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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 (裁云刀)


  “能不能问问,”曲不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修为那么高,名气那么大,为掌教宁听澜立下那么多功劳,干嘛不留在蓬山?这不比待在这种凡人小地方来得舒服?”
  沈如晚被他烦到,抬眼问他,“那你呢?以你的修为,你也可以回到修仙界,被任何一个宗门世家奉为座上宾,你又为什么在这儿?”
  曲不询像是知道她会这么问。
  他笑了一下,“我?天为被,地为床,四海为家。那什么奉为上宾,能有什么用啊?”
  沈如晚没反驳。
  “那我们的想法就是一样的。”她说,“确实没什么意思。”
  曲不询仰头靠在船头看她。
  江影波光,微风轻浪,声声动人。
  “喝酒喝酒。”他忽地起身,从船篷里拎起酒坛,默不作声地又倒了一碗,偏过头重新坐回船头,背过身,端着碗一口一口,只留给她一个宽阔高大的背影。
  沈如晚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
  脑海里忽有水流轻音,湖底的珠藻顺着暗流涌动。
  她微微挑眉。
  终于找到那条鱼的踪迹了。
  船头,曲不询忽然回头。
  “诶,你的菜什么时候烧啊?”他问她,“我的酒都快喝完了。”
  沈如晚冷淡地看他。
  “和你有关系吗?”她反问。
  曲不询自来熟的劲,简直浑然天成。
  “怎么没有呢?”他懒散地笑了一下,一点也不在意她的冷淡态度,看了一眼她篮子里的菜,“你这是要炖鱼汤?我来给你抓一条?”
  沈如晚凉凉地看他一眼。
  她想要炖鱼汤,还需要别人来帮她捉鱼?
  她没说话,曲不询就当她没意见,一伸手,从剑囊里掏出一把短匕,在舟身上划了一道,一松手,匕首便掉进湖水里,转眼沉没。
  沈如晚冷眼看他。
  曲不询沉吟了一会儿,“这个叫刻舟求剑。”
  沈如晚懒得理他。
  满口胡言乱语。
  她微微阖眸,湖底几株微不可见的珠藻忽地无限疯长,从四面八方筑成弥天巨网,只留一面缺口,转眼收拢,猛地一收——
  原本风平浪静的湖水猛然剧烈翻腾,如蒸如沸,纷乱的水珠乱溅如雨,落在舟面船篷上,小船在风浪里摇摇晃晃,上上下下逐浪飞帆,却如有神助般安安稳稳,连船篷里摆着的一坛酒也半点没翻。
  一条二十来丈长的鲢鱼被无数珠藻织成的巨网包裹,从无边湖水里猛然浮出水面,恰停在小小渡船边,动弹不得,倒把渡船衬得娇小玲珑起来。
  不过找了半个时辰,就从邬仙湖里搜到了目标,这效率连沈如晚也觉满意。
  她心情颇佳,唇角微微翘起,抬眸细细打量那条鲢鱼,目光却忽地凝注。
  鱼嘴边,金光隐隐,竟插着一把匕首,看起来分外眼熟,分明是方才曲不询掷下的那把。
  她猛然偏过眼。
  曲不询懒洋洋地坐在船头,舟面被溅起的水花浇了个透,独他身侧干燥如常,半点水渍也没有。
  见她看过来,他挑眉,一招手,那鲢鱼便凑得离船更近了,鱼唇上的匕首垂落,正对着方才他刻在船身上的那道划痕。
  曲不询一把拔下那匕首,在手里挽了个刀花,唇角勾了一下。
  “这个,就叫愿者上钩。”


第9章 风卷莲动船(九)
  沈如晚盯着他看了半晌。
  她可以肯定,曲不询发现这怪鱼的时间和她只在毫厘之间,谁先谁后不得而知,只是猜不透他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从茫茫湖水里找到这条鱼。
  曲不询伸手,敲了敲那鲢鱼的鳞片,声音清越,如击金铁。
  “鱼来了,”他问,“可以开饭了吧?”
  沈如晚挑眉。
  “不可以。”她拒绝得理所应当,“这是我的鱼。”
  曲不询从牙关里抽了口气。
  “我们俩一起找到的,总也有我一份吧?”
  沈如晚看着他,轻轻笑了一声。
  “一起找到的?”她似笑非笑,“你怎么证明啊?”
