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薛灵秀。”正事正事,云闲道:“他如何了?有事么?”
“薛公子近日无事,只是今日晨起便出门,方还未归呢。”小侍用好奇的视线打量她们,询问:“敢问侠士名讳?在下马上向内通报。”
云闲道:“我是云闲。”
“啊!是云姑娘!”小侍立马用那种“原来是你小子”的眼神看她,偷笑道:“那阁下,便是祁执业了吧?这位是,宿迟?乔灵珊,和风烨,对吗?”
祁执业眉关一紧:“你怎么知道?”
“薛四少回来三个月,嘴里便挂了三个月,现在全宗上下都知道了,他在外交了不少好友呢。”小侍亲热道:“快请进请进!舟车劳顿,如此奔波,肯定辛苦了。快进来歇息先!”
众人嘴角顿时都忍不住一绷。
薛灵秀平日里那股嫌弃劲,结果现在……
就在此时,熟悉的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残阳如血,马车停在门外,有人下车。
薛灵秀一席薄衣,消瘦些许,眉眼却依旧淡如春风,看到众人,先是眼底一亮,可又马上蹙起眉来:“你们怎么来了?”
“薛兄。”嗯?什么叫我们怎么来了?云闲察觉到有些不对,道:“不是薛兄你叫我们来帮忙的吗?”
薛灵秀莫名道:“我并无。”
云闲:“??”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道:“薛道友,这不是你发来的书信吗?妙手门事变,速来营救。”
“不是。”薛灵秀将信接过,眉越蹙越紧:“你们都没见过我的字?这字写的丑绝,怎么可能是我的。”
“……”风烨见不妙,弱弱道:“不,原本是血书,不好保存。你手上这张,呃,是祁道友特意拓下来写的。”
祁执业:“哼!”
薛灵秀:“。”
场面一下子有些尴尬。
“血书我还留着。”云闲见祁执业要开始风雨欲来了,连忙打断话题,将那封血书拿出来,“这血刺呼啦一大片,拿到的时候真是吓人。”
薛灵秀接过,又叹了口气。
云闲:“怎么了?”
“我说你们,这种时候怎么突然笨呐。”薛灵秀拿扇柄一敲掌心,道:“其一,我不会写这种东西,太难看了。其二,这连妙手门的公章都没有盖,你们就信了?”
云闲:“……”
鬼知道你们妙手门还有公章啊!!!所以到底是谁把一行人引到南界来的?!
第159章 医者不自医(一)
消息来的太突然, 云闲一行人一下子愣在了妙手门之前。
“不是你发的?”乔灵珊道:“那是谁?”
“不是薛道友发的也好。”风烨小声道:“当时看这血书,我还以为薛道友是大出血了呢,多吓人。”
薛灵秀:“……我就算再大出血也不会写这种没格调的东西。”
宿迟沉默不语,只是抬眼看向那头的天际。
春季的南界一片温软, 路边迎春已开, 四处都是柳絮花香,正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
但似乎有什么脏东西也跟着蠢蠢欲动起来了。
那边的小侍还在探头探脑, 闹了个大乌龙, 薛灵秀无奈道:“你们收到这个就立马过来了?有没有好好跟萧前辈她们说?”
“有啊。”云闲道:“娘亲和小姨都叫我小心点呢,说防止我被骗, 所以没给很多钱。”
众人:“……”
怎么总感觉这个因果关系有一些倒置了,但又很有道理。没钱就不会被骗。
“罢了。”薛灵秀温声道:“来便来了, 我也不是招待不起。更何况,最近南界的确有些怪事……我本就打算要修书一封告知你们的,既然来了, 就当面谈吧。”
薛灵秀身后跟着一大堆小侍, 把众人一路引到妙手门内中。
一路上, 鸟语花香, 青山流水,亭楼妙阁, 就连普通的屋檐,都散发着常人难以直视的灵石气息。要说富, 刀宗垄断北界这么多年,钱财虽不能与妙手门相比,但也绝对在宗门建设上下了血本, 只是, 妙手门看起来就是比所有门派都要有底蕴。
因为刀宗花大价钱是为了宗门大阵。妙手门花大价钱, 极有可能只是为了让假山上的流水向上流,形成飞瀑流漱之玄奇景观。
又到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环节,剑阁三人组东看西看,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很好奇,薛灵秀有问必答,答到后面,小侍都听不下去了:“云道友,你直接问我便是了。”
看来四少爷是当真很喜欢这一行人了,平日里别说解答了,多问一句都不会答的,只会春风拂面地让人自己多看看,无事无事随便叨扰,在下有事先行一步。
初来乍到,一行人都有些拘谨,云闲观望半天,倒是没见到门派的练武场——或许在妙手门该叫练医场?不由困道:“薛兄,弟子们平日都在哪里授课?黎前辈可还好?”
