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太上葳蕤所言,只要天水阁阁主活着一日,罗浮教就没有资格光明正大地行走在苍栖州的土地上。
天水阁对于罗浮教的厌恶,甚至不亚于魔修。
“你想干什么?”闻人昭越梗着脖子道,“可是想将我交给天水阁领赏?”
太上葳蕤对罗浮教没有好感,但她与天水阁的恩怨更深,自然不会将闻人昭越交给天水阁。
自纳戒中取出自容玦处得来的那枚玉蝉,她看向闻人昭越:“你夤夜来辟萝榭,大约就是为了取这枚玉蝉。”
闻人昭越的眼睛飞快地眨了眨,没有说话。但她这般反应,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这玉蝉有什么用。”太上葳蕤再次开口。
闻人昭越紧抿着唇不说话。
好在太上葳蕤也并不十分在意她要这玉蝉有什么用,抬手一拂,瞬间便有几道灵力破空而去,打在闻人昭越周身大穴上。
闻人昭越自然没能躲过,不过片刻,她便感觉到经脉中的灵力停止了流动,任她如何催动功法,丹田气海中也毫无反应。
她竟然封住了自己的灵力!
“你到底想干什么?!”闻人昭越越发气恼,修士失去灵力,和失了手脚有什么两样。
太上葳蕤全无与她多言的意思,指尖再动,闻人昭越便和困住她的阵法一起被,送到了院中。
她想走出阵法,但失了灵力,根本不可能突破阵法的屏障。
闻人昭越忍不住叫骂起来,声音惹得燕愁余从窗扉探出头,蛇尾动了动,他在太上葳蕤的阵法上多加了个隔音的阵纹。
终于安静了,小黑蛇满意地回身,躺回了竹篮中。
如今他的活动范围已经不止太上葳蕤身周三丈内,当然也失去了和她同床共枕的机会。
日升月落,天边暗色逐渐褪去,转换为一片白昼。
容玦正在下棋,窗外晨光霁明,投入屋内,他的身体一半落在光里,一半藏在黑暗之中。
没有挂着惯有的笑意,容玦跪坐在桌案前,整个人显得深沉许多。
棋盘上黑白纠缠,厮杀不休,黑子被逼入绝境,正是一盘残局。
倘若游子方在此,大约一眼就能看出,这正是昨日他和容玦没有下完的那局棋。
容玦手中摩挲着黑色棋子,良久,终于伸手将它放在了角落。
看似无关紧要的一子,却让棋盘上形势突变。
原本被围剿的黑色大龙怒吼一声,咆哮着冲出白色的束缚。
容玦嘴边缓缓勾起一抹浅笑,置之死地而后生……
太上葳蕤穿过花田,便到了容玦在镜明宗常住之处。赵立跟在她身后,肩上扛着个被破布塞住了嘴的少女,俨然像个强抢民女的恶霸。
见她上前,守在院外的护卫连忙抬手阻拦:“未得少主允准,任何人不可擅入!”
说话间,几个人的目光忍不住向她身后看去。
扛着闻人昭越的赵立,很难不让人投去目光。
闻人昭越神情恼恨,却因为被太上葳蕤封住了周身大穴,丝毫动弹不得。
容氏护卫见此情形,实在不明所以。
“不知大师姐来此,可是有什么要事?”有人开口问道。
太上葳蕤冷淡道:“我要见容玦。”
容氏护卫连忙抬手一礼,口中回道:“请大师姐在此稍候,我这就去向少主通传……”
“不必。”不等他将话说完,太上葳蕤拂袖,挡在她面前的几名容氏护卫便被一道灵力逼退,踉跄几步才站稳身形。
太上葳蕤径直向院中走去,跟在她身后的赵立得意地看了一眼这些护卫,颇有几分狐假虎威的架势。
“请大师姐止步!”容氏护卫急道。
起身想追,但太上葳蕤走过的地方,却逐渐亮起阵纹灵光,将他们尽数拦在了原地。
赵立张大了嘴,原来阵法还可以这么用?!
听到这处动静的老仆快步赶来,见到这一幕,怒声喝道:“容少虞,站住!”
“少主所在,岂容你如此放肆?!”