  曲不询微怔。
  他自己当然知道这匕首落在鱼身上,必定能把鱼带上来,但现在匕首被他拔下来了。
  他语塞,看了看沈如晚唇边的轻嘲,忽地一哂。
  “行,那我再插回去。”曲不询拿着匕首作势就要往鱼身上捅。
  那巨大的鲢鱼本来被珠藻紧紧束缚着,从湖底猛然被提溜到湖面,动弹不得,不防看见这人拿着匕首又凑近,吓得狂甩鱼尾,一个劲扑腾,卷起一阵阵的白浪,朝小船上掀来。
  沈如晚猝不及防,随着摇晃的船身歪了身形,一手撑在船篷上坐稳,脸色猛地一沉,两个指节并扣,在船面上敲了三下。
  一敲,船身忽正,在风浪里岿然不动。
  二敲,巨鱼垂首,被猛然按进水里,又被猛然提起,动弹不得。
  三敲,风平浪静,水波无声,仿若方才的风浪都是场错觉。
  三敲之后,怪鱼动也不敢动,风浪也平息,就连曲不询也坐在船头,收了匕首,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沈如晚看见他就烦。
  她伸手抓起身侧装满配菜的篮子,往他身上一扔,“不会做就滚。”
  曲不询一招手,稳稳地接过那菜篮子。
  “那你就找对人了。”他说,“论这个,这条船上,谁滚都不会是我滚。”
  这条船上拢共就两个人。
  不是他滚,岂不就是说她该滚了?
  沈如晚耐心告罄,冷冷看过去,船底珠藻上寒光闪闪,转眼爬满舟面。
  曲不询两手一抬。
  “不说了,这回真不说了。”他保证。
  沈如晚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抬手,珠藻慢慢消退,又重新缩回舟底。
  曲不询半笑半叹,垂着头,把那篮子里的配菜处理干净,随手拿起放在一边的匕首,往湖水里一掷。
  下一瞬,水面上有一道金光骤然破开水波,直直朝曲不询飞来。
  他头也没抬,懒懒散散地抬手,那只被他掷入湖水的匕首上扎着两条不大不小的鲢鱼,被他牢牢抓在手里。
  那两条鲢鱼还没死,烤串一样扎在匕首上,鱼尾仍有力地一摇一摆,尾巴上的水珠飞得到处都是,有两滴险些落在沈如晚的裙裾边,却在坠落的一瞬便被蒸成水雾,眨眼间不见了。
  沈如晚就坐在那,支着侧脸,看曲不询拎着那两条鱼到水边,拿着那匕首杀鱼,鳞片一点点刮下来,正对着那巨大的怪鱼,吓得那条怪鱼瑟瑟发抖,在湖水里颤了又颤,却被千条万絮的珠藻巨网紧紧束缚着,身形纹丝不动,只带起湖面微微清波。
  一圈圈涟漪从怪鱼身旁推开,撞在稳如泰山的小船上,又消散。
  “开了灵智的凡鱼,倒是很难得。”沈如晚目光落在那条怪鱼身上,逡巡一番,慢慢说,“我还以为是什么珍稀异种,没想到只是普通鲢鱼。”
  在修仙界,越是品种稀缺的异种,便越是容易修出灵智,受上天所钟爱,甚至能修行,有属于本族的天赋手段,是人类修士所不具备的。
  妖类开智不易,年岁极长,而普通凡种想要开智为妖,又更是难上加难,所以从这邬仙湖底抓出一条鲢鱼妖,着实让沈如晚有些意外。
  “天道公允,总有一线生机,凡种俗类也有自己的机缘,总不能因为不会投胎,就注定低人一等。”曲不询把那两条鱼处理好,不知道从哪扒拉出盐糖来,看着盆里两条鱼,忽而一叹,“可惜,少了葱姜,去不得腥。”
  沈如晚默不作声。
  她翻掌,慢慢地递到他面前,摊在曲不询眼皮子底下,纤细白皙的一只手,皓腕凝霜雪,指上薄薄一层剑茧,很是好看,可唯独掌心什么也没有。
  曲不询一怔,不解其意。
  “手是挺美的。”他说,“可也不能当饭吃啊?”
  沈如晚淡淡瞥他一眼。
  那纤细的指间忽然窜出些鲜亮的新绿,柔软纤长,垂在白皙的掌心,赫然是一把新生的小葱。
  “你这还挺方便。”曲不询笑,伸手笼住那把葱,一用力,便拔了下来,打了个结放在盆里,“想吃什么,自己就能当场催生。”
  哪有他说得那么容易。
  真是隔行如隔山,外行总把事情想得很简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即使是沈如晚,也只能纯凭法术催生出几种灵植,其余必须有媒介,如种子或花瓣,否则所生即为虚妄,充其量就只能拿在手里把玩一番而已。
  只有沈如晚递给曲不询的这种葱,是她没有任何媒介,纯凭神通催发,且能吃能调味,与真正的葱无异。
  曲不询在木行一道上是个外行,没法体会到她这一手究竟有多超乎寻常,在木行道法上又是何等造诣非凡。
  沈如晚翻了个白眼,不免有种明珠暗投之感。
  她五指一收,指尖那点残存的绿意便又消散了,化为灵气,归于天地。
  她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剑修。”
  剑修懂个锤子的术法。
  曲不询抗议,“这就有失偏颇了吧?你自己也用剑啊?”
  沈如晚气定神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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