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半都是女修。
风烨羡慕道:“南界人士真是热情啊,看到有人受伤就要送丹药。”
“……风烨,不是我想打击你。”乔灵珊道:“这要分人的。”
若是风烨受了伤走在大街上,人家只会觉得这小孩真不听话,又被揍了吧,笑死。
云闲发觉大师兄近日异常沉默,抓到这个机会,传音询问:“大师兄,你今天心情不好?”
“无。”宿迟道:“我只是感觉,晋升的时机到了。”
云闲:“……”
干什么啊你!!
“云闲。”宿迟道:“我还察觉到,此次晋级后,我便不能再得以寸进了,除非……”
什么意思?云闲蹙眉道:“除非什么?”
“……不。”宿迟垂眼,眼中难得几缕迷茫,“尚且不知。”
那几个灵虚门人哭丧着脸,还在努力狡辩:“我们也是被迫的,掌门每天给我们下达任务,完不成就要挨罚,任务还一天比一天重。同门一个个跑的比狗还快,后山的野坟都被挖空了!要不是没有办法,我们怎么敢打医馆的主意?!”
“你还这么理所当然?”薛灵秀道:“你没有父母,没有祖辈么?若是你的祖辈被人挖了坟,你什么感想?”
“太过分了!”那人怒道:“要挖也得我先挖,没经过我允许怎么可以掘?挖也可以,至少要分我一半!”
众人:“………”
没救了。这人没救了!拉回去给黎祖奶奶扎针去吧。
途径到一半,路边一个小道馆里匆匆跑出来三个小孩,七八岁的年纪,个个面色红扑扑的,像是刚在练武,眼睛倒是很亮。
左边那个小女孩右手上绑着布,上头渗着点点血迹。白布周围都已经开始卷边了,三人望着薛灵秀折扇上妙手门的标志,目露神往,紧接着用自以为别人听不到的话小声交谈:
“若是能进门,好像听说衣服便不用自己买了……”
“不仅如此,吃饭也不花银子。”
“真好啊。我一定要去。”
薛灵秀视线移过去,听声音,这便是昨日医馆前堂那几个孩子了。只不过,昨日医馆伙计才叮嘱过,经脉逆流,几日内不要练武,显然这小女孩是并未遵医嘱了。
她衣着破旧,没有任何饰品,用来束发的只是一条短短细绳,鞋子也是修修补补多次,到现在还是个“开口笑”。修补的针脚并不细密,甚至称得上凌乱,如果不是家中大人不善此道,便是有心无力了。
观几人口中所说,当是后者。
他下意识去触腰间那块玉佩,犹豫一瞬,还是没有摘下来。
妙手门的入门考核便在一月之后,以这个孩子的刻苦,到时必定表现优异。
她虽穷苦,但眼神明亮坚定,如今这般当众相送,如同施舍,反倒恐伤了她自尊。
再想办法。
携带这么一大串人回到妙手门,尚未进门,那位名唤“林石”的小侍又风似的刮过来了,开口便道:“薛公子,好消息,好消息,大掌门回来了!”
“大姐回来了?”薛灵秀神情一喜,又按捺下去,沉稳道:“何时回来的?”
“薛公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林石喜气洋洋道:“昨日云道友众人一来,你晚上就拍信过去告知大掌门,大掌门如此关心你,怎么可能不回来招待。”
薛灵秀:“……”
为什么老要说这些多余的事情!!
“拍信?”云闲道:“薛兄,你写什么了啊?”
“还有什么。”祁执业嫌道:“你是小孩吗?家里来几个人也要告诉家长?我们又不会乱动东西。”
“非也非也。”林石怕误会,立马道:“薛公子是高兴,不是担忧。全宗上下都知道,他……”
“说了好消息,坏消息是什么?”薛灵秀打断话题,生硬道:“闲话少说,这里还有几个危险至极的灵虚门人等着我们押送,事情不能耽搁。”
危险至极、鼻青脸肿的灵虚门人:“……”
怎么回事,按需危险?
“坏消息。”林石立刻就被转移开了注意力,道:“祖奶奶又发火了,现在正在主殿跟大掌门闹呢!”
……
又是未入大殿,便听见熟悉的咆哮。
“黎大!我当时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你现在跟着你妹一起糊弄我这个老不死的是不是?!”黎祖奶奶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能这么教孩子!孩童天性便是散漫,你们如此将人拘在里头,不分日夜地读书!这要怎么让她健康成长?”
黎大掌门的声音也遥遥响起,倒是听着稳重多了,懂得什么叫做先扬后抑:“祖奶奶,你说的自然有理。只是,考核在即,黎愿她自己也较为担忧学业,这才缩减了些外出的时间。黎愿,跟祖奶奶说,你是不是自愿的?”