他身旁还带着数名身强力壮的容家家仆,此时一声令下,便齐齐将太上葳蕤围住。
抬手在虚空中画符,太上葳蕤神情不曾有变,在她动手之时,天地灵气蜂拥而来。符文成形,化作金色锁链,锁禁住来势汹汹的老仆周身经脉,他体内灵力一滞,便从空中摔下,重重砸在了地上。
周围一众容氏家仆也被困在原地,一时挣脱不开束缚。
燕愁余从太上葳蕤衣袖中探出头,看着地面一重又一重阵纹,能将阵法用到如此地步,不浪费一丝一毫的灵力,实在不像筑基修士能做到的。
赵立肩上动弹不得的闻人昭越也暗自心惊,昨日她在自己面前显露的,竟然只是冰山一角。
亏她还以为玉蝉在这个镜明宗大师姐手中,比身边带着不少护卫的容玦更容易到手。
太上葳蕤穿过庭院,向容玦平日常待的静室走去。
“大师姐,我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啊?”赵立望着一院子被困住的护卫家仆,终于忍不住问道。
“寻衅。”太上葳蕤只冷声回了两个字。
赵立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这不就是来找事儿的吗,他喜欢!
太上葳蕤会收下玉蝉,是因左眼在见到玉蝉时再生灼烫。但收下玉蝉并不意味着,她便不计较容玦的算计。他既然敢出手算计,便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院中动静自然也被容玦察觉,他坐在棋盘前没有动,只是微微抬头,整张脸便落在光里。
就在这时,一道重物破空向他袭来。
太上葳蕤毫不怜香惜玉地将赵立肩上的闻人昭越扔了出去,容玦侧身,全然没有救人的打算,任由被封了灵力的闻人昭越自上而下地摔了下来。
闻人昭越一阵气血翻腾,她恶狠狠地看向容玦,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容玦全无愧色,并没有理会闻人昭越,好像之前数日待她的温和都是假象。他含笑望向太上葳蕤:“少虞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什么意思,你心中应该清楚。”太上葳蕤低头对上他的目光,嘴边也勾起一个不带什么感情的笑意。“昨日棋局,你拿出那枚玉蝉,是故意作饵。”
容玦没有否认:“那少虞可知,我钓的是什么鱼?”
太上葳蕤的目光投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闻人昭越身上,她正愤恨地望着两人,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容玦摸了摸下巴:“不错,钓的正是这条胖头鱼。”
第40章
容玦在镜明宗, 常做的事便是垂钓。
不过他垂钓的技术显然有限,每次能被他钓起来的,只有胖头鱼。
闻人昭越跟在他身边几日, 自然也知道这事,立时便明白容玦是在骂她蠢。
她在心中暗暗咬牙, 原来他早就看出自己是故意接近他身边的, 这些日子,分明是把她当猴耍!
“你钓的鱼是她, 试探的,是我。”太上葳蕤看向他, 再次开口。
她微微抬手, 一枚大小不过米粒的石珠隔空飞到了她手中, 灵光盈盈。
这石珠的效用,大约便如留影珠一般。
闻人昭越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身上飞出的石珠,随即恨恨瞪向容玦,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将东西放在自己身上的?!
容玦当即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手,分毫没有被人看穿意图的恼怒:“少虞, 你如今怎么变得这样聪明了?”
将玉蝉给了太上葳蕤,便是借此逼闻人昭越动手。同样,也是想借她试探太上葳蕤。
短短几月间, 太上葳蕤的修为增长得太快, 性情也变得太多, 容玦与她相识十六年, 心思缜密,如何能不起疑。
但容洵知道他曾经对太上葳蕤做过什么后,始终心怀愧疚, 如果容玦亲自出手试探,大约会被他阻止,便只好兜了个圈子。
闻人昭越目光灼灼,恨不得在容玦身上烧出个洞,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亏!
容玦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赵月姑娘,你向我下毒,我利用你一回,当是两清了。”
闻人昭越没想到他连这件事也发现了,一时有些心虚,她也没想害死他……
容玦那张温良的皮囊下,流的血却是冷的,这世上大多数的人和事,在他眼中,大约都是可以利用之物。
好在太上葳蕤已经不是容少虞,不会再因为这一点而痛心,她随手捏碎手中石珠:“你想做什么,我没有兴趣。”
“不过,我实在很不喜欢麻烦。更不喜欢,给我找麻烦的人。”
话音落下,太上葳蕤甩袖,一股灵力掀翻棋盘,黑白色的棋子就此散落在空中,下一刻,尽数疾射向容玦。
容玦没有起身,他伸手接住棋盘,举重若轻一般,挟裹着棋子落在棋盘上。
太上葳蕤飞身而起,去势如雷霆万钧。容玦不得不起身后退,直到被逼到角落,他身形一转,向太上葳蕤右肩擒去。
“这不是镜明宗的身法。”容玦声音微沉。
他早已探过,太上葳蕤的身体和魂魄契合,并无夺舍之虞,那她如今的身法,用出的符阵,难道都是在这外出游历的几月间学会的?
要怎样的修为境界,才能让她在短短时间内有如此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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