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 (浪沧君)

　　“尊上，这是？”
　　“半月之后我自会来唤醒他。”
　　奎山尚未问出口，话音就被打断，弥泱匆匆安置好垠渊后，转身就要离开，她要赶到西荒去，焚祭从玄墟回来后，已在那里等她多时。
　　“奎山。”走到仙邸前，她突然转身，跟在身后满腹心事的奎山一愣，忙走过去，“若我回来之前，垠渊有醒来的征兆，你便对他使用昏睡咒，不可让他离开此地，你需打起十二分精神。”她严肃的说道。
　　奎山越来越疑惑，他们之间一向不分彼此，为何在此时要抛下其中一方，弥泱显然看出了他的不解，说道：“我与焚祭一同去破解兑泽禁制，此事不可让垠渊知晓，否则只会误事。”
　　神族竟然要与怨灵族合作，这也是开天辟地以来头一次，不过他们神族两位尊神一向同心，即便是合作，也可两人一同前往，为何说会误事，说到底，那只是三个人之间的事，奎山无法多问，也猜不出其中缘由，只能应下，随即进入屋内，接下里这段时间内，他要时时刻刻盯着榻上，眼睛都不能随意乱眨。
　　自从离开玄墟后，焚祭来到极北之地，不见人影，思索片刻后，他索性前往兑泽畔等待，由于探查不到对方的气息，他只能不停朝外界放出淡淡的怨力，弥泱到来的时候，正靠在一颗古树上，摆弄着身前的一件衣袍。
　　那是一件玄色长衫，金丝银缕镶边，衣上绣着仙鹤百草，这一看就是人族显贵之家的服饰，莫不是从那座府第中顺手牵羊。
　　“你看这衣服好看吗？”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焚祭便知道等待的人已到，举起衣袍问道。
　　“从哪儿顺来的？”弥泱坐在他身旁，给他递过去一个酒壶。
　　接过精致的白玉酒壶，晃动着，酒香四溢，焚祭却迟迟不敢饮，这不会又是什么神族的酒，又是用来折腾自己的吧，抬着酒壶有些不知所措，他偷偷看着弥泱，对方却只是仰头饮酒。喝还是不喝，他一时间纠结万分，又怕被嘲笑而不想开口询问，那件精挑细选的袍服，瞬间都变得毫无意义。
　　“你说这人族也真有意思，一件衣裳，搞得如此花哨，不就是遮风御寒的东西吗？弄一块布盖身上不也一样。”嘴上说着衣裳，心思却全在那壶酒上，他不停用眼神暗示，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喝。
　　“不喝啊？不喝给我。”弥泱明知他的困惑，片不愿意解答，伸手就要将白玉酒壶夺过。
　　闻言，焚祭心一横，大不了就是再被折磨一阵，谁怕谁，举起酒壶一顿猛灌，晶莹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一壶酒下去大半，他才停住，等了半晌，体内倒也没有不适，刚才饮的太快，来不及细品。他再次将一小口酒倒入口中，仔细回味着，淡淡的花香与甘冽的酒香中和的恰到好处，是自己从未品尝过的味道。
　　“果然还是你们神族会过活，搞出这么好的酒。”他想到怨灵一族只有一种酒，而且还是苦涩的烈酒，而这些天，他已经喝到不同的三种酒。
　　弥泱笑而不言，与其说神族会过活，不如说是人族会过活，神族一直以来只有忘忧一种酒，人间却有千百种酒，包括这花酒，也是奎山从人族酿的酒中得到启迪，从而酿制而出，只不过溟洲再好的酒，味道都不及忘忧。不仅是在酿酒这一技术上，包括日常吃食，人族也捣腾出千百种花样，虽然神族与怨灵族接不需要进食，他们皆靠天地灵息而活，然而看着那些颇有意思的食物，偶尔还是会动起品尝的念头。
　　因贪于酒水的香甜，不多时，焚祭就将一壶酒饮尽，这花酒入口虽绵长，后劲却极大，他昔日在溟海中极少饮酒，本酒不胜酒力，不多时，就面上潮红，眼前恍惚，仿佛有两个人影在晃动，看面前的人，眼神多了几分迷离，那张冷峻的面孔似是比往日柔和了许多。
　　他凑过身去，想抬手揽住面前的人，却被一道神力弹开，弥泱看他那副飘飘欲仙的样子，活脱脱像一个偷喝了大人的酒的小孩，心中叫苦不迭，早知这家伙酒量这么差，就不将酒壶递给他了，终归是奎山酿的酒，即便所有材料都取自大地，依旧比人族的酒更烈。
　　酒后失控，无论什么族群都会做出出格的事，她抬起手，一阵凉风拂过，如冰刀般打在脸上，焚祭颤抖着身子一个激灵，脑子里瞬间清醒了不少，但还是想借着酒劲放肆一番。
　　“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就没有心呢？”他将头凑过去，斜躺在草地上死皮赖脸的说道。
　　刚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刮子，神族和怨灵族的确没有心，他们有着完全相同的身体构造，全身凝聚力量的地方都在那个位置，只不过神族把那里称为元神，而怨灵族称为灵念罢了。