里头传来死气沉沉的稚气声音:“我自愿。”
云闲:“……”
听起来真的一点也不自愿。
江湖人知,黎大掌门性情稳重,行事极为冷静,有一原因,便是她患有先天的心疾,自小到大情绪便不能太过起伏,大喜大悲,大怒大乐,都容易刺激到心脉,引发呕血。
黎祖奶奶若是能如此轻易被说服,就不是她了。当下两人便开始了极为激烈的争论,自儿童心理学聊到基础教育实施,云闲恍然之间还以为自己来到的不是妙手门,而是什么宝宝树。
黎愿在里面被两头夹击,很惨。
说起来,当初在四方大战初见薛灵秀,众人就觉得他的气质和市面上其他男子有所不同,也正因如此,柳世成天咒骂他是娘娘腔。现在看来,妙手门内绝大部分都是女修,上有掌门祖奶奶,下有师妹小徒弟,清一色的女孩,薛灵秀在这般环境里长大,万红之中一点绿,几乎没有机会学坏。
林石上前通报,黎建业轻咳一声,道:“诸位,请进。”
云闲迈步而进,倒是第一次见到了妙手门现任大掌门。果然如人所说,面色苍白略灰,唇色浅淡,一副病态,神色却未有半点柔弱之相,气定神闲,眼底蕴幽光。
一旁不安分坐着的,想必就是掌门之徒黎愿了。
云闲视线移到黎愿小小圆脸上,微微一怔。
黎愿的眼瞳是灰白色的,毫无生机,她是一个盲女。
薛灵秀道:“大姐。”
“嗯。”黎建业道:“你们先坐。招待不周,望不要介怀。”
云闲一边坐,一边心想,这要是还叫招待不周的话,那全天下就没有什么周到的宗门了。若是哪天大家要去剑阁做客,她冥思苦想,也只能想到要多做一道烧鹅……
那头的长桌上摆着什么,云闲错眼望去,竟是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玉瓶、方盒,药草清新之气溢满整方桌子,而每一个容器上,或粗糙或精致,都镌刻着妙手门的门派徽征。
金丝银草随风舒展,泛着神秘光泽。
奇哉怪哉,妙手门重的是医,不是药,药是辅佐医修行医的手段,极少单独拿出来售卖。就算是取出售卖,也顶多是一些普通的金疮跌打、风寒脑热药,可观现在桌上这般灵气,容器内装的绝不是这些普通药物。
有人在看她。
云闲闪电般朝视线投来处看去,黎大掌门正看她,笑意些微。
看来,黎建业现在归来宗门不仅仅是为了什么礼节,什么招待。有要事发生,她才会赶回来。
“阿秀回来了?”黎祖奶奶暂时停下战火,急切道:“你们去灵虚门了?抓到人了吗?找到阿诚的遗体了没有?我那苦命的阿诚,都已经那样了,死之后还要被折辱。该死的灵虚门,迟早被我一扇捣毁!!”
薛灵秀刚想说“没找到”,那小侍又匆匆过来汇报:“禀报掌门,管事的遗体找回来了!”
“哦?”黎大掌门问:“在哪里找回的。”
小侍面露难色,也是一头雾水:“突然消失,之后便突然出现……寒库守卫甚严,在场的弟子没有一人发觉动静。”
“好。”黎大掌门一顿,道:“我明白了。祖奶奶,这回,你可满意了?”
“什么满意?!”黎祖奶奶道:“这般作态,实在目中无人,我定要让灵虚门那群人付出惨痛代价!”
“能做到这种程度,怕不是灵虚门所为。”黎大掌门道:“况且,我们也没有证据……”
黎祖奶奶勃然大怒:“什么没证据?!事情不是一看便很明了?!我的双眼便是证据!!!到底要我怎么说你们才能知道,我是对的!”
众人:“……”
“算了!跟你们根本说不通!都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不知道你们!”黎祖奶奶好不容易放过了这个话题,又一转,回到了最初的起点:“你这个师尊根本便不会教徒弟!小愿她那么小,天天读书,脑子都读坏掉了。要是在入门考核输给山下那群孩子,妙手门的脸面要往哪里放?!不行,你别教了,拿来我教。”
黎愿没说话,眼睛滴溜溜转。
云闲看出来,其实这个小姑娘也有点想出去玩,但是不好意思说,现在正在偷偷开心。倒不是为了祖奶奶和师尊吵架开心,是那种,在繁忙的上课时间中,正巧老师被人拉出去吵架,这自由的一刻钟虽短,却跟偷来的一样,又怎么能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