐姐。”
“本来也不是。”
江祝:“……”对哦。
不知叶淮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么一打岔,郁闷的心情反而烟消云散了。江祝拉着叶淮入了琢烟谷,专找逼仄的地方走,终于摸到了江祈的房间。
江祈正在批改公文,习惯性地沏一壶浓茶。
按照修士的体格,原本几天几夜不睡也不打紧,奈何多事之秋,江祈每天要面对的事务繁多,晚上批文到深夜,每天睡不了几个时辰,还要巡视弟子们的修炼进程,实在烦心得很。
窸窸窣窣树叶曳动,江祈目光一凛,当即把手中毛笔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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