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泱从王座上起身,走到阶下,“起来。”跪地的三人应声而起,为首的男子毕竟年长,抬眼望向自己的王,白皙的脸庞,那双风云不经的眼睛,仿佛早已看过万世沧桑,其气势之强让人忍不住臣服,眉间的淡漠又像是在告诉自己,她不屑于这些陈规旧俗。
三个战战兢兢的男子自报姓名官职,为首的男子乃是天钧大司徒姬恒,也是如今的四姓之长,而昨夜与垠渊相争的男子是大司政姒野,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子则是大司法妘哲。天钧四姓,姬姒妘己,大祭司一职由己氏嫡系担任,他们不掌三军,却掌管着天地祭祀,因此甚得其他三姓敬重,如此重要的场合,作为四位掌权者之一的己氏,竟然不来面王。
她正欲询问,便看到身旁的姝妤愣愣地走到姬恒身旁,小声称呼“父亲”,姬氏之女,怎能获得公主尊位?她朝小姑娘招手,回过神的小姑娘小心翼翼走上丹陛,打量着自己曾见过无数次的王。“王上,以前我总是跑到穹霄宫中,许多个长夜,都是您陪我度过。”小姑娘小声说道。
这个被她看作姐姐的王似乎和想象中的有些出入,幼时父亲总是忙于国事,无暇陪伴她,她便跑到穹霄殿中,一坐就是一夜,无非是对沉睡中的女子絮絮叨叨,昨天又被师傅督促,今天又被父亲批评,久而久之,沉睡的女子被她视作亲姐姐,不想,乍一醒来,竟然如此冷漠。
这种气息,好生熟悉,姝妤思索着,突然间眸子一亮,她拉起王的手,这手就和王给人的感觉一样冰凉,小声问道:“王上,您认识一个叫垠渊的人吗?”问闭,眨着水灵的大眼睛,等待王座上的人回答。
姬恒眼前一黑,擅自触碰王族,在天钧是大不敬之罪,都怨自己平日太过宠爱姝妤,才导致她如此不知分寸,姒野,妘哲二人亦是紧张地看着小姑娘,不知王会怎么处置她,只一点,他们不敢正视高高在上的王。
奎山则要放松许多,对于姝妤的举动,他面色如常,只在提及垠渊时,他才微微皱眉,看向弥泱。
只见弥泱抚摸着姝妤的脸庞,冷得如同雪峰上万年不化的冰雪般的眼眸里闪烁着些许怜爱的光,她握起小姑娘系着银铃的手腕,转动手指,幽蓝色的光在其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流动,她将光注入银铃中,说道:“小姝妤,别管那些以前的事儿。”
“这是什么?”姝妤看着银铃惊呼。
“我在里面注入一丝灵力,你系着它,可保你平安。”弥泱微微一笑。
“您怎么知道我叫姝妤?”姝妤晃动着手上的银铃。
“你去吧。”弥泱对姝妤说,小姑娘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跑出穹霄宫,她要快些回府中,今日也是哥哥姬洹从南方军营回来的日子。
姝妤出去后,弥泱脸上的神情恢复严肃,目光在三人身上逡巡,“大祭司为何未到?”声音从王座上轻轻飘下来。
“回王上,大祭司苏婉身体抱恙,暂未出府。”姬恒恭敬地回答。
“是昨夜和你一起并肩与城上的女子吗?”弥泱的目光落在姬恒身后的姒野身上,俊朗的青年小声言是,却还是不敢抬头面王,“大祭司一职由己氏担任,为何如今的大祭司非己氏中人?”她问道。
原来昨日大道非要让自己看那些凡人,除了让自己知晓人间事之外,莫不是要告诉自己天钧大祭司之事?只是自己刚从虚无中醒来,脑子里一片混乱,尚不知十位神君是否安好,哪有心思顾及这些凡人。
面对王的询问,三人面面相觑,妘哲几番欲言,都被身旁的姒野拦住,最后还是年长的姬恒将情况说明。
说起苏婉,她本不是这任大祭司人选,只因先任祭司己芊去世时,其女己沫尚未到百岁,故而由她先摄祭司之权。苏氏是己氏一族旁支,算起来是己沫的表姐,因其父母早亡,己芊看她可怜,便将其养于府中,因而她自小四姓之人一起长大,也学得些术法,在旁族中算得上是佼佼者。
己芊旦夕之时在其余三姓的见证下传下族令,嫡女游历八方,苏婉暂掌己氏之权,待其百岁归来,苏氏将己氏之权并大祭司之位一并归还。如今算来,己沫百岁已逾两月,竟丝毫没有半分归来的消息,三姓每次问起此事,她总推说妹妹言说自己术法尚未精进,暂不归云都,言语间闪烁其词,着实可疑。只是这也算得是己氏家事,三姓贸然插手实在不妥,再加之天象异常,三姓俱不敢大意,因此此事就且先搁置。
天象异常,无非就是日月之事,这些万人之上的贵胄,能打响持续千年的战争,却因日月重现而畏惧。弥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些人族,果然是够愚昧无知,也够可怜可爱。
“既如此,传我王命,即日,接回己沫,继掌大祭司之位。”弥泱看着阶下惶恐的三人,抛下一句话,正欲让他们退下,又想起一事,便说道:“兰裳早已死于三千年前,那些旧事,不必再提。”
“谨遵王命。”三人齐拜,退出殿内。
随着走在最后的妘哲左脚踏出殿门,一阵灵力推动,殿门合上。三人皆长舒口气,这便是传闻中凌驾众生的王吗?天钧最伟大的王已经死去,那王座上的那张面孔属于谁?她说起那个令后人敬仰的名字,轻描淡写,如同在说一个逝去的故人,她是否真的来自于这个世界?