“三姐无事。今日,大抵是轮到她带草药课,出去采药了吧。”薛灵秀道:“弟子们分为四批,每一批由不同的人教导。你想看?”
云闲道:“随便看看。”
薛灵秀往后看,对上两双好奇的眼,他无奈道:“没什么好看的。”
“看看吧。”风烨小声道:“我还没见过医修练习哩。”
薛灵秀无可奈何,只能足下一顿,把一行人带到了练习所在,云闲还在想,妙手门当真地大物博,就连练习的地方都比其他人要豪华僻静,就听见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救命啊!!杀人啦!!!”
乔灵珊一惊,薛灵秀习以为常道:“无事。只是,他们今日在练习扎针。”
妙手门弟子的衣着真是一流的青绿,看上去宛如一排大葱,现在正两两结对。
只不过,不是拿针互相斗法,而是一个负责扎,一个负责被扎。
“你到底会不会啊?!不会换我来啊!!”
“吵什么吵?!越吵,就越不准,越不准,你就越疼。闭嘴了!”
“嗯?为什么还没有流血?按理来说,此时应该有黑血流出才对啊?”
“这位师妹,你扎的是自己的手……”
后方是各种穴位脉络图,密密麻麻,看得人快要头晕。
“要培养出一个医修,是很不容易的。”薛灵秀道:“三年奠基,五年入门。至少八岁就要上山学艺,十六岁方能出宗。”
云闲道:“十六岁出宗,便可以自立门户了?”
“想太多。”薛灵秀缓缓道:“十六岁,便可以去外头的医馆给人当学徒了。妙手门桃李满天下,想找到一个愿意带着的师父不难。当学徒四年,便可以暂且试着独立诊疗……”
“停、停、停。”云闲道:“所以,意思便是,八岁开始学医,至少得要二十岁才可以给人治病?”
“不然呢?”薛灵秀道:“人命关天,没学到入门,就敢往人身上下手,那便不是在用医,是在造孽了。”
那头的众弟子远远看见薛灵秀,皆行礼。
南界的行礼姿态也较有不同,右手微微置于左肩上,掌心对心,俯身行礼。看起来当真是极有风度,不愧是礼仪之乡。
只是那小师妹急着行礼,忘了给自己止血,顿时血飙一地:“啊啊啊啊!!”
“啊!!师妹!!!”同门痛心道:“血迹渗入地面极难清理,下次可千万不要再如此马虎了!”
云闲:“……”
你们同门之间的情谊怎么如此塑料的吗?
风烨不解道:“这般互相练习,会不会太耽误时间了?为何不请人来?”
看大家都是下了狠手的,一扎下去少说两三天不太能行动,以妙手门的财力,自愿请其他修士前来帮忙不是更好么?
“不行。”薛灵秀果断道:“要试,只能在自己身上试。医者必先自医,这是祖训。”
更何况,说是自愿,开了这个口子,谁又知道究竟是不是自愿?
……
就这么移步观花,走了将近快一柱香,云闲都快走累了,才终于看到远远的大殿轮廓。
“薛兄,你们平时也就这么干走么?”她道:“难怪大家都看起来这么瘦。”
薛灵秀道:“平日有马车。不过,不是你说要看的?”
云闲:“看够了,看够了。”
众人寒暄完毕,便还是由不住要挂心那血书之事,以及薛灵秀所道的怪异之处在哪里。
一行人尚未进殿,就有小侍匆匆上来,道:“二掌门和祖奶奶还在吵架呢,四少爷,你要不要先回去?”
隔着一道门,里头便传来怒声:“你简直不可理喻!!”
小侍说着,视线却看向薛灵秀身后一行人,想来是在顾忌这个。
“不必。”薛灵秀道:“我正想要说此事。”
看里头吵嘴吵得如火如荼,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薛灵秀便站在门前,将事情一一告知。
原来当初他在刀宗收到那封信后,沿路赶回妙手门,发觉黎沛的确闭门不出过一段时间,只不过那是误诊,她身体平安无恙,而问题是,妙手门和灵虚门的矛盾是愈来愈严重了。
虽说此前两门的关系本来就不好,但也不至于要到举宗上下不死不休的程度,在路上碰见了顶多互相翻几个白眼啐几口,明面上算得上是相安无事,只不过就近几个月,灵虚门的气焰一下子便陡然嚣张了不少,时时挑衅,甚至还在宗外医馆直接与妙手门医修起了摩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