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神光在眼前落下,化作看不见的屏障将她挡住,任凭她怎么拍打,那道屏障都无法被击破,另外三人也一起向屏障发力,想将屏障击破,可他们释放出的神力,如同落入汪洋的雨滴,无法掀起一丝波澜。北辰将求助的神光送上天鉴台,留守玄墟的六位神君早已看到眼下的一幕,然而那道屏障不仅隔绝了修罗地的四人,更是直通天鉴台,让他们无法靠近。
神族十一位神君此时置身修罗地、玄墟和溟洲,他们被结界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
原来自己在巽泽内即将醒来之时,模糊中看到的景象并非是梦,汐樾的泪水滴落在沾满血腥的焦土地里。
刚才绝苍剑看似飘忽实则蕴含着无尽威力的一击,扫落的神光将焚祭的灵脉斩断,他喘息之余想恢复些许灵力,却发现灵念开始溃散,体内残存的暗之力不受控制的溢出,被手中的灭神刃吸收。他强撑着让灵念散得慢些,若不快些回到溟海深处,灵念涣散后,他就会彻底消失在世间,可他的敌人,明显不想让他离去。
“焚祭,十几万年的恩怨,都结束了。”弥泱朝挣扎着想要离开的怨灵之主,举起透明而闪着星光的神剑。
这便是所谓的归虚吗?无色之剑星辉起,天地尽归于虚无,这是一句古老的虚无谶语,原来那把昭示着苍生归宿的无色之剑,竟然就是斩天裂地的绝苍剑。焚祭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争了十几万年,果然是在和一个无法战胜的敌人作斗争,而那个敌人并非是对面的神祇,而是藏在虚无中从不见人却主宰万物的那位。
他用尽力气挺直身躯,凝聚最后的暗之力,挥出灭神刃。
无色之剑和黑色利刃在半空相接,修罗地上空发出震耳的轰鸣声,没有零碎的神力洒落,也没有残破的黑气掉落,绝苍剑上的星辉将灭神刃上的黑气化去,那些无色的光穿过流线型的利刃,黑色利刃消失在数十万神兵和怨灵的眼睛里。
“灭神刃被毁,怨灵族的圣器不复存在。”幸存的二十余万怨灵族战士纷纷放下手中的长刀,仰头望出无色之剑。
神剑在主人的推动下,穿过最后的黑色屏障,穿透一身黑衣的怨灵之主,暗红色的血如泉涌般落在地上,焚祭低下头,摸着剑锋上的血迹。他的灵念已经彻底破碎,而且被绝苍剑上的业火烧烬,这具身躯马上就会消散,他很快便会死去。
主上死了吗?怨灵族战士来不及私语,他们的身体开始雾化,道道黑烟从他们身上散发出,四肢和身躯如同被焚烧一般,数十万神兵围着这些自行燃烧起来的敌人,面面相觑,修罗地上,遍布黑烟。
“弥泱,你终于还是杀了我,可你也活不了了,你看那溟海,那些怨气很快就会冲上九天,灵力低微的生灵,只有死路一条。”焚祭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看到溟海中滔天的巨浪,听到呼啸的浪声,那些存蓄十几万年的怨力,就要涌出海底。
弥泱手中凝聚了几丝黑气,幻化出一缕黑色火苗,她反手将火苗打落,火苗进入大荒后,化作一场倾盆大雨,落在茫茫溟海上,风停浪止,浑浊的溟海变得清澈,海水中在没有一丝怨气。
“焚祭,我们一同降世带来的战争和恐惧,将随着我们的死去而结束。”她平静地看着对面同样平静的宿敌,天地间寂静得仿佛只有他们两人。
“你竟然拥有怨火?弥泱,很庆幸我们能一起死去。”说这句话的时候,暗红色的血液从焚祭口中涌出,他想拔出胸前的神剑,好让自己死得痛快些,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要平息溟海中的怨气,要么他亲自镇压,这是一时之法,要么便是用怨火,这是以他的血脉之源炼成的火苗,一缕怨火,可永远消除天地运化的怨气。可惜他再也听不到回答,无色之剑上被注入一道神光,神剑和他的身体同时化为灰烬,地上尚未散去的怨灵族战士化作风中云烟,战甲染血,面露疲色的神族收起银枪,默默的看着血流遍地的战场,无法发出胜利者的欢呼。
“北辰,带他们回去。”弥泱背对着众神站在一片空茫的修罗地中央,身后的屏障散去。
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怨灵族被族灭,怨灵之主死去,从此世间再无怨灵一族,神族不用再面对那群难缠的敌人。然而诸神乃至神兵皆有感应,他们知道,开天辟地以来便统率神族,驾驭苍生十几万年的尊上,即将陨落,虽然她现在就站在他们前面。
