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起云正要嗤笑她迟早会被妖怪缠上,这时门外又传来了叩门声。
奇了怪了,怎么今晚这么多人来找我?
云笙心里讶异着,又听见外头段流景在喊她:“云笙,开下门。这小孩偏说要来找你,我也真是没辙了。”
里屋的两人对视一眼,云笙心里暗叫不妙。
糟了,郁起云还在这。
“姐姐,我想和你睡可以嘛。”陈川低声询问,声音里满是期待。
“恐怕不行,我......我有些不适。要不今晚你和那个哥哥将就一晚?”云笙装着虚弱的声开口拒绝,同时伸出手警告郁起云敛好气息。
郁起云哪肯听她的,仰着头懒洋洋地轻笑了一声,声音不大,但作为耳力敏锐的刺客,段流景却是一定能听到。
段流景:???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道门,深深觉着背后发生了他难以想象的故事。
好在他反应得很快,立刻面带笑容地劝陈川道:“看我说什么来着,你云笙姐姐也忙了一天了,该让她好好休息了。”
云笙只听见陈川十分委屈地哦了一声,不知道段流景低声说了些什么,再之后便只能听见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两厢静坐,郁起云清隽的面庞上蒙着红亮的光,细碎的星点洒在他的眸子里,恍若温凉雾气打磨出的黑玉。
烛下观人,又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间云笙方才升起的怒气就这样消了大半。
察觉到云笙的目光,郁起云回眸看她,眼里似是带着些许愉悦。
泥金的光微微笼着,燃起的暖意浮动在流入的料峭春风中,冷暖交加,让云笙觉着很不自在。
她靠在门前听了好一会,确认外面已没有人后,忙着催促他:“行了,你今晚也不像是来找我谈心的,赶紧回去吧。”
郁起云深深看了她一眼,倒也没反驳她。
云笙推开门,正探着脑袋向外张望,冷不防又望见门外似是有人影晃过,她推门的手有些僵住了,正想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关上。
“关着干什么?”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抵在门沿上。
云笙当机立断走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怎么这么晚了还趴在别人门前不睡?”
段流景望着她身上有些松散的外衣,因着大幅度动作领口微落,一截白皙的锁骨在黑夜里尤为显眼。
他不自觉撇开了目光,想着推开门:“你这金屋藏娇的本事还不错啊,我原是不想管的,但现今是执行任务的非凡时期,你再想也总得等任务完了之后再去找。”
云笙一边拦着他一边道:“别想入非非,我又不像你,真没做什么。”
“你别告诉我,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就只是干坐着聊——嗯?小郁?”说到一半硬生生卡了壳。
他以力气取胜了云笙,正想着推门而入之时,门开了,走出来的人扎着马尾,衣领整理得一丝不苟,一双眼灿若明星,只是里头盈满了讥讽。
似乎长得有点像他的小师弟?错觉吧?
段流景一拍脑门,又重新端详了一番。
郁起云斜睨了他一眼:“只是闲谈,你别乱想。”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影逐渐消失于黑暗的廊里。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段流景。
连声色都像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今晚之事实在太不可思议,段流景摸着后脑,恍恍惚惚地觉着自己应当要回去睡上一觉了。
别说段流景,云笙自己心里头也是一团乱线:“谁知道,他自己找来的。大概少年人精力旺盛,睡不着想着来骂我两句吧。”
她耸耸肩,打发走段流景后自顾自地躺在床榻上。
星月皎皎,风吹过杯子里残留的茶水,泛起圈圈波痕。
翌日,云笙刚梳洗完毕,戴着一顶白纱斗笠,正欲下楼向小二要个早点,却被迎面而来的段流景拦截了:“先去我那间客房。”
客房里,郁起云懒散地斜靠在墙角,望着窗外街市熙攘,城郊处春山点缀着一片桃粉。
陈川嘴里正咬着一只叉烧包,余光瞥见云笙后,囫囵不清地朝她打招呼:“姐姐......找啊”
桌上还摆放着两屉冒着腾腾蒸气的糕点,以及两碗红润晶莹的虾饺。
云笙正迫不及待地想着大快朵颐,但又被段流景拦着了:“慢着,”他低声唤她,“我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没和你交代。”
“指定是废话,我们两之间没什么好交代的。”云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连连挥手,“好狗不挡路。”
段流景一把把她拉至门旁,顶着于奂奇怪的眼神小声询问:“你昨晚真和小郁……一起了?”
