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看上去四十多岁,虽然中年人有的啤酒肚和油腻感他一样不少都占全了,但是平日里神采奕奕的,还能从他面相看出一点不服老的气势,可此时他却显得有些颓废,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
嵇安安斜靠在原地,就这样定定看着领导略有些狼狈的样子。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盯了领导好一会儿,好像终于盯腻了,开口道:
“百年之内,兴陵这条线不会有事。”
说罢,不再看因为听到自己这句话终于放下心来软倒在地上的领导,把在爆发边缘的腾蛇拽了出去。
……
“你真打算去?”腾蛇蔫巴巴地跟在她身后踢着拖鞋,声音闷闷的。
他知道嵇安安比自己聪明,做出的决定也肯定是想清楚了,他以前从来不问的,这次却有些忍不住了。
“去呗,为啥不去?”嵇安安走到半路想起来看守所还留了个蠢狐狸,琢磨着要不要去接,听到腾蛇的话,随口应道。
腾蛇闷闷地又走了几步,忽然开口道:“把我也带上呗?”
嵇安安一听乐了:“然后等你半路上睡着,再让我把你扛回来?”
腾蛇依旧坚持:“我可以变小,环在手上或者挂在脖子上,不碍事的。”
见他那么坚持,嵇安安倒是有些诧异了:“定迁穷乡僻壤的,你去那干什么?”
要表达的意思太长了有些复杂,腾蛇组织语言:“一个人,不方便,人多点,可以群殴。 ”
他的价值观非常朴素,在他眼里人族有好的有坏的,好的是嵇安安,坏的是其他人。那么多其他人对上一个嵇安安,纵然嵇安安非常强大,也可能会吃亏的。
两个人群什么殴,嵇安安在心里笑了笑,也不打算纠正他,毕竟这条小蛇也是出于好心才提的意见,她不好弗了小蛇的意,只得另辟蹊径:“你走了那兴陵的线给谁守着?”
“那狐狸精武功不错。”腾蛇面无表情道。
“那也不行,他还没上编制呢,线不认他。”嵇安安信口胡诌。
腾蛇皱着眉头,实在想不明白什么是编制,又在哪里有相关规定,但是兹事体大,他也的确不敢冒险,只得道“那让他跟着你。”
嵇安安想了想那画面,打了个寒战:“那等不到别人,他自己在路上就把我一剑斩了。”
腾蛇不说话了。
嵇安安拍了拍他委委屈屈的蛇头,安慰道:“问题不大,我三个月之内就能回来。”
她盯着天边的流霞,笑了笑。
奸人就在那里,身为剑修应该如何?
当然是欣然而往,以剑诛之。
哪怕没了剑,她依旧可以以手为刃,斩尽宵小。
一生求直,剑修大抵都是这毛病。
去归去,避雷符还是要要的。毕竟再好的剑修也是怕雷劈的。嵇安安老老实实敲响了白泽的房门。
白泽不意外嵇安安会来,坐在板凳上找嵇安安讨要之前剩下的符咒。
倒不是还在计较材料,只是要确认符咒的使用程度好判断这一次要给嵇安安什么样的量而已。
毕竟这符咒是一些结了业障的修士用来躲避天道惩罚用的,像嵇安安那样有这那样夸张煞气的修士,白泽也是头回遇到,不清楚这符能在嵇安安身上发挥多少效益。
他摊开符咒吃惊地咦了一声。
那符咒里画着一个奇异的字符,笔锋苍劲有力,常人哪怕看不懂里面写的什么也能看出来其中掩藏着无尽的奥妙神秘。
符咒会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而变得暗淡,甚至燃烧,但这个符咒还保持着白泽刚给嵇安安时候那个状态。
“嘿,还是新的。”白泽惊喜异常,很宝贝地将符叠好,重新踹回了怀里,一面问嵇安安,“你身上还有什么别的能遮蔽天道视野的东西吗?”