北辰带着破军贪狼和数十万神兵回到天鉴台时,九天六海内的结界消散,留在修罗地的汐樾抱着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的神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早已离开溟洲在九天边界等待的奎山,结界一散立刻赶到此地,无法愈合的伤,不断流散的神光,时光好像又回到了三千年前。
同样被催促回玄墟,尽管是被两个不同名字的人,实则是同一个人,巫神可治天下人之伤,唯独无法救最想救的那个人,三千年前,他救不了兰裳,三千年后,他同样救不了弥泱。
“来,汐樾,起来。”奎山离去后,弥泱抬手捋开遮在汐樾脸颊的长发,“修罗地上刚经战乱,杀伐之气弥漫,我可用生息之力化解。”这是她体内最后残存的一道神力,铸绝苍剑为无色之剑时,还剩下一丝生息之力。
被悲伤弥漫的太阴星君没有再阻拦,哀痛中她尚有几分理智。金色神光洒向焦土,修罗地上的血迹仿佛被大雨清洗过一般,空中的血腥之气被消弭,残余的神光落入九天,将黑云驱散,九天世界内迎来初升的朝晖。
“大祭司,您看,那朝晖怎是红色?”被奎山送回云都的四姓正站在宫城上看着宛如新生的王城,己沫被身旁的守城官叫住。
传闻中红光乃是祥瑞之光,预示着天下安定,百姓富饶,天钧的大祭司却知道,这并非什么祥瑞的红光,而是象征着神将殒身的日月之血光。宫城中的穹霄宫散尽光辉,待四人赶到宫门前时,宫内再无近侍的身影,殿门已然紧闭,昔日雕琢繁复的殿门变为一块完整平滑的巨石。
羽嘉在修罗地上空展翅,托起行至半空的汐樾,神鸟盘旋,一跃而上天鉴台,横过奔涌的三途川,飞过广袤的十宿之境,在神君们的注视下,穿过神息乱流的太虚之镜,落在摇摇欲坠的鸿蒙之柱下。
“弥泱,回来吧。”苍老的声音唤醒就要昏沉睡去的神祇,那一日,便是他将怨火交与了她。
“汐樾,别哭,快离开这里,太虚之镜很快就会坍塌。”弥泱想擦掉汐樾脸上的泪水,抬手却发现手掌变得虚幻,“对不起,我无法遵守承诺带你去下界,无法和你一起做一世人族,以后没有我在,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好自己。”她看到那朵接引之花的印记,无色的印记已经变成闪着幽光的蓝色,那些神力已经彻底流动起来。
本该真正永生不死的神祇,却比他们任何一位神君都先死去,她的死亡,换来他们的永生,汐樾点头回应着又连连摇头,身边再无陪伴之人,纵使漫漫神生,亦是与永世孤寂为伴,十一神君之间皆情深意厚,却没有谁能代替曾将她护在身后,纵容她胡来的神族之主。
鸿蒙之柱紫气飘散,鸿蒙初开以来便伫立在虚无之门下的神柱从中间断开,如尘埃般洒落在太虚之镜内,虚无之门赫然出现在上方,汹涌的神息失控般的从虚无之地落下。无色神光自星落屿而出,冲破太虚之镜飞入虚无之地,守卫浮岛的神兵忙赶过去一探究竟,却发现自天地开便飘在此地的浮岛失去了踪迹。
神色哀戚的神君依旧抱紧怀中快要散去的人,坐在神鸟背上一言不发,丝毫没有离开之意。
弥泱已无法再拍动神鸟的羽冠,神鸟却能感知主人的心思,它回过头,只见主人用最后的神力将身旁的神君推开,这是让他们快离开,羽嘉用玄光困住汐樾,用双翼将主人抬起,轻轻放在虚无之门下,展翅而起,驮着背上嘶喊着的神君快速飞过动荡的太虚之镜。
离开太虚之镜的那一刻,神鸟回头看到主人的身影彻底散去,虚无之门倾塌下来,太虚之镜前盛开了十五万年的曼陀罗华,疯狂顺着扭曲的镜门而上,羽嘉化作一道鎏金般的光,飞入已看不出形状的太虚之镜,赶来的诸神只听到雪白的神龙发出一声哀伤的龙吟。
满脸泪痕的汐樾疯狂地冲向妖花缠绕的太虚之镜,凶狠的神力迎面而来,太虚之镜上发出刺目的白光,爆裂声响,她被撞出数丈,手腕上的印记上神光流转,将她稳稳托住。诸神平稳神息后再抬起头,目之所及只有茫茫黑暗,没有太虚之镜,没有曼陀罗华,更没有遍地星光和鸿蒙之柱,昔日玄墟神息最浩瀚的地方,只剩下一片死寂。
她真的彻底离自己而去,什么都没有留下,汐樾瘫坐在地上,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紧握着右手腕上的印记,痛得几乎喘不过气,倏尔,捂着脸低声啜泣。
天鉴台上万星齐暗,九天之内日月失色,溟洲的人族不知发生了何事,只道是天狗食日,乃是大凶之兆,八泽涌动,乾坤二泽内的灵息四溢,初生的天钧人和丹陆人身上再无灵识,旸谷上方的结界散去,震泽畔,仙邸内的梨花树花落一地,鞠山上再无泉水流下,少阳之地悄无声息的与西方大地分离,归来不久的小仙君恭敬地朝仙邸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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