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心里也在想这个,但乍一听别人提出来,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很烦。
红蓼恹恹地打量昏迷的男子,说实话,确实很英俊,哪怕闭着眼, 也不妨碍五官的潋滟多情。
她是去过青丘, 见过大长老莲绽和大祭司无忧那种级别的美人, 但眼前的男子比他们还要好看一些。
对红蓼这个颜控的吸引力也非常大。
可想到云步虚, 记起他们初遇时的情景, 她就对这样的会面很排斥。
红蓼往后退了几步, 扫兴地对其他人说:“他的伤势不至于致命, 这山头上也没什么妖族敢造孽,把他扔出去让他自己恢复就行了。”
啸天:“?大王?您说什么?”
“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就是了。”红蓼伸了个懒腰,“你要是不忍心,就再给他喂点丹药,总之快点丢出去。”
啸天惊呆了:“不救他吗?”
红蓼回头扫了地上的男人一眼:“不救,这种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
啸天悟了,看着地上的男人,流露出惋惜之色。
“那大王您等着,如今人界繁盛,我去给你寻个如花似玉解风情的来陪您解闷儿~”
真不愧是红蓼的好狗子,一边拖着地上的人往外走,啸天一边嚷嚷着:“一个怕是不够,大王您喜欢什么风格我最了解了,保准给您选上七八个随心的来,您就等着风流快活吧!”
地面上的人手脚动了动,艰难地睁开了眼,困惑地望向前方,一眼就看见了红蓼。
紫衣白发的九尾天狐站在玉色雕砌的仙宫之中,灵雾飘荡在她周身,如为她披上朦胧的轻纱。
她一双妖娆的眼睛淡漠疏远,明明没有进行任何诱惑蛊惑,却让人一下子发了汗,通体冰凉,脑子发昏。
后来他发现,自己通体冰凉不是因为那狐妖,而是因为——
拖着他的狗妖手一松,将他掉在了地上,麻木僵硬地转头朝后确认了一下,呼吸错乱地唤了一声:“……圣主来了。”
红蓼可比他发现得早。
在他说着“一个怕是不够”和“风流快活”这几个字的时候,天之主已经站在那里了。
她冷漠的眼神也不是针对啸天和受伤的男子,只是针对天之主而已。
所有狗崽子,包括受伤的男人,都因为天之主浩荡的灵压喘不上气来,刺骨冰冷。
唯独她态度不变,甚至比方才还要冷淡了许多。
“圣主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是把我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
她不咸不淡地说了句,突然改变主意:“啸天,把人带进寝殿里,好好照顾。”
啸天脑子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怕得要死,腿都在打摆子,但命令是红蓼下的,他再是害怕也还是去照做。
这次他都不拖人了,直接把男子横抱起来,飞快地朝寝殿冲去。
天之主微微颦眉,当即就要阻拦,红蓼直接挡在他们中间:“你想干什么?”
这一声质问让祂瞬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放下手。
放手的过程有点艰难,祂大约体会到这个就叫做不甘。
“怎可让男子随意进你的寝殿。”
祂只能开口表达情绪,这对祂来说是极难得的事,漫长岁月之中,祂尽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自来只有别人向祂祈祷,祂孤高不屑一顾,如今风水轮流转,祂站在了等待审判的位置上。
红蓼本来也没打算把对方送进寝殿,这不是祂来了吗?
“为什么不可以?”她反问了一句,“这里是我的地方,我想让谁去哪里就能让谁去哪里,不需要向圣主汇报吧?”
稍顿,她走下台阶:“还是圣主想要收回这座仙宫?恕我直言,这就很下头了,你不会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吧?”
天之主额头青筋直跳,生平第一次有些无地自容。
“……自然不是。送给你的,就是你的。”祂迟疑斟酌着,“你为何如此与吾言谈,这和从前不一样。”
红蓼浑身的刺都缩了回去,静静地看了他一会,抬手示意其他狗子消失。
小狗崽子早就吓坏了,瑟瑟发抖地躲在一脚,得到她的手势立刻四下跑开了。
“你要不想听听你怎么同我说话的?‘吾’?你将自己和我的关系已经想明白了不是吗?”