嵇安安也很奇怪,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那就怪了……”白泽捏了捏自己的下巴,琢磨不明白,索性把好友们也叫进了自己屋里 。
他们这些都是有资历的老妖,翻翻山海经都还能看到他们的画像,见识也广得很。几个老妖怪集思广益,还真的琢磨出了原因。
玄龟捏捏胡子,感叹道:“天地自有其规则,你当时以身为容器容纳煞气本属邪术,会被雷劈,但是你引煞气是为了救人,虽因为煞气聚不了功德,但毕竟是做了实事的,天道自然会对你网开一面。”
白泽也是非常满意:“避雷符都可以省下了……”
听他的语气,像是真的替她准备了足量的符咒,嵇安安好奇之余感动是真的感动。
毕竟患难见真情,虽然兴陵的这些居民平日里真的能惹事,但是在这种危难的时候能够刨出老底帮自己渡过难关,她正要道谢,却听到了白泽的下半句话。
“……看来我们不用换负责人了,要不然我这老骨头可禁不起折腾。”
玄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负责人都怪的很,要是换了也不知道新来的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四大区的负责人一个赛一个古怪,听说里面有一个负责人曾经因为过于思念家乡让自己看管的辖区冬天气骤降好几十度,导致很多不耐寒冷的妖怪连夜出逃。
相比之下浑身煞气的嵇安安看起来来是如此正常,正常到兴陵街道办里的妖怪们明明整天被迫和煞气在一起,却还庆幸自己没在别的辖区,尤其是那些从别的辖区转过来的妖怪,回想到曾经,更是激动的落下泪来。
嵇安安把感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一言难尽的和这群莫名其妙热泪盈眶的妖怪们道了别。
算了算了,正事要紧。
第13章
过了晚饭的时候,腾蛇踹着兜,在兴陵街道遛弯。
嵇安安一年到头和他基本碰不了几面,他早就习惯了。
反正她走了,他守家便是。
他转过三条街口,不留神就来到了街道办。
嵇安安不在,吃八卦的小妖怪都少了很多,看上去有些冷清。
沈晏欢抱着剑蹲在办事处门口,看上去神情有些落寞。
宋平丞站在旁边,手里还捏着把椅子,犹豫着要不要给。
腾蛇脚步顿了顿,看向沈晏欢,开口道:“嵇安安走了,她去了定……”
“她要找死,我为什么要管她?”沈晏欢打断了腾蛇的话,他的头发并未束起,披散在肩头,乌发红唇,整个人漂亮得足以入画,顶着这样俊俏的一张脸,开口说的却是刻薄至极的话。
腾蛇上下打量了沈晏欢好几眼,说了一声:“哦。”
看你坐立不安的样子,分明想去得不得了。
沈晏欢并不知道腾蛇在想什么,他只管盯着眼前的东西。
两把剑并排放在一起,他们形状大体相同,就连剑尖走势都一模一样。
本来就是一块石料雕出来的,工匠淬剑的时候,甚至就放在一个池子里。
唯独刻字不同。
剑的字只能是剑主人亲自取,也只能由主人亲自刻上,刻字前嵇安安自己翻遍了典籍终于给自己憋出几个字来,第一件事却是跑来他这里讨打。
“你看我着剑,剑深锋利,势如长虹,‘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我打算就叫它日月安好了。”
彼时沈晏欢才收到自己那把锻好的剑,正它抱着在怀里,宝贝的紧,还未曾试过。
也没想到他用这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它把嵇安安打出自己洞穴。
当时他回的是什么?
“狗屁不通,你这把剑迟早有一天被你气断。”
没想到真的断了。
沈晏欢低着头,想起来自己再次见到日月安的样子。
埋在柳树地下,和柳树根牢牢缠在了一起,他足足挖了三尺才摸到剑柄。
挖出来的时候剑已经断了,剑身上全是泥巴,就连弧光都黯淡很多。
当真是不爱惜。
对于剑修来说,剑比命要珍贵。
得到本命剑的初期,剑修们几乎要天天捧着看着,就连睡觉都要抱在怀里。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很久之后,剑修逐渐熟悉了才有所缓解。
但那也只是举动没有那么夸张,剑永远是剑修心里首要存在。
因为剑与道心挂钩,剑断了,就等同于斩断剑修本源。
剑修的剑旁人碰都碰不得,更何况是埋在土里?
也就嵇安安能做出来这种混账事。
沈晏欢咬牙切齿。
失了本源,剑修非死即伤。在他眼里,嵇安安现在就如同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下。
她驱使着一身煞气,若是真的出手,也不知道是在杀别人还是在杀自己。
修习邪道,辱没门规,她合该去死。
但是……
虽然不愿意承认,嵇安安她对人间界还勉强有些用处。
华夏总共只有四个据点,能担负起负责人职责的修者少之又少,死了一个嵇安安,事态就会更加麻烦。
没错,为了人间界,只是为了人间界而已。
没有更多了。
沈晏欢猛地把两把剑收了起来。
未曾察觉到异常的腾蛇还在整理自己说话的逻辑:“嵇安安去了定迁,应该是走火车,现在具体到了哪儿,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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