“你瞎说什么!”云笙也小声反驳他,心虚地瞟了郁起云一眼,确定他没注意这边后才继续回答,“他昨晚莫名其妙说要来找我谈心,我一听那还得了,作为师姐,我有义务开导师弟以免他误入歧途。”
“那他怎么不来找我?你们关系很好?”段流景还是觉得很难想通,“所以他有什么少年心事?”
云笙白了他一眼,推开他道:“你自己问去吧。”说着走到陈川身旁坐下,夹了一块虾饺细嚼慢咽着。
陈川拿着帕子抹了抹嘴角,握着云笙的手腕,俯身示意她低下头来:“姐姐,我想起一件事......”他凑到她耳边轻语着。
闻言,云笙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随即又绽开笑容:“好。”
她转过头对屋内的二人道:“我先带他下楼买些东西,晚些时刻再回。”
话音刚落便匆匆带着他走了。
段流景眯着眼望着他们匆匆离去的背影,又看向靠在墙边的郁起云:“小郁,你觉得那个陈川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远山桃花灼灼,风也清清,吹动少年的发梢,纯白飘动的发带微微点着他的下颚,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花树横斜一角,攀上木格窗沿,春日映映之下,葳蕤蓊郁,芳菲四溢。
他垂眸看着那绽于春风之中的杏花,半晌,又道???*:“他全家覆灭,便只能去找温柔体贴的师姐解语。”
段流景面色复杂地望着他:“温柔体贴?小郁,你扪心自问,这两个词是用来形容她的吗?你莫不是昨晚被她洗了脑?”
郁起云:……
本就是随口胡扯,他自然不敢摸着良心说这话。
“你也好好去劝她别和这人走的太近,我们刺客最忌讳与非目标人有纠缠。”段流景摇摇头,语气淡然。
郁起云沉默着,倒不是她想与陈川走近,而是那妖怪早就盯上她了。
昨晚如若不是自己早些去了,那陈川恐怕就进了室。
思忖间,段流景潇洒一展鎏金折扇:“我再去陈府一趟,你若无事,便去春山探一探。”
——
春山脚下,隐有木屋掩于纷纷落落的桃花林里,一荆钗布裙的老妇人从帘栊后漫步而来。
屋子前摆着各种瓶瓶罐罐,堆叠在一块,几乎快要拢上搭着的竹木梯子。
老妇人见有人前来,朝他们浅浅地笑着。
“姐姐,这是哥哥的乳母,不过她在早年就被灌了哑药,说不得话。”陈川小声地解释着。
透过细纱白布,云笙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座小院子,“你说陈怀可能来过这里?”
“是的,哥哥与外人并不亲近,不过与这位乳母感情倒是深厚,若是逃了,想必也会先到此来道别吧。”
浅淡的沉香混着清新的竹木气息从屋子里漫出来,老妇人抖着细竹匾,一朵朵还盛着露珠的桃花在半空跳动。
竹匾镂空处撒着露水,在暖阳照耀下泛着晶莹的光。
第五章
◎“师姐,荒郊野岭很适合埋尸。”◎
云笙走上前去躬身道:“夫人,这位是陈怀的弟弟,陈怀已经数月未归了,现今我们担心他想知晓他的下落,能否劳烦您回答我几个问题?”
老妇人面露困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指着一侧的竹梯示意二人上去,自己则拖着较为庞大的竹匾跟在最后。
竹梯搭得并不稳,踏上去还有些摇摇晃晃。
老妇人端着那犹如小半张圆桌般大的竹匾子,即使是倾斜着也难以望清脚下只供半只脚搭上去的梯子。
稍不留神,她脚下一空,竹匾被甩了下去,散落一地的花。
云笙一直留意着后头,眼疾手快地在她跌下去的时刻拉了一把。
老妇人朝她抱歉地笑着,借着她的力又重新站稳了。
楼上的摆设朴素简单,缕缕斜斜入户的阳光在各处跳跃着,小桌上支着藤木架子,檐角挂有风铃,风吹过,荡起空灵的清脆之音。
芸香馥郁,她给二人沏上香茗,面带微笑地看着云笙。
“夫人,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云笙接过茶,“公子陈怀在几日前是否有来找过您?”
老妇人点点头。
“那他可有向您透露出他会去何处?”
妇人凝眸,指着最上层,手里不住地比划着。
云笙有些不明所以:“他.......来过这上头?”
木屋最上面是一间狭小的储物室,里头堆叠着许多压着灰的杂物,一络络蛛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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