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向天道许诺,只要保住龙门,她愿受世间至苦。
而后鲤鱼几经转世,或无父无母,或青年丧命,或受最爱之人背叛,一生孤苦,不得善终。
“师父!我要成龙了!”
姬月和龙门心意相同,顷刻间看到了鲤鱼为龙门的付出。
可,龙门已经没有多少神力了,根本不可能支持化龙。
姬月看着鲤鱼那正在发生变化的头,不知道最后要变个什么出来。
鲤鱼开心地笑着,她肥胖的身体在没有了玉腰奴清风的助力下,卡在了龙门上。
姬月看着她前半截身子和后半截完全不配套的体型,只能一种选择了,她龙尾一甩,直接将她掀了过去。
在胖鲤鱼全身通过龙门后,全身镀上一层金光,她快活地摇着尾巴,却发现,这个尾巴,似乎有点短。
“师父,我这是怎么了?”胖鲤鱼转头看自己的身子,还是鱼,“啊,我失败了!”
姬月看着龙头鱼身的巫小星,压低声音,开始洗脑。
“你已经成功了,跃过龙门的水族仍旧会保留一部分原始形态,要知道,人不能忘本,水族亦然,无论何时都不能抛弃自己的本体,此乃修炼者的大忌,心中永存真我,方可避免迷失。”
胖鲤鱼还是不能接受,一只龙头,后面拖着鲤鱼尾巴,怎么想都不会好看。
“我这样子,和那些化形只化出一张脸,却还有着动物身子的妖精有什么不同,太丑了。”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你在我眼中,已经是龙相,你看不到,不过是修为不到家罢了,这样,你继续修炼,终有一日,就习惯自己的相貌了。”
胖鲤鱼几乎要哭了出来,姬月趁机转移话题。
“玉腰奴是不是想让你控制水族?说好了,你可不许做坏事,不然我还得把你抓起来。”
“我不会做坏事的。”胖鲤鱼老老实实回答。
姬月这时才想起来,似乎少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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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腰奴身后长出一对黑色胡蝶翅膀,犹如一道残影从江面掠过,她的速度已经超越了肉眼可识别到的境界,可一条黑色铁索比她还要快。
铁索紧追不舍,玉腰奴向左侧转身,那铁索也紧跟而来,她没有回头看,而是煽动着翅膀,无数道身影,向不同方向逃去。
龙门山上,幻象被破前,玉腰奴已提前感知有人闯了进来,姬月打破的不过是个替身。
玉腰奴三次分出替身,她感到背后的铁索消失了,应该去追了她的替身。
她轻点玉足,落到岸上,她正欲往岸边的一个小街巷走去,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街巷中走了出来。
身影一步步靠近,玉腰奴一步步后退,这道身影笼罩在玉腰奴身上,无形中的压迫感让她皱起了眉头。
“玉将军,急匆匆地要去哪儿?”
楮墨自然是认识玉腰奴,他如同老友一样打着招呼,可听在玉腰奴耳中,却是满满地威胁。
“你杀了勤狼?”
“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质问,我以为我们还能做朋友,认识这么久,我发现自己真的不了解你。”
“你当然不了解,因为你心里只有自己,什么时候关心过别人?”
“我尝试关心过,只是大多数魔族心中都有秘密,不愿被人窥探,比如你,是断然不肯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玉将军,你没有像朱厌一样去找我,而是彻底断绝和魔族的往来,是不是你真正想做的,和魔族想要的,不一样。”
“你想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你只会让人失望,世上的男人都靠不住,只有我自己才是唯一可信的。”
楮墨身后的钢筋混凝土筑起的高楼,河道两岸铺筑光洁整齐的大理石便道砖,转道两旁是绿化带,其中栽植着香樟树。
楮墨和玉腰奴仿佛脱离了身边的环境,回到曾经魔妖大战的时候。
玉腰奴是坚定的主战派,作为一只蝴蝶,玉腰奴想要修炼成大魔,注定要比其他魔族付出更多,她从满是污血的泥泞中爬出来,从幽的高压统治下逃脱。
她身后没有任何依靠,天然柔弱的身体,残忍嗜杀的环境,虎视眈眈、企图吞噬她的同胞,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而要活下去,她只有变得更强。
