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柠从袋子里捏出一粒红豆:“大娘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老妪见她一脸严肃,都有些不自信了:“这……这不是红豆吗?”
云柠点点头:“它是红豆,可它不是一般的红豆,它是王维诗里的红豆,大娘你没听过王维的相思吗?”
老妪:“……相思?”
云柠:“对,相思,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老妪嘴唇动了动,喃喃地重复道:“此物……此物最相思……”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眸色颤了颤,脸色陡然苍白了下来。
她似是确认一般,问对面的云柠,竟是不小心连敬语都用上了:“您……您是说,相思……”
云柠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仍是肯定道:“对,相思。”
“红豆,寄托的是相思之情。”
她话音落下,老妪突然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下面捧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红豆糕,看着看着,她眼睛竟然慢慢湿润了。
她嚎啕大哭:“屈清礼你个王八蛋!欺负老娘没文化,相思就相思,你特娘地给老娘说清楚啊,就丢给老娘一捧红豆,什么都不说,我之前就是个杀猪的,我能懂个屁!”
哭着哭着,她脸上深深的皱纹一点点消失,满头银色褪去,变成了亮丽的乌黑色,身上的素净布裙也变成了色彩艳丽的红裙。
身着红裙的貌美女子抹了抹眼泪,站起身,对云柠行了一礼:“我跟您一起过去,让屈清礼那个王八蛋把这里的阵法撤了。”
云柠后退了半步,没受她这一礼。
她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你之前认识我吗?”
红裙女子笑了笑,没有解释,只是道:“您不记得我,说明还不到时候,时候到了,您自会想起来的。”
见她这么说,云柠便没再多问。
那红裙女子和云柠来到杏林深处。
被缠缚在杏树上的屈清礼看到她,先是愣了一下,之后眼睛猛地亮了。
他轻轻喊了声:“芸娘。”
顾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迷阵解了。”
她语气不是很好,也一点都不客气,但屈清礼却高兴得不行:“芸娘。”
他定定地凝视着对面的红裙女子:“这是万年来,你第一次和我说话。”
顾芸白了他一眼:“解阵。”
屈清礼闻言,连忙点头:“好好,我这就解,这就解。”
他挣扎了两下,似乎想从树上下来,可是缠缚在他身上的根须却越缠越紧,他越挣扎,就缠的越紧。
屈清礼急的额上沁出了一层细汗,突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没沉住气。
早知道芸娘对祂这么敬重,他就不故意挑衅了。
这杏树的根须每次都要缠上七七四十九天,时间不到根本不会收回去。
这万年间,屈清礼不知道被这破杏树捆了多少次。
但那时候没芸娘在,屈清礼自己又是个二皮脸,根本就没当回事。
反正他在这秘境中不死不灭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困就困呗,反正整个菏泽秘境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杏林和秘境比起来,不过一个是大一点的囚笼,一个是小一点的囚笼。
可是现在芸娘在底下看着,屈清礼只觉得脸上燥得慌,愈发的沉不住气了。
这时,顾芸突然对边上的云柠道:“可以请您过去摸一下那棵杏树吗?”
云柠愣了一下:“我吗?”
顾芸点头:“您过去了,那些缠在屈清礼身上的根须才会退去。”
云柠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说的,过去摸那棵杏树的树干。
谁知她刚触碰到粗大的树干,一阵白雾陡然出现,地面上密密麻麻的银色阵纹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
随着灵力大阵的出现,一股莫名的吸力从地底下传来,要将云柠吸进去。
电光火石间,秦溯突然出现在云柠身侧,按住了她的肩膀。
随着他过来,铺天盖地的白雾朝他们涌了过来。
云柠尚未反应过来,就和秦溯一起,被地底下的大阵吸了进去,身影瞬间就消失在了白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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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云上天宫。
水亭中,原本正和裴清予对弈的谈闻道突然停了下来,嘴角多了抹意味不明的笑。
裴清予展开手中折扇,打量了他半晌,突然道:“你做了什么?”