　　弥泱倒是懒得和他斗嘴，用人族的话说，这人现在就是在发酒疯，谁能和一个无理取闹的人说得清呢，有心也罢无心也罢，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你说你怎能如此狠心，将□□抛弃？”焚祭见她没有反驳自己，便继续没头没脑地说着，故意眯起双眼，装出脑袋里一团浆糊的模样。
　　果然不出所料，这家伙不过是想发泄不满，只是有些话不敢直接说，才佯装卖醉，她也不戳破，继续饮着壶中酒，完全不接话。
　　“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在虚无之时我就喜欢你，偏偏大道不让我们在一起，我知道你不想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不过我可告诉你，你不许喜欢垠渊，更不许喜欢汐樾，否则，我定要他们好看。”焚祭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完最后一个字，干脆倒在地上，似是熟睡。
　　还是如此怂，敢说却怕被收拾，弥泱一向最沉得住气，要比沉默，看谁更能憋，从降世那一刻起，她便知晓焚祭和垠渊会对她产生另类的情感，只是十几万年来无人戳破，她便把垠渊对她的情感看作血脉羁绊，实际上也相差无异，无非多了几分占有欲。而焚祭，她从未仔细想过，虽然早已猜出一二，但他们终究是宿敌，一切情在他们身上，最终都只是镜花水月。至于汐樾，她对那位诸神中唯一一个与她面容相似的神君，一直有些偏袒，那种偏袒，的确已不是同族之间的相护。
　　斜眼看着身边装睡的人，酒也饮得够量，她若无其事地起身，装作离开，地上很快传出一声轻响，她完全不搭理，走出两步，随着一个身影跃起，耳畔传来声声抱怨。
　　“喂，你就真的这么无情，我说了这许多，不给回应就罢了，还要将我扔在此地。”焚祭闪身挡在前面，没好气地说道。
　　“不装了，继续装啊。”弥泱抱着手看着面前卸掉伪装的人，一脸得意。
　　“我早该相信大道所说，你果然是在这世间最狠绝之人。”看着那比眼前的兑泽水还要冰冷的目光，焚祭突然悟了，大道从不骗人。
　　抬眼看了看弥泱，想着在虚无中看到的最后一幅画卷，玉石俱焚，那就是他们的结局吗？如果自己最终真的会死去，那死在她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或者自己亲手将她杀死，他们之间，终归会有个了断，只可惜那一幕，只有自己一人看到，在那一日到来之前，只能将这个秘密藏在心底。
　　夜色昏暗，思绪翻飞，焚祭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是，那双墨色的眼眸里，流过一丝几不可见的蓝光。


第63章 异界
　　天空中浓云密布，大地上咯吱声响逐渐隐去，视线穿破云层能看到泛白的天空，两个黑色的身影走过兑泽畔，在群山中寻找。
　　金嵫山由无数座山峰环绕而成，将兑泽位在中央，方圆二十里，都是群山的地界，和北境的雪峰一样，这些山脉不是在溟洲浮出海面后，无数次的地动中形成，而是随着地面一起浮出海面，足足耸立了九万年之久。
　　横贯北境的雪峰，其上数十座山峰都有俗名，是过路者给取的名字，而盘踞西陲的金嵫山，既是群山的统称，也是其中最高峰的别称，数万年的变迁后，当初绿树成荫的两片群山，一座顶峰覆盖积雪，被奉为圣山，而令一座则宛如异世界，鲜为人知。
　　他们此刻寻找的，便是大地形成之初就被压制在群山中守护兑泽的异兽，天犬，八万年前，天地失色后，神族士兵们在海浪袭来的那一刻，听到的吠声便是由它发出。
　　异兽不同于凶兽，他们不是来自这个世界的生灵，九天之内，存在成千上万个世界，那些世界尚未开天地，而此处，不属九天，乃是天地大荒。此处本无陆地，溟海与星落屿之间一片苍茫，当年溟洲逆天而生，巨大的能力喷发而出，波及其他尚在混沌中的世界，那些世界中的一些先天力量循着气息而来，落在初成的溟洲大地上，就成了异兽。
　　溟海中形成的凶兽大都群居，而异兽则是天地间只有一只，大部分修为尚浅的异兽承受不了这方世界中的灵息，来了没多久便消亡，只有两头异兽存活了下来，一头是天犬，另一头是夔牛。
　　由于异兽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他们不参与任何纷争，只是寻找一个栖身之所，利用这方世界内的灵息增强自身修为，由于是提前化形，因此它们极易受所处环境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