她原有两对翅膀,靠下的一对被她拔掉,做成武器,她手中的蝴蝶扇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楮墨见到玉腰奴时,她已经是得道大魔,方圆五米之内无人敢靠近。
“你想要做魔主?”玉腰奴一手拿着蝴蝶扇,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从阴暗的角落中走出来,在她脚下,是无数魔族的尸体。
“显而易见。”楮墨彼时用的还是一把玄铁剑,一路从幽冥都入口处,杀到曾经幽的居所,玉腰奴脚下的尸体正是他的成果。
“我也想做。”玉腰奴一把打开蝴蝶扇,每根扇骨上露出一把尖刀。
玉腰奴没能打赢楮墨,她嘴角渗出血来,凶狠又厌恶地盯着楮墨。
“魔主?凭什么一定要有魔主,你不过是下一个幽,早晚有一天,会和他一样,被人从那个宝座上拉下来,身首异处。”
“我不是他,永远都不会。”
这仅仅是楮墨和玉腰奴的第一次交手,往后的日子,玉腰奴始终走在挑战楮墨权威的第一线,唯一的一次支持,就是率领魔族离开幽冥都,前往大地。
可楮墨还是让她失望了,从楮墨下令返回幽冥都时,玉腰奴唯一一个当面质疑他的决定的将领,也是唯一一个不肯回去的大魔。
楮墨率兵回城的前一晚,玉腰奴失踪。
楮墨知道,玉腰奴是一个比谁都更有血性的女子。
所以,他不想她犯错。
“魔族不能长时间生活在大地上,幽冥都才是安身之所。”楮墨缓声说道,“我辜负了你的期望,抱歉。”
楮墨想,他知道玉腰奴究竟想要什么。
千年前,她要自由,她要摆脱、甚至改造那个残忍、压抑的幽冥都。
而现在,她一定也有着明确的目的。
“我率领了一支愿意跟随我的魔军离开,最后他们都死了,我从玄鸟口中得知了真相。”
这只小队只有八个小魔,算是唯一信任她的魔了。
魔族中并没有多少真情实感,这八只小魔对于玉腰奴来说,是仅有的一丝温度。
玉腰奴回忆着过往。
“我知道后,返回了幽冥都,而你那时又去了人族,要帮一个凡人争夺什么帝位,若成功,便能封神。”
玉腰奴说到此处,不免露出夹杂着苦笑的嘲讽。
“可是他给你的封位是什么?!是瘟疫之神!只要出身幽冥都,就永远被各族唾弃,各族对魔族避之唯恐不及,即使你帮了他们,又有谁会真心感激你?魔这一个字,就注定了卑贱。”
当年楮墨知道神位的称号后,就将诏书撕了个粉碎,封神大典也没去参加,算是没有领这一神位,最重要的是,他当时入了魔,失去理智去往了应龙府。
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一世,因为他冷酷的性格,妖管局那帮人在暗地里偷偷取外号,竟然直接叫了瘟神。
真不是让人愉快的巧合。
“你说的都对,各族对魔族偏见太深,可是应龙神君一向一视同仁,你为何和勤狼联手企图伤害她?”
“应龙?我可没有要害她,是勤狼自己的想法。”
玉腰奴对绯闻八卦一向不感兴趣,魔族盛琰和应龙神君之间的事情,她也不清楚,只听勤狼提过,楮墨并非真心为魔族,而是借花献佛,讨好应龙神君。
“那就好,玉将军,往事不可追,来者犹可忆,魔族要反击种族歧视是完全正确的,不如我重新建立一个部门,专门接收魔族,让魔族也享受本应属于我们的权利。”
“免了,我可不相信男人,与其在人手下,不如自立为王。”
“还是这么痛快,但,金摇你也不信吗?”
楮墨与玉腰奴相视而立,玉腰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却被她立刻否认。
“不用你管!”
说完,祭出蝴蝶扇,十八根扇骨中飞出十八柄短刀,悉数朝楮墨飞去。
时隔千年,两位大魔又迎来一战。
短刀被楮墨躲过,却冲向了身后的一座大厦,短刀瞬间没入墙内,沿着刀口的位置快速出现一条长且粗的裂纹。
在风力的加持下,大厦向后倾倒。
楮墨的铁索扒住大厦的四角,阻止了整栋楼的人命丧当场。
楮墨一只手拉着铁索,另一只手上的银环脱离手腕,悬在手掌上方,以楮墨为中心,无数条同心圆出现在地面上,将楮墨与玉腰奴锁在阵中。
“你我同为魔族,实在不该同室操戈。”楮墨望着已在阵中的玉腰奴。
他的阵法师承姬月,都是威力大、杀伤力强的阵法,多数用于战场之上,若真被这些阵法困住,几乎是逃不掉的。
他的魔族真身不就被困在遽魂大阵中,至今无法逃脱。
“已经晚了。”
玉腰奴携飓风而来,她轻盈的身体越过脉门,俯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