弥泱静坐于白玉王座上,凝神静气,双手叠于丹田,神力在她身上蔓延,霎时间充斥着整个大殿,展开交叠的双手,幽蓝光芒自她指缝间溢出。半晌,她翻过手掌,朝向上方,运气神力,一束蓝光自她掌间直冲而起,就在那束光快要突破屋顶之际,忽地被弹回,她急收神力,运力平稳气息,因反弹力道之大,震得她体内隐隐作痛。
站在一旁的奎山大惊,忙赶上前,他本为巫医之神,拥有天地间最强大的疗愈之力,可治万物之伤。他正欲运力,却被王座上的人拦住,他并未收手,而是扬手一探,作为对神力掌控最强的神祇,为何神息会如此紊乱,而且体内似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游走。他心中满是不安,担忧地看向王座上之人,当年究竟是何物上了神族之主,让她今日仍旧伤势未愈。
“尊上。”他看到王座上之人微微颤抖的左手,终是忍不住发问:“当年您究竟被何种神器所伤?”
“神器?那是灭神刃。”弥泱低下头去,默默苦笑。
“灭神刃?”奎山难以置信地站直身体,对上那道无奈的目光,嘴边的话硬是咽了回去。
灭神刃如其名,可诛灭永生不死的神族,若为其所伤,修为浅者,登时毙命,即便是他们这些先天神祇,亦难抵其一击,不得万年,难以恢复,更何况尊上所伤之处,乃是元神。然而更令他感到疑惑的是,昔日怨灵族之主焚祭的灵器,会出现在垠渊手上,那位神族的副主又为何会用它刺向与自己神血相通之人。
他想从王座上的人那里寻找答案,可他得到的只有沉默。
第4章 临世之二
“奎山,干泽中可否有外力介入,为何刚才我会遭到泽中灵息反噬?”弥泱回想起刚才那道反击在自己身上的力量,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反抗自己注入泽中的神力。
“尊上,只因此时干泽内闭其力。”奎山用手比划着,线条在他指尖勾勒出泽水流动的痕迹,几道细细的光交织在一起,“四姓之力不纯,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他所指,乃是天钧如今掌权的四人,其中大祭司并非己氏嫡系,当年四姓立下盟誓,族长之位,非四姓嫡系不得立,当初封北辰于干泽之时,曾有神谕落于南北二泽,四姓之位若传外人则二泽闭,此举意在维护大地稳定。如今,苏婉迟迟不将其大祭司之位归还,故而早在己氏嫡传继承人己沫百岁之日,干泽灵息便已封闭。
“并非如此。”弥泱化去眼前的神光,摆了摆手。
“尊上何意?”奎山露出诧异的目光。
方才反噬之力,绝非因干泽封闭而起,倒像是有人在泽中做了手脚,“此事待我前往干泽查看之后再做定论。”弥泱转头看向身边的神君,“我之伤,断不可同他人说起。”她轻声叹息,与其说他人,不如说那人。
闭上眼时,那把散发着黑气的流线型尖刃又出现在眼前,俊朗面庞上满是肃杀之气,布满邪恶之气的眼眸,灭神刃从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手里,径直插向自己,那样决绝,那样狠厉。分神瞬间,她甚至来不及运力抵抗,元神立刻被撕裂,鲜血如泉水般涌出,在即将陷入黑暗之时,她终是运起半身神力,将那人的神识封印,安排十星君下界后,她便被带回了降世之处。
奎山只是应了一声,不再说话。他依稀记得当年被一道神谕匆匆召回,再强的疗愈之术竟对血泊中的尊上无半点作用,亲眼看着天地间至强者气息奄奄,嘱托他溟洲之事,天地初开便立于众生之上的玄墟一点点失去神光,这是他神生中最噩梦般的一刻。
啼鸣声将奎山的思绪从数千年前拉回,弥泱闪身至殿门前,一挥手,紧闭的殿门大开。绚丽的光芒划破蓝天,几乎使太阳失色,伴随着巨大身影出现,光芒渐渐褪去,玄金色的鸟儿翱翔于穹霄宫之上,长长的鎏金尾羽,遮天蔽日的双翼,线条流畅的身躯在空中勾画出优美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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