天之主怔住,对上红蓼平静的眼神,越发无地自容起来。
这是新奇的体验,却称不上好,他不擅长处理这种关系,只能疯狂搜寻做云步虚时的记忆。
祂找到一个熟悉的神情,目光复杂地望回去,那一瞬间,祂看到红蓼的眼神变了,但也就眨眼之间,她又没了方才的感觉。
祂还是祂,“他”没有占上风。
“是你先走的。”她态度更差了些,积怨已久逐渐爆发,“我和你说过的话,你应该记得很清楚才对。”
天之主试图作祂从未有过的解释行为:“我之前离开是因为……”
“因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红蓼打断了祂的话,“你走了,这个结果才是重要的。你可能是因为一些细节觉得不高兴,或者其他什么,反正就是走了。”
红蓼往后退了几步:“你当时走了,其实就是选择放弃我们的过去了。你不想要,至少对于当时的你来说,那些感情没那么重要,是可有可无的。”
天之主骤然失语。
“你可能是回去想了片刻,又觉得不甘心,权衡之后觉得还是想要。”红蓼慢吞吞地问,“那我就该对你感恩戴德,立刻回到你身边吗?”
“我就非得听你解释,然后温柔大度地抱着你,说多谢恩赐吗?”
“我以前很不理解为何话本子里的女主都不爱听男主解释,现在我就理解了,真爽,憋死你,我就不听。”
红蓼的身子娇小单薄,袅袅婷婷,失去地之主的血脉力量之后,看起来比之前更脆弱了。
天之主若是想杀死她,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分明实力相差如此悬殊,却敢如此与祂说话,可见感情这个东西,当真是会令人丧失理智。
天之主静静听完她所有的话,哪怕她不肯听,祂还是解释了:“我只是还不太适应自身的变化,分析错了当时的心境。我是此刻才明白,我从未真的想过和你分开。”
红蓼眨了眨眼,像是想笑,又忍住了,但绝对没人会以为她想笑是因为开心。
她过了许久才说:“你每一个‘我’字都说得很生涩,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不适应了。”
她坐到身后的台阶上,姿势并不优雅,甚至有点大大咧咧,但就是看着很顺眼。
“可你从我身体里抽走血脉,毫不关心我难不难受,疼不疼的时候,怎么久没看出什么不适应呢。”
天之主愣住,半晌无言。
“你解释完了?我听见了,但我拒绝原谅,不接受——这是被允许的吧?”
她专注地看着祂:“你不会强行逼迫我接受你吧?”
怎么会?
强行……在过去,只要祂希望的,怎么都不算强行。
这些法则现在依然适用,可在红蓼身上不行。
“请圣主离开这里。”红蓼表情淡淡的,不带一点儿感情,只要想到祂那时的态度,还有变来变去来了又走,心里就堵得很,“我不想看见你,请你立刻离开。”
她说完起身朝里面走了,天之主跟了几步,不自觉唤了一声:“了了。”
这个称呼让红蓼脚步停了停,但也仅限于此,她还是没有回头,没有软化态度。
内殿的门关上了,祂想进去很容易,但祂不能强行破门。
想到苏醒之后做的那些事,祂头疼欲裂地按了按额角。
红蓼字字句句都在赶祂走,可祂知道自己不能走。
祂分明有很多事要做,清楚地知道该去完成什么,却将一切都抛在了脑后,留在这个不受欢迎的地方不肯离开。
星星之火般的微小情绪占领了整个浩瀚的神体,祂身上的气息变得混乱不明,最后定格在神性与人□□加的一面上。
他望着那扇门,缓缓叹息一声。
内殿里面,红蓼看着再次昏迷的男人,其实有点后悔拿对方当筏子,没能给丢出去。
她琢磨了一下,仁至义尽地帮他简单疗了伤,然后对啸天说:“从后门丢出去。”
啸天表情一言难尽,但还是老老实实照做了,拖起人就走。
男人经这么一折腾再次转醒,一双多情妖娆的桃花眼,看着竟和红蓼有异曲同工之妙。
“又要扔我出去?”他咳了一声,“第二次了,若这次真的扔了,还请不要再反复,又将我捡回来。”他艰难地自己站起来,“我这身子,怕是经不起姑娘再折腾了。”
红蓼尴尬得不行。
有些事人家昏迷的时候干没什么,这么面对面,就有点社死。
“呵呵。”她尬笑了两声,“放心,不会了不会了,你安心地去吧。”
男人弯了弯眼眸,风情无限:“姑娘这么说,我又有些不想走了,我不是坏人,只是偶然伤重落在此处,可能容我在贵府疗伤几日再走?”
红蓼迅速看向啸天,啸天立刻充当发言人:“不行,马上离开,大王已经给你疗过伤,你现在也能自己走两步了,可别不识好歹赖着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