谈闻道不答。
他仔细看了会儿棋面,手中白子轻轻落在一处,漫不经心道:“你棋差一着。”
裴清予轻轻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多了抹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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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云柠睁开眼睛,眸底倒映着碧空如洗的天空。
天幕之上,如同罩着一块蔚蓝的布,无一丝云影。
正中央,两轮金日高挂于天际。
云柠眨了眨眼,再看,天空中仍是两轮金灿灿的太阳,并不是因为她眼前出现了重影。
两轮太阳???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虽然周围的空气并不窒闷,但云柠在发现天空中有两个太阳后,莫名地就感觉身上烫,身下烫,连周围呼吸着的空气都烫了起来。
尤其是她现在还平躺在地上,受热面非常大,她感觉自己再躺一会儿底下那面可能就烫熟了。
虽然她现在一点都没感觉到烫,但万一是她刚才晕的时间长了,已经短暂地适应了地面的高温了呢?
云柠可不敢赌这个。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起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摸自己后背,看有没有烫伤。
好在,后背除了温度高了一点,没发现其他问题。
云柠松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发现她现在正处在一片焦土之上,四周一片苍茫。
这时,一阵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风从云柠身边穿行而过,卷起地上灰黑色的焦土,荡起了层层灰尘,迷了她的眼。
云柠呛了一下,捂着嘴咳嗽了几声,眼睛因为刚才荡起的那层灰尘有些睁不开。
衣裙上全是灰色的沙尘,云柠抖了抖裙摆,脚底下簌簌地落了一层黑色的灰烬。
就在她拍身上土的时候,脚底下突然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什么正在底下穿行。
云柠拍打着衣裙的手顿了一下,眼中警惕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脚下的黑色焦土。
她身子紧绷,已经做好了一有不对就迅速后退的准备。
这时,脚边的焦土突然拱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包。
很快,土包裂开,一个黑色大脑袋从里面冒了出来。
当着云柠的面,那个大脑袋晃了晃,抖掉头顶的土,然后慢慢从地底下钻了出来。
云柠看着突然出现的大黑龙,眼睛一亮,开心地抱了上去,抱住了那个大大的黑色龙头。
“阿溯!”
怀里被她抱着的龙头僵了一下,懵在原地。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摩挲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焦土之上穿行。
“沙沙”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了云柠身后。
与此同时,被云柠抱在怀里的那个巨大龙头挣了挣,脑袋轻轻在云柠手上顶了一下,将她的手顶到一边,同时迅速和她离得远远的,避嫌的意味十分明显。
黑龙看着云柠身后的金龙,口吐人言:“静娘,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认识她……嗷!”
它话还没说完,金龙的尾巴就劈头盖脸地抽了过来:“秦子川,老娘就回了趟娘家,你相好的就找好了??”
叫秦子川的那条黑龙一连被抽了好几下,也不敢躲,只不停地往后退着,边退边解释:“我没有,我不是,你先听我说!”
金龙一爪掐腰,一爪摸着圆鼓鼓的小腹,气的尾巴尖都在抖。
黑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给它顺着气:“静娘,你这还有身子呢,打我就打我,别动气,千万别动气。”
金龙一把将它推开,没好气道:“滚开!”
“这时候别给老娘套近乎,说,那边那个人族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黑龙脸上赔着笑:“我真不知道啊静娘,我听说你今天回来,那是一点都没耽搁,连忙过来接你,谁知刚出来就被抱住了……”
黑龙低头在金龙脖子那儿亲昵地蹭了蹭:“静娘,我是什么龙你还不知道吗?我们老秦家和别家可不一样,我这辈子就你一条龙,真的。”
说完,黑龙朝云柠看了过来,语气不怎么好:“喂,你谁啊你,怎么见龙就抱,没礼貌。”
云柠:“……对不起。”
啊啊啊啊!
社死社死社死!
这条黑龙居然不是秦溯!!!
金龙伸出爪子推了黑龙一下:“你吓着人家小姑娘了!”
黑龙身上的冷气嗖地一下收了起来,语气好了不少:“你家大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黑龙只一眼就看出了云柠的骨龄不超过二十。
这在拥有着漫长寿命的龙族眼中,几乎和自家族里的幼崽一般,甚至族里的幼崽都比她大得多。”
云柠嘴唇动了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现在其实还有些